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74节
  林烬打开一看,是一枚铜制的书签,上面刻着一行小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在琉璃厂淘的。”左南箫眨了眨眼,“想着某人总爱折书角,实在有辱斯文。”
  众人都笑了起来。雨声渐大,茶香氤氲,这个短暂的午后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
  临走时,左南箫站在书店门口,回头看了看他们每一个人。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林烬身上,嘴角扬起一个熟悉的、有些跟她相貌不符痞里痞气的笑:“保重。”
  门铃再次响起,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林烬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签,忽然觉得这个春天,似乎比往年更温暖了一些。
  程添锦轻轻握了握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窗外,一株早开的樱花被雨水打落,花瓣粘在玻璃上,像是一封来自春天的信。
  1934年4月4日,上海江湾五角场新市政府广场
  清晨的阳光洒在巨籁达路的青石板上,林烬站在门口,看着林时和沫沫穿戴整齐,手里攥着程添锦昨晚特意送来的新书包。
  林时已经长高了不少,几乎快赶上林烬的肩膀,而沫沫扎着红头绳,辫梢上系着小小的如意锁,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哥,我们真的能去吗?”林时仰着脸,眼里满是期待。
  “当然。”林烬揉了揉他的脑袋,“程教授特意给你们争取的名额。”
  沫沫踮着脚往远处张望:“听说市长夫人会发礼物!”
  “嗯,好像是铅笔盒和糖果。”林烬笑了笑,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程添锦,“你确定不一起去?”
  程添锦推了推金丝眼镜,摇头:“今天大学里有课,你们去就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带他们向孙中山先生铜像鞠躬。”
  林烬点头,牵着两个孩子往电车方向走。身后,程添锦忽然又叫住他:“林烬。”
  “嗯?”
  程添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台小巧的柯达相机,递过来:“拍几张照片回来。”
  林烬挑眉:“程教授,你这是要记录历史?”
  程添锦微微一笑:“记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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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政府广场
  广场上人声鼎沸,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家长们站在外围。林烬带着林时和沫沫站在人群里,远远望见孙中山先生的铜像矗立在广场中央,肃穆而庄严。
  “全体鞠躬——”司仪高声宣布。
  林时和沫沫立刻挺直腰板,跟着人群深深鞠躬。林烬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个孩子认真的样子,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暖意。
  上海市市长吴铁城站在台上,声音洪亮:“今日之儿童,乃未来之栋梁!吾辈当自强,使中华民族从国难中崛起!”
  沫沫小声问:“烬哥哥,什么叫‘国难’?”
  林烬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就是现在外面有很多坏人,我们要变得更强,才能保护自己。”
  沫沫似懂非懂地点头,林时却握紧拳头:“那我要好好读书,以后当医生,帮受伤的人!”
  蔡元培随后登台演讲,强调教育的重要性:“儿童当知感恩,衣食住行,皆来之不易;智体德美,缺一不可。”
  林烬听着,忽然想起程添锦在工人夜校教书的背影——那个在煤油灯下批改作业的身影,和眼前这些关于“教育”的宏大话语,竟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最后,市长夫人马凤岐亲自给孩子们分发礼物。轮到林时和沫沫时,她温柔地递上两个崭新的铅笔盒,里面还装着几颗水果糖。
  “谢谢夫人!”沫沫甜甜地道谢,林时则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
  回家的路上
  林烬牵着两个孩子,手里拿着相机,准备找机会拍几张照片。林时和沫沫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见闻,沫沫甚至已经开始规划怎么用新铅笔盒。
  “哥,程教授说过几天带我们去沧浪阁吃点心!”林时突然说。
  林烬挑眉:“他什么时候说的?”
  “昨晚你睡着后,他来检查我们的功课。”沫沫笑嘻嘻地补充,“他还夸我写的字好看!”
  林烬失笑,心想程添锦这家伙,嘴上说着“不惯孩子”,背地里倒是宠得很。
  他举起相机,对准两个孩子:“来,笑一个。”
  林时和沫沫立刻站直,笑容灿烂。
  快门按下,定格了这个1934年的春天。
  1934年5月,上海
  初夏的梅雨季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沉闷。
  林烬站在明德书店的门口,望着街对面新开的一家洋行——橱窗里陈列着进口的钢笔、钟表和呢绒料子,几个穿着体面的顾客进进出出,而隔壁的中国布庄却门可罗雀,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愁眉不展。
  “又涨了。”张冠清推了推眼镜,把刚送到的《申报》摊在柜台上,指着一条新闻:“美国棉花涨价三成,本地纱厂恐怕撑不过这个月。”
  林烬扫了一眼报纸,眉头紧锁。
  自从年初开始,外国资本步步紧逼,民族工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程添锦前几日还提起,他认识的一位纺织厂老板,因为原料价格飞涨,不得不遣散了大半工人。
  杜老从后院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摞旧书,叹了口气:“老周家的印书坊也关门了,说是德国油墨太贵,国产的又印不出好效果。”
  林烬没说话,只是默默整理着书架。
  这些日子,他亲眼看着街角那家开了二十年的酱油铺换了洋招牌,对面手工制鞋的老师傅收了摊子,就连拉黄包车的生意也少了许多——坐得起车的人越来越少,而租车行的份子钱却一分不少。
  傍晚,沧浪阁
  程添锦脱下沾了雨水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林烬给他倒了杯热茶,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和湿漉漉的街道。
  “学校那边怎么样?”林烬问。
  程添锦摇摇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疲惫:“又走了两个教授,一个去了香港,一个被洋行高薪挖去当顾问。”他抿了口茶,“现在连买粉笔都要精打细算。”
  林烬想起下午在书店看到的新闻——江浙一带遭了水灾,灾民涌入上海,街头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讨者。
  而租界里的洋人俱乐部依旧灯火通明,爵士乐声飘出老远。
  “秦逸兴说,闸北那边开了个粥棚。”林烬低声道,“但每天只发两百碗,去晚了的连米汤都喝不上。”
  程添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推给林烬:“这是我这个月的薪水,你先拿去。”
  林烬盯着那个信封,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知道程添锦最近在偷偷资助几个流亡学生,甚至把自己的表都当掉了——那块他父亲送的瑞士表。
  窗外,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赤脚跑过,怀里抱着个更小的孩子。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程添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轻声道:“我在想...或许可以组织学生们去义诊。”
  “太危险了。”林烬立刻反对,“上次工人夜校的事还没过去多久。”
  “所以才要以医学院的名义。”程添锦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微光,“顾安答应提供一些药品。”
  听到顾安的名字,林烬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程添锦微微一笑:“他说...就当是预付给你的‘保护费’。”
  林烬忍不住笑出声,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雨还在下,茶渐渐凉了,但两人之间的温度却丝毫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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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烬推开家门时,发现林时和沫沫还没睡。两个孩子趴在桌上,就着一盏煤油灯写作业。见他回来,沫沫立刻跳起来:“烬哥哥!我们今天学了一首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林时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别念了,哥累了。”
  林烬走过去,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写得很好。”他从怀里掏出程添锦给的信封,“明天去买些肉和米,再扯几尺布给你们做新衣服。”
  沫沫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犹豫道:“可是...我哥说现在东西很贵...”
  “没关系。”林烬笑了笑,“我们还有钱。”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朦胧的月亮从云层中透出来。
  远处传来黄浦江上轮船的汽笛声,悠长而低沉,像是在诉说着这个时代无法言说的沉重与希望。
  第77章 19342+小片段
  1934年6月
  梅雨季的潮湿闷热黏在皮肤上,窗外黄浦江的汽笛声隐约传来。林烬用筷子拨弄着碟子里的醉蟹,蟹壳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顾安慢条斯理地剥着虾,修长的手指沾了酱汁也不在意。他今天难得没穿西装,一件月白色长衫衬得整个人清俊疏朗,乍看倒像个大学讲师。
  “左联那群人又出新刊物了。”顾安突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油印小册子推过来,“《文艺新闻》,印得跟地下传单似的。”
  林烬接过翻了翻,纸张粗劣,字迹却力透纸背。一篇题为《论“民族主义文学”的阴谋》的文章被人用红笔圈出,边角还批了“好!”字。
  “你还在收集这些?”林烬挑眉,“不怕巡捕房查你?”
  顾安轻笑一声,从蒸笼里夹了只蟹粉小笼:“我最近投资了家印刷厂。”他咬破薄皮,汤汁溅在袖口,“德国海德堡机器,印出来的东西...连工部局都挑不出毛病。”
  林烬盯着他袖口的油渍,忽然想起上个月在法租界看到的突击搜查——印度巡捕冲进一家小书店,把《萌芽》《北斗》全扔进火堆。
  火光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死死抱着本书,被警棍打得头破血流。
  “程添锦说,鲁迅先生最近在编《译文》。”林烬转着茶杯,“连他都要借外国文学打掩护了。”
  窗外突然传来报童的吆喝:“号外号外!电影《渔光曲》票房破纪录!明星公司新片遭禁!”
  顾安闻言嗤笑:“王人美唱主题曲那段,剪了七遍才过审。”他忽然压低声音,“明晚百老汇有场特别放映...完整版。”
  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侍者送进来一壶新烫的花雕。顾安接过酒壶,指尖在壶底轻轻一蹭——林烬瞥见个微型胶卷粘在那儿。
  “对了。”
  顾安若无其事地斟酒,“下周三,霞飞路76号。”他推过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晃出细碎波纹,“有批‘医疗器械’要运出上海。”
  林烬盯着酒液里自己的倒影。
  他知道所谓“医疗器械”是什么——上个月闸北工人夜校被查封时,程添锦连夜转移的也是这类“货物”。
  “顾二少爷。”林烬突然笑了,“你这算不算通共?”
  顾安举杯,眼里闪着玩味的光:“我算什么?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罢了。”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倒是你...小心程教授哪天又被列入黑名单。”
  暮色渐沉,江面上的轮船拉响汽笛。林烬摸出怀表看了眼——程添锦今晚要去夜校讲课,这个点应该刚下课。
  “走了。”林烬起身,顺手把油印小册子塞进袖口,“账记我名下。”
  顾安懒洋洋地挥手:“早记顾婉清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