重生后死对头他不对劲 第60节
  孟知寻见状,没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招手让春桃将酒拿进来放下,又给两人一人塞了一方手帕:“好了,先擦擦眼泪再接着哭。”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失态,宋时窈埋头接过帕子,轻飘飘地覆在面上,不肯让旁人瞧见。
  哭过之后,她说话还带着鼻音,瓮声瓮气:“我原本是想着留在明天临行前才哭的,但今日就把眼睛哭肿了,明天可怎么办啊。”
  安乐也被宋时窈的话带偏,跟着着急:“啊,那怎么办呀,要不要用冰敷在眼上试试?”
  “这法子有用吗?”
  “嬷嬷之前给我用过,应该是有用的……”
  孟知寻觉着惊奇,她们的关注点倒是偏得出奇一致:“你们两个呀,难怪能玩到一块去。”
  宋时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慢慢平复好心情后,方才转回之前的话题。
  她拉过安乐的手郑重其事,眸眼清亮,闪烁着微光:“安乐,不论你相不相信,我一点都不怪你,相反,我很庆幸有你在。魏然如何行为是他的事,我的朋友勇敢地喜欢上一个人从来都没有错。”
  “窈窈……”安乐抬手抱住她,柔声道,“我不该瞒你这么久,之前也有过几次想告诉你,但一直没能说出口,直到真正放下,不再喜欢他的时候,我才敢给你说。”
  “没关系,我一直都在,你无论什么时候想说都不会迟。”
  与安乐敞开心扉聊完一场,将她近日异样的根源都已了然,宋时窈压在心头的郁结才终于散去。
  是夜。
  在上京的最后一晚,宋时窈不知为何却辗转难眠,久久未能睡去。
  她从没有离开过上京,从前只做宋府千金时,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她自然不会想着要离开。
  只有在前世嫁进清远侯府后,宋时窈才短暂地萌生过逃离的疯狂念头,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抛开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
  可若说真正付诸实践,这次终究是实打实的头一遭。
  “睡不着?”
  陆淮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宋时窈也不装睡,裹着被子转身,看向他,他眉眼间已有倦意。
  这段时间,他四处收集庸城的消息,忙得脚不沾地,应该已是疲惫不堪,宋时窈担忧道:“我是不是翻身动静太大,吵到你了?”
  陆淮序摇头,把人拦腰搂过:“我也睡不安稳,不如说说话吧。”
  宋时窈从善如流地凑近,枕着他的胳膊,沉默半晌,却不知说些什么。
  “陆淮序,上辈子,安乐怎么样了?”许久后,她才迟疑问道。
  宋时窈一直避免从陆淮序口中过问旁人未来的命运,她向来觉得自己无权窥探别人的人生。
  可今夜,许是日间残留的情绪上头,宋时窈忍不住还是开了这个口,她迫切地想知道,在被自己忽视的暗处,安乐过得好不好。
  如果易地而处,前世处于那个情形下的人是宋时窈自己,她不一定能做到如安乐这般,了无痕迹地掩饰住自己所有的伤心难过。
  “安乐是公主,有陛下护着,过得不会差。”陆淮序不奇怪她会这样问,对今日的事情显然也略有耳闻,“今天安乐来找你说了什么,眼睛现在还红着?”
  手指抚过宋时窈的双眼,轻轻给她按捏。
  宋时窈舒服地阖眸,慢慢启声:“说了一些我从前不知道的事情。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身为朋友,很对不住安乐。”
  宋时窈不清楚陆淮序是否知道安乐与魏然的事情,念及这终究是安乐的隐私,对他也只是含糊过去,没有细说。
  还好陆淮序并未追问,静静地听着。
  “上辈子,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宋时窈声音很轻,堪堪落在耳边,“比如你,比如孟姐姐,比如安乐。现在想想,好像挺遗憾的。”
  陆淮序:“没关系,现在你都有了,往后还会有更多。”
  宋时窈莞尔,环住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蹭了蹭:“那我可能是用尽了上辈子所有的运气,才能换来今生的这些幸运。”
  两人相拥而眠,卧房中暖意融融,宋时窈也逐渐被催生而出的睡意笼罩。
  半梦半醒之际,她忽然喃喃出声:“陆淮序。”
  “嗯?”
  “没什么,就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听到陆淮序应声,宋时窈才终于安心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任凭困意席卷,陷入梦境。
  灯烛无意间被熄灭,宋时窈却整夜好眠。
  此去庸城路途遥远,任期又紧,翌日清早一行人辞别亲友后便匆忙赶路。
  宋时窈为此行攒了不少游记,专门留着在路上看,每到一个地方就翻出对应的游记来,挨个比对。
  遇到好玩好看的,全都记在信中,一封又一封地送到孟知寻和安乐手中。
  马车一路向北,越近庸城便越发荒凉,风雪中逐渐夹杂黄沙,拍打在脸上,仿佛能划出道血口。
  宋时窈的兴致总算降了下来,面对飞沙走石,她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此处好玩。
  第67章 莺燕
  庸城地处偏远, 前几任知县并不作为,只顾勾结豪绅捞油水,致使此地鱼龙混杂, 民不聊生。
  宋时窈不曾来过,只略有耳闻。直到初次踏上庸城,被当地独有裹挟着沙雪的北风迎面一吹, 才吹得她真正看清楚这座城池。
  几乎破败得谈不上是座城池, 入眼尽是荒芜。
  衣不蔽体的乞人于断壁残垣下聚成一堆, 试图遮挡风沙寒冷, 不少人死在了这场寒冬,活着的也饿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见到宋时窈一行人的马车进城, 围上来讨食的脚步都已是蹒跚。
  陆淮序适时地抬手, 遮住她的眼睛:“心里难受就别看了。”
  温热的掌心下,宋时窈羽睫忍不住颤抖。
  这就是宋时窈对庸城的初印象——残破,了无生机,四野黎民都泛着沉沉的死气。
  离开京城的兴奋在看到这一幕时被彻底冲击得粉碎。
  这样的印象一直持续了大半年之久, 直到第二年夏日,在陆淮序大刀阔斧地治理下, 庸城终于才勉强有了一座城池的模样。
  但一时半刻也改变不了太多, 经十来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屠城后, 庸城恢复繁华近乎痴人说梦。
  尽管陆淮序有前世的经验和记忆, 但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实现让庸城百姓有所吃住, 街上再难见乞人已是极大的不易。
  近一年的时间, 因与蛮夷开战, 庸城的互市早就取消, 陆淮序下了大功夫才让此地的商贸往来一点点恢复生机, 同时兵不血刃地处理掉霸踞一方的豪绅地头蛇。
  转眼就是第二年的秋日,宋时窈习惯了上京城的四季分明,可在庸城,她总觉得这地方一年除了夏就是冬,不过才到九月天气,竟比上京的凛冬还要冷。
  她裹着氅衣缩在檐下,看着院中最后那棵尚留有绿叶的树发呆。
  没待多久,却听见了陆淮序回府的动静,宋时窈心里不由纳闷。早上离府时,他特意说过今日晚上有应酬,回府比常日晚,不必等他一起用晚饭。
  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宋时窈好奇地小跑着迎上去,走近才瞧见他脸色阴沉,应当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但她什么都没问,抱住陆淮序的腰:“回来得正好,春桃刚做好你喜欢的吃食,本来还担心你回来晚了就不好吃了。”
  陆淮序眉眼柔和下来:“我也还没吃,一起用饭吧。”
  趁着他换下外衣的时候,宋时窈这才悄声问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方兆:“这怎么回事?今早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方兆神色窘迫:“有人在今日的宴上喝多了,说世子与少夫人成婚一年却迟迟没有孩子,或许是您的问题……要趁着世子尚年轻,塞几个美人做妾室。”
  宋时窈恍然大悟,但还是奇怪地往他身后张望几眼:“塞的美人呢?”
  方兆:“……世子没搭理,直接走了。”
  “难道是那几个美人长得不好看?”
  “……少夫人,您……”
  见方兆一言难尽,宋时窈这才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维。
  方兆见她好似无所谓的模样,不由劝道:“少夫人,您可千万别在世子面前提这件事。”
  被人插手管家里的事就已经很烦了,要是再发现自己夫人不仅不吃味,反而还想着兴致勃勃地看美人,陆淮序必定要更生气。
  宋时窈也终于反应过来,轻哦一声,反问道:“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很愤怒才对?”
  方兆忙不迭点头。
  可宋时窈却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生气的地方,左右陆淮序又不会真收了那几个美人,她不过就是想看看,这些姑娘到底有多漂亮。
  庸城待久了,她现在瞧见一株纤细的绿草都觉得生动可爱。
  方兆见宋时窈还是没明白,又继续暗暗提点:“少夫人,我们初到庸城时,您还记得要拉世子下水的那几个豪绅吗?”
  “嗯,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为了弄明白前世陆淮序一到庸城就与当地豪绅同流合污的传言从何而来,那两天宋时窈可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能见到的都是些寻常手段,先以钱财蛊惑,再用美色徐徐诱之,前者陆淮序自然瞧不上眼,直接拒了。
  至于后者么,由于有宋时窈这个碍眼的在,便没好放在明面上,只借口说让自家的表妹表侄女一类陪宋时窈在庸城解闷云云送进了府中。
  那日宋时窈高高兴兴地带着一群美女踏入府门时,她清晰地瞧见陆淮序的额角跳了两跳。
  陆淮序沉着脸,不由分说地上前握住宋时窈的手腕,把她从美人堆里拽走,又忍着怒意打发方兆将那群莺莺燕燕从哪儿来的原路送回哪去。
  宋时窈刚开始还觉得不可理喻,别人照顾自己初来乍到,好心过来陪她解闷,凭什么陆淮序这么不客气地把人赶出去。
  她险些为此跟陆淮序大吵一架。
  可后来才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美人们想陪的哪里是她,那不过是那群豪绅找个借口给陆淮序塞女人罢了。
  当日夜里,宋时窈就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好好长了番记性,一连多日都只敢穿着高领的衣裳见人。
  今时往日,可真是出奇一致的相似。
  想到这,宋时窈瞬间警觉起来,方兆说的没错,美人好不好看这种话还真不能在陆淮序面前提,她若有所思地颔首。
  饭桌上,宋时窈刻意避开了陆淮序应酬的话题,只说从上京城收到的家书,偶尔再聊着推测一下战火会不会波及到庸城。
  陆淮序神色如常地说着,却没怎么吃东西,一心给宋时窈布菜。
  宋时窈猜到陆淮序这会一肚子烦恼,也吃不下,便没强求。
  直到饭毕,陆淮序才开口:
  “你今日怎么能憋这么久,往常一看我这样就直接开口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