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方法奏效了,他只要想到姜满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好好生活,他就愿意忍受一切,包括活着。
  然而袁亭舟买通护士在他药里动手脚,他本应命绝于此,但那天刘远山带来了肖霁川。肖霁川及时发现药液中的异常,他活了下来。
  上次从风禾回沈北,他又出了车祸,虽然手伤严重,但依旧存活。
  他一度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此时此刻忽然对几次死里逃生有了实感,他打心底觉得,活着真好。
  能在姜满身边活着真好。
  从浴室出来,圆桌上摆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姜满坐在一旁,说:“你拿笔。”
  冷冰冰的表情实在违和,袁亭书看笑了:“要写什么保证书?”
  “财产转让。”姜满随口瞎扯,“你不是说愿意放弃全部身家吗。”
  “是。”袁亭书宠溺笑着,坐到桌前提起笔,“好说,都给满满。”
  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墨迹在白纸铺陈开来。姜满的注意力全放在袁亭书的右手,并不似他想象中那样,抖到连字也写不好的程度。
  阳光落在纸上,袁亭书握笔姿势挺拔,写出来的字也一定力透纸背。
  姜满想起以前被袁亭书抓去小书房,被迫陪伴练毛笔字的场景,那时他瞎得完全,走神时就在脑子里描画袁亭书的模样。
  今日朦胧一见,竟真和想象中的一样。
  “好了。”袁亭书扣好笔帽,“我念给满满听?”
  姜满瞥一眼写得满当的A4白纸,从鼻腔中哼道:“嗯。”
  他听不懂袁亭书念的那些条例和名词,甚至不知道那一长串数字是多少钱。稀里糊涂听完,袁亭书把笔递给他。
  “同意的话,签个字?”袁亭书把手指挪到该签名的地方,“写这里。”
  姜满看不清楚,名字写得歪七扭八。
  “好。”袁亭书盯着合同最后一条笑意更甚,“满满,合作愉快。”
  签字画押,姜满就得遵守协议,这辈子只能喜欢他。
  袁亭书沉浸在被接纳的喜悦里,好几分钟后才后知后觉姜满要写协议的用意。彼时姜满已经去了浴室洗漱,他冲进去从后面箍住小瞎子的腰:“谢谢……”
  姜满刚打完洗面奶弯腰冲水,被吓了一大跳:“你发什么神经?”
  “满满,你在关心我。”袁亭书像努力许久才得到糖的孩子,哽着嗓子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关心我了。”
  姜满被抱得憋气,抬腿踹他:“谁关心你了。”
  袁亭书根本不躲,还把头埋在姜满颈窝里蹭了几下:“你担心我写不了字。”
  “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身份来说,写字丑很丢脸。”
  袁亭书呼吸一颤,闷闷地谴责:“满满想什么就说出来,别跟姜丛南瞎学。”
  “那就是我想说的。”姜满挂着一脸水珠找棉巾擦净脸,拖着一根高大的“尾巴”回房间倒水喝。
  酒店服务生敲门送午餐,摆完后迅速离开房间。
  姜满肩膀上驮着一个庞然大物,压得他挺不直后背。刚要开口,被袁亭书推到餐桌前,迅速给他围好餐巾,筷子塞进手里。
  “先吃饭吧。”
  姜满看不真切,只模糊辨出桌上摆着八道精致的中式小菜,和一份山药老鸭汤。
  袁亭书几乎贴着他身体落座,身上喷的皂兰序香水和自己的气味像两股线一般绕在一起,他忽然觉得时光在倒退,似乎在慢慢变回从前的样子。
  “这协议——”
  袁亭书眼疾手快收走那张纸,折叠两次塞进裤子口袋:“我先收着。”
  “那是转让给我的。”姜满嘲弄道,“你不会耍赖吧。”
  “当然不会,给你了就是给你了。”
  只是他不愿让姜满未来看见歪扭如蚂蚁爬的字迹。
  第60章 睡醒了再说
  姜满在湖畔酒店住了将近一个礼拜,除了第一天晚上袁亭书找他吃晚饭,其余时间罕见地没来打扰他。
  难得在袁亭书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段独处时光。
  周末时袁亭书终于露面,拎来一块芝士蛋糕给他,坐在餐桌对面静静盯着他吃,问他:“想不想跟我回家?”
  姜满愣了愣。
  假使姜项北在场,他一定会问一句,他现在这样做对吗?留在沈北对吗?如果他答应了,会不会是亲手递出刀子,给袁亭书第二次伤害他的机会?
  “满满?”
  回过神,姜满说:“不了。”
  袁亭书眸色一黯:“好。”
  没有强行说服,姜满暗自松了口气,转天给他送蛋糕的人却换成了刘远山。他一眼看见刘远山手里提的航空箱,登时起了火。
  这意味着刘远山经过袁亭书和姜项北的授意进了他的家。
  他本就对姜项北有意见,这下彻底被激怒了,拔高声调喊道:“谁说在这常住了,袁亭书又想拿猫胁迫我?”
  “您误会了。”刘远山情绪稳定,面无表情解释说,“您不在家,猫不认姜总,也不认上门的饲养员,闹绝食了。”
  刘远山把航空箱放到地上打开,姜撞奶探头探脑地钻出来,跑过去顺着姜满的小腿爬,窝进怀里,不动了。
  猫是好猫,身体好,性格好,能吃能拉能睡,外出和坐车都不应激。姜满带猫不断换住所,猫适应环境的能力比他还强。
  但是再外向的猫骨子里也胆小,姜撞奶能适应,不代表它喜欢。
  姜满的心一下软了,摸着猫脑袋道歉。
  “袁总让您安心在这儿住,什么时候想回家,我什么时候送您走。”
  “真的?”姜满不适应这样的袁亭书,“他真这么说?”
  “您可以相信我。”
  从人品来看,刘远山比袁亭书可信,从性格上说,刘远山和姜项北算一类人。
  姜满暂且相信了,拆开猫砂盆和食盆水碗。
  他没下命令,刘远山也不主动帮忙。等弄好了,他刚才闹的脾气也差不多平息了:“你去忙吧,谢谢。”
  “是。”刘远山颔首。
  晚些时候姜满打开电视,超大显示屏让他看得更清晰,基本能辨认出播的哪方面节目。
  电影频道在放武侠片,他听着听着就走神了,眼睛瞪着屏幕,脑子里全是姜项北和姜丛南。
  想的出神,没留意房间门开了。
  “满满,我回来了。”怕吓到姜满,袁亭书特意在门口喊一声,不料没人搭理他。
  他换了拖鞋往里走,见姜满躺在沙发上,枕着一只手,另一只垂在沙发外面,两腿交叠着伸直,脚下有一搭无一搭地撸猫。
  猫在姜满脚边一脸享受的模样,支棱着爪子睡得四仰八叉。
  袁亭书看不过眼,挤在猫和人中间,把姜满两只脚搂到自己腿上了,挠人家脚心:“想什么呢?”
  姜满一激灵,第一反应是收回脚,刚一动,脚踝被袁亭书握得死死的:“干什么!”
  “我不挠了。”袁亭书力气更重,“别走。”
  声音听上去很受伤。
  姜满皱一下眉,逐渐放松了身体。他一放松,脚踝上那只手也跟着松了劲儿,两人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暗合。
  他敲击手机听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问道:“你有什么事?”
  姜撞奶被人撞到地上,这会儿挠着沙发要上来。袁亭书弯腰把猫也抱进怀里,直言不讳:“想你了,顺便来看看猫。”
  “哦。”姜满继续看他的电视,袁亭书安静地撸猫,气氛和谐得有些诡异。过了几分钟,他有点憋不住了,“你觉得姜项北跟我小哥的关系奇怪吗?”
  “不奇怪。”袁亭书说,“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奇怪吗……”
  袁亭书刮他鼻子反问:“那你觉得我跟我弟弟的关系奇怪吗?”
  姜满表情微僵,这两对兄弟之间各有各的不正常,半斤八两。袁亭书捏他小腿玩,他呛一句:“问你也白问。”
  袁亭书不怒反笑:“你少跟姜丛南学,要学也学点好,别学他当炮仗。”
  提起姜丛南,脖子上的淤青不断在眼前放大,姜满灵光一闪,意识到那两人的关系应该持续很久了。
  姜丛南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却对他只字不提……
  “最近没睡好?”袁亭书蓦然凑到他眼前,“脸色这么差。”
  一下看清了五官,姜满吓得往后仰。
  袁亭书就笑:“小胆儿。”
  姜满推开袁亭书,撑着扶手坐起来:“你知道他们这次为什么吵架吗?”
  “别看你大哥天天臭着一张脸,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他没跟我红过眼,脾气好着呢。”袁亭书厚着脸皮往姜满身边挪,“而且,他们俩哪叫吵架,分明是姜丛南单方面找茬儿。”
  姜满瓮声瓮气地:“你就那么看不上他。”
  “什么?”
  “没什么。”
  姜满心情不好,抱起姜撞奶,要回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