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别怕,我会陪着你……”洛迎窗附身轻轻吻在程雪案的眉间,声音几近啜泣,“雪郎,对不起……”
勉强整理好心情的洛迎窗拿过差不多放温的药来,搅动着汤匙,尝试着将其喂到程雪案的嘴巴里,然而昏迷的程雪案完全不能吞咽,所有的药汁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洛迎窗想都没想,直接把药喂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赴身捏住程雪案的下巴,直接覆上了他干涩的唇瓣,以嘴渡药,如此反复。
接连几日,洛迎窗都守在程雪案的床边寸步不离,真真像极了将军府的女主人。
直到第三日深夜时,程雪案才动了动手指,有了要清醒的迹象,而他真正恢复意识,是在重伤后的第五日,恰逢这一日,将军府还迎来了一位贵客。
刚清醒的程雪案怎么也没想到韩煦居然找上门来了,他甚至还没顾得上同洛迎窗温存片刻,便被韩煦打扰了他们难得的二人世界,于是对着韩煦开口时全然没有兄弟之间久别重逢的寒暄,说起话一点都不客气:“你怎么来了?”
韩煦见程雪案还有力气呛自己,倒是笑了:“既然你躲着不肯见我,我定然该亲自来看看你。”
程雪案才懒得跟他磨叽:“有事?”
“我听闻辅政大将军告病在家静养,难得的机会能逮到你,我可不能错过。”韩煦转身帮程雪案斟了一杯温茶递给他,“怎么伤得这么重?听闻尉迟老先生愁了三天三夜,就差没给你烧高香,把你的魂儿从老天爷那边求回来了。”
光凭韩煦三言两语,程雪案都能想到尉迟老先生当时的神情有多么恐怖,但还是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没那么夸张……”
韩煦浅笑一声,颇为感慨:“尉迟老先生看着你长大的,又在战场上几次三番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若是你这次死在了自己的府邸,还是为了一个
对你爱答不理的女人,你猜他会不会成天守在你的灵位前从早到晚臭骂你都不嫌烦,让你在天之灵也要把耳朵磨出茧子?”
“……别咒我了。”
程雪案将对父亲的敬重和孝道全部给了尉迟老先生,从小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他一想到尉迟老先生这一大把年纪又要为自己操碎了心,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会故意回避不见自己,指不定去哪里消化悲伤的情绪去了,心里就觉得愧对他老人家,只是在韩煦面前又不太好发作,便错开眼神催促道:“你要是没旁的事儿,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韩煦沉默了片刻,似是有难言之隐般,艰涩开口道:“我爹想让阿姐跟太子殿下和离,阿姐坚持了几日,终于点头了。”
程雪案闻言抬眸瞅了韩煦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那又与我何干”。
韩煦滚了滚喉咙,回望着程雪案继续道:“阿姐不打算见太子殿下。”
他说得隐晦,但程雪案却已经明白了韩家派韩煦来当说客的意图。
程雪案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收回视线,半阖着眼睛,似是有些疲惫了,只是冷漠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找楼玉骨拿来一份和离书。”
“阿雪,你现在心里……”
“只有洛儿一人。”程雪案知道韩煦想问什么,便直接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语气极为坚定,“再顾不上其他了。”
韩煦点了点头,想起方才入程雪案的房间时,瞧见洛迎窗疲惫又忧心的神态,不由道:“她心疼你,我看得出来。”
程雪案却是自嘲一笑,有些落寞道:“可等我伤势一好,她还是要走的。”
韩煦见程雪案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倒是心急了,直接趴在边语重心长道:“阿雪,人的心理防线是不会那般容易攻破的,你当时愿意放下戒备对洛姑娘敞开心扉,不是也还花费了好一番功夫吗?”
只是程雪案根本没抬眼看韩煦,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横在自己和洛迎窗之间的阻碍究竟是什么,可是他明明努力过那么多次,洛迎窗都不曾给他任何机会,如果她对自己全然没有那份心意,他反倒可以坦然接受,但他清楚地知道,洛迎窗心里明明就有自己——他只是不明白,他们俩的关系到底为什么会搞成这副敌对的模样。
洛迎窗啊洛迎窗,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74章 昭雪
“不说我了。”程雪案收敛起烦闷的表情,看到自己兄弟那副满面春风的样子,突然开口打趣道,“你跟蒋大人家的独女相处如何了?”
“你,你怎么……”
面对韩煦的一脸惊讶,程雪案仰了仰脖子,颇为得意道:“你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还想瞒着我?早在我还在大昭为官时,便已经看出来了。”
韩煦听程雪案如是说,也没有反驳什么,低下头来笑得尤其含蓄。
程雪案打心底里为他高兴,浅浅一笑:“准备什么时候请王兄赐婚?”
“过阵子吧,这几日江氏旧案已经有了定论,殿下要亲自为其翻案,还江宴和一族和大昭的清白,并大赦天下,届时我请爹亲自登门向蒋大人提亲,等得到了熙儿爹娘的认可,再请殿下亲自颁旨也不迟。”
程雪案闻言点点头,似乎一切都在按照期待的轨迹缓缓而行。
十余年前的江氏谋逆案终于大白天下,岳松照被当街问斩,而其党羽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消息传回将军府,洛迎窗在程雪案的陪伴下来到昔日江氏织坊旧址,心里积压已久的恩怨终于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江氏织坊如今也变作一处无人问津的废墟,大抵是因为担心这里也太多亡魂属实不吉利,这十余年来并没有人翻新这块土地,还真就如此闲置至今。
洛迎窗跪在那片废墟前,心情极为沉重,而陪她前来的程雪案站在她身后,也是一言未发。
直到洛迎窗嘴巴里结束了同自己家人的碎碎念,祭拜完成起身后,程雪案才步履缓慢地靠近:“我们重开织坊吧,还是你想继续经营春风酒楼?”
洛迎窗闻言,似是有些诧异地望向一旁并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甚至都没有看向自己的程雪案。
程雪案自然是觉察到了洛迎窗炽热的目光,但他依旧没有侧头对上她的视线,只是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低沉道:“当然,如果你还是想离开……恕我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洛迎窗浅笑一声,突然就明白了程雪案的心意,只是她没戳破什么,只是回应道:“只可惜我没能传承下江氏织坊的技艺,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干爹能潜心钻研了……果然还是开个酒楼更适合我。”
“这片废墟就留给他们安宁吧,重开春风酒楼,只要有先前被查封的选址就够了。”
程雪案点点头,之前在这件事上尊重了洛迎窗的想法:“好。”
顿了顿,程雪案又继续道:“春风酒楼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阵子我会找个由头放风眠他们出来,不然就算重新开张,你也不会觉得开心。”
闻言,楼迎窗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的侧脸,似是没想到程雪案竟然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本来她还在心里盘算,应该寻找一个怎样的时机开口求他放过风眠一行人,才不显得自己近来对程雪案的关切不是别有用心。
话音刚落,洛迎窗突然双手叠放搭在程雪案的肩头,飞快地扭过脸来正对着程雪案,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口。
还不待程雪案反应,洛迎窗又拉过程雪案的手,直接道:“回家吧。”
于是,这位大病初愈的玄戎二殿下这样被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一闹,顿时又兴奋地连发了三日高烧。
等程雪案身体全然恢复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进宫给玄辰帝请了安。程霜台毕竟是做哥哥的,程雪案心里这点小九九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弟弟到底在顾虑些什么,最终也并没有追究,只是说了些体恤的话安抚了弟弟一通,便差他去送楼玉骨出宫了。
是了,按照玄辰帝颁布的指令,楼玉骨今日便会启程被送往南方小城。
程雪案领了命,便直奔楼玉骨所居住的寝殿而去。那晚宴席后,楼玉骨便被安置在了此处,比起之前软禁他的冷宫,要安逸得多。
程雪案迈进庭院时,楼玉骨照常在那里搭了张桌子作画,见程雪案出现在这里,眼底倒是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意外:“二殿下怎会亲自前来?”
程雪案没看他,只是瞄了眼楼玉骨的画,漫不经心道:“我来为阿姐讨一份和离书。”
楼玉骨的目光停留在程雪案身上许久,始终沉默不语,也没再动笔。
“怎么?舍不得了?”程雪案冷笑一声,大剌剌地坐在楼玉骨面前的石凳上,“原来堂堂大昭太子,经年精密算计,也会有悔不当初的时刻。”
“我早就准备好了,还担心该如何交到她手里。”楼玉骨平静地衣领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封面上是楼玉骨清秀的字迹,写着爱妻韩穗亲启,“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有愧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