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谷以宁淡然说他知道,“只是表达我的意见。”
  居委会的大姐听完乐了,说真是奇怪,都是老年人住户不愿意改动,你不才住进来没几年吗?怎么也对这破地方有感情?
  “可能我比较怀旧吧。”谷以宁笑笑说。
  于是大姐评价他,看着年轻,说话却有点老气横秋。
  她们离开后,谷以宁看见等在楼梯口,一张更年轻的脸。
  对于莱昂的不请自来他已经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了,谷以宁转身进去,对跟上来的人说:“关门。”
  莱昂听话照做,他这次捧着一盆吊兰,另一手提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从从里面拿出一双新拖鞋。
  拆封换了鞋,他又径直走到阳台的书桌旁,把吊兰稳稳摆在了窗台上。
  谷以宁看着他行云流水做完这一切,忍不住问:“你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吗?”
  “你怎么又抽这么多?”莱昂不答反问,拿起书桌上的烟灰缸倒掉,帮他拧紧风油精的盖子,然后打开窗户通风,指了指那盆吊兰,“心烦的时候应该看看绿色,少抽烟。”
  “对了。”莱昂一边收拾书桌一边说,“我刚看了你楼下要出租的那间房,准备马上签合同。”
  谷以宁抱着手臂靠站在书桌旁,他要烦的事太多了,眼下又多了一件,他摁着太阳穴问:“你没听说这里要改造吗?这房子马上就要拆了,你放着好好的宿舍不住,要在这时候搬到旧房子里……”
  莱昂说:“旧房子新房子都没关系,只要有你就行。”
  谷以宁差点被他酸到反胃,无奈道:“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
  “谷以宁,你不需要答应我,也不用有什么负担。”莱昂正色说,“我只是想要做这件事,没办法不做这件事。”
  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过,谷以宁只好说:“但你这样会让我很不自在。”
  “你可以当我不存在。”莱昂笑着走近他,提一些听起来很诱人的建议,“或者也可以把我当作奚重言的代替,不是你说的让我探望刘阿姨吗?我如果经常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是也不用费心去忘掉他了。”
  谷以宁果断拒绝了,说:“不是一回事,这对你很不尊重。”
  “那如果……”莱昂看着他眼睛,“如果我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一点也不像,你会更容易接受我吗?”
  谷以宁仍然回答说不会。
  对方却像是投石问路一样地乱问:“那如果我是他的升级版,他做得不够的地方我会做得更好,你会觉得我还不错吗?”
  谷以宁微微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提问,仍旧说“这个假设对你太不尊重”,却没有给出答案。
  莱昂站直了一点,似乎很困惑,希望他能给一个解答。
  谷以宁低声说:“这不是拼图。”
  “你说什么?”
  谷以宁摇头,没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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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咫尺
  对话进行到无效的阶段,纯粹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困扰,然而这个困扰怎么能交给被追求者来回答?
  奚重言觉察到,恍然提醒自己不可以再这样对待谷以宁。
  谷以宁不知道不记得没关系,他可以用漫长的时间来尝试和修正,是住进老房子还是拆了重建,都不该把选择的负担丢给对方。
  于是他也不再追问,去谷以宁冰箱里翻了翻,不出所料自己几天前买的水果都还完好无缺,他打开一盒小番茄洗干净,摆在谷以宁书桌上。
  谷以宁暂时没空理他,手机里还开着电话会,他点开语音,对那头的江若海和美术组说抱歉,我们继续。
  “你们在开美术会?”莱昂搬了椅子坐在旁边问,“怎么不叫我?”
  没等谷以宁回答,江若海听见他的声音先笑了出声:“谁啊?小助教?你管得倒宽。”
  莱昂没理她的嘲讽,拿起谷以宁放在桌上的打印方案,看了一眼就大概猜得到他们在聊什么,果然谷以宁清了清嗓,把小番茄推远了一些,对江若海说:“不如就先按照刚刚讨论的吧,我们搭棚加特效,不浪费时间再找了。”
  江若海叹气应了,莱昂问:“棚拍制作成本不是更高?”
  谷以宁没否认,江若海索性解释说:“没办法啊,那几个实景地都不知道奚重言从哪些犄角旮旯找的,你当时的方案不也留了空白?他这人独断专行惯了,这些地方都没有留底,要我们怎么办?”
  莱昂被说得哑声一阵,咳了声:“给我几天时间,我再找找。”
  “别逗了,你去哪儿找?”江若海不以为然道,“他穷游全国发现的地方,你一个小老外,肯定找不到的。”
  “我……”
  “算了。”谷以宁先打断他,合上方案说,“也没必要完全按照奚重言的想法拍,我们自己搭棚,做超现实风格。”
  莱昂看着他,想顺着谷以宁却又有点不甘心,坚持说:“最后怎么拍你来决定,但是让我先找找,你也可以有选择不是吗?”
  江若海说:“说得轻巧,到底去哪儿找啊,我可不跟你跑那么远勘景啊……”
  谷以宁脸上也有同样的困惑,莱昂朝他眨眨眼:“给我一周假期就好,我自己去勘景。”
  谷以宁终于点了头:“留好发票。”
  出差日期定在下周,出发前,刘春岑带他见了一次曾经替谷以宁诊断的精神科医生。
  戴医生向来反对保守治疗,听到刘春岑愿意改变想法很欣慰,但也告诉他们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身边人耐心配合,你们有信心吗?
  “有啊”,刘春岑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他,一定会治好的。
  医生了然看一眼年轻男孩,却似乎并不乐观,问他:“你刚说患者有时候会把你认成是故人,如果在治疗过程中这种移情现象变得更严重,需要你长期扮演双重角色,你也愿意吗?”
  他笃定说:“我愿意。”
  “如果开始了就不能放弃,一旦他对你也失去信任,病情会再次失控,甚至更严重。”
  医生反复告诫,却仍觉得他太年轻了,私下又问刘春岑确认他是否可靠。年轻人没长性,今天爱得要死明天说分手就分手。
  但谷以宁承受不起再一次失败。
  放心吧,刘春岑告诉他——他不会放弃的。
  那就先从稳定化建立开始,再循序渐进劝导他接受治疗。医生说,需要让患者完全信任你,让他相信自己身处在一个有安全感的环境中。
  奚重言坐在候机室,把自己这十天的行程做成共享日历,登机前发给谷以宁,又拨通他的电话。
  谷老师很快接起来,开口却是教育他:“没有要紧事,就不要发了消息还打电话,会打扰别人知道吗?”
  “有要紧事啊,我要登机了。”
  谷以宁显然无语,奚重言听着对面的沉默,笑说:“现在这个时间,你应该是在开车去学校的路上,我怕你看不到消息,所以才打电话。”
  “然后呢?”
  “向谷老师汇报,我马上要出发了,等下会关机,收不到你的消息。”奚重言刻意说,“但是呢,我的所有动向都已经发给你了,只要我不是在飞机上,你想找我都可以随时随地打电话,我一定会接,不会怪你打扰我。”
  谷以宁听完哼了一声,直接把电话挂了。
  奚重言笑着站起身,排在队尾缓缓登机,又发消息说:谷老师,不如你也把你的行程发给我,我会抽空向你汇报动态,就不会随时打扰你了。
  快要起飞时,谷以宁才回了没有前因后果的四个字:晚上十点。
  奚重言熄灭屏幕,之后的每天晚上十点,都是他定时给谷以宁打电话的时间。
  一开始只是打电话,白天他随时把勘景照片和视频用微信发过去,谷以宁通常不会回复。
  不是谷老师刻意摆架子,而是真的很忙,但到了晚上,他却一定已经把积攒一天的图片和问题都看过了,集中在电话里和他讨论。
  心情好的时候,谷以宁也会回复他关于白天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的问题;
  心情不好的时候,基本是因为他很累了,只会速战速决说完工作就挂掉电话。奚重言会在第二天早上,让热茶和咖啡准时出现在谷以宁的办公桌或讲台上。
  后来某一天,他们的通话变成了视频,起因是那天《第一维》剧组正式开始了选角会。
  当天奚重言落地宁夏,被干燥气候折磨得流鼻血时,谷以宁那边却连着见了十几个水灵灵的少男少女。
  他看着工作群里异常热闹的消息,满屏幕的视频照片,看学生们热烈讨论到底哪个男演员更好看……忍不住提前半小时就拨通了视频通话。
  响到第二遍谷以宁才接通,他显然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屏幕里能看见水滴沿着他下颌线滑到领口。
  奚重言盯着手机看了三秒,觉得鼻腔更加干燥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