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73节
  顾安盯着那张照片,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窗外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江心的月光里。
  林烬盯着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十五岁的顾安眼角淤青,却倔强地抿着嘴角——虽然知道这是这个世界的顾安,却和21世纪那个为他打架的混蛋一模一样。
  记忆里那个夏日午后,顾安也是这样死死攥着被人抢走的游戏机,拦在林烬面前,校服袖口都扯破了线头。
  他恍惚了一瞬,目光扫过眼前西装革履的顾安,对方正用熟悉的姿势转着打火机,指节上还有道淡淡的疤痕。
  林烬猛地偏开脸,喉结动了动:“走了。”
  起身时他顺手抽走顾安指间的烟,在青瓷烟灰缸里按灭。这个动作太熟练,就像穿越前无数次在网吧里做的那样。
  “少抽。”他声音有点哑。
  程添锦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镜片后的眼睛深得像夜里的黄浦江。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装着热栗子的油纸包换到左手,右手自然地朝林烬伸来。
  “嗯。”顾安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低头把打火机收回西装内袋,金属扣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林烬走向程添锦时,听见身后顾安突然哼起一段旋律。是周杰伦的《晴天》,穿越前他们逃课时总在耳机里分享的那首。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把手放进程添锦等待的掌心。
  沧浪阁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上时,林烬听见程添锦轻声问:“要买些梨膏糖吗?你上次说林时咳嗽。”声音温柔得像在谈论今晚的月亮。
  夜色里,林烬突然用力反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怀表在胸前微微发烫,表盖内侧“程林氏”三个字贴着心跳。
  “嗯。”他点点头,“再给沫沫带包松子糖。”声音渐渐融进外滩的晚风里。
  雅间内,顾安独自对着满桌未怎么动的菜肴,慢慢展开被林烬按灭的那支烟。烟纸上还留着齿痕,是他穿越前最爱的薄荷味。
  窗外一艘邮轮拉响汽笛,惊碎了江心的月光。
  他起身站二楼窗前,望着梧桐树下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哼完了《晴天》最后一句。
  夜色沉沉,巨籁达路的青石板泛着湿漉漉的光。程添锦提着梨膏糖的纸包,另一只手被林烬紧紧攥着。街角卖馄饨的挑子已经收摊,只剩竹梆子的余音在弄堂里回荡。
  “顾安刚刚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林烬突然开口,鞋尖踢飞一粒小石子。
  程添锦脚步顿了顿:“嗯?”尾音微微上扬,像他批改学生论文时画的问号。
  林烬松开他的手,转身面对着他。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斑驳的砖墙上。“我说应该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他扯了扯程添锦的羊绒围巾,“程教授,你知道我这个样子在我们老家算什么吗?”
  一辆别克汽车从租界方向驶来,车灯扫过程添锦困惑的眉眼。他下意识扶了扶眼镜:“算...?”
  “算是傍大款吃软饭。”林烬扳着手指数,“住你送的房子,戴你给的怀表,连林时的和沫沫上学都是你——”
  程添锦突然用梨膏糖纸包抵住他的嘴唇。油纸窸窣作响,甜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贤者辟世,其次辟地’。”他背《论语》时总爱微微仰头,月光就顺着他的下颌线流淌,“林烬。”突然改了口,声音轻得像弄堂里的穿堂风,“你知道我书房第三个抽屉里有什么吗?”
  林烬愣住了。
  “你穿过的那件打了补丁的竹布长衫。”程添锦的指尖擦过他眼角泪痣,“林时第一次临的《兰亭序》,秦家姆妈给的鞋样子...”他忽然笑起来,“还有你从顾安那儿顺来的钞票。”
  远处教堂的钟敲了十下。
  林烬突然发现程添锦今天系的领带是他去年在地摊上随便买的,已经有些褪色了。
  “所以...”
  程添锦忽然用额头抵住他的,镜框凉凉地贴在皮肤上,“按你们老家的说法——”他学林烬说“吃软饭”三个字时带着苏州腔的笨拙,“我这样天天穿着某人挑的领带...”手指悄悄缠上林烬的,“算什么?”
  林烬耳根发烫,突然想起今早程添锦公文包里露出的纸角——那家伙居然把他随手涂鸦的《三打白骨精》漫画稿全收在教案夹里。
  “算...…”
  他刚开口,突然被程添锦吻住。
  梨膏糖的纸包掉在地上,惊起了墙头打盹的野猫,月光从梧桐叶隙漏下来,照着地上交叠的影子。
  林烬唇上的触感余温未散。
  程添锦却像是被那点温热勾住了般,忍不住微微俯身,又在他红润的嘴角印下一个轻吻,快得如同蝴蝶点过水面,一触便分。
  “回家”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程添锦的掌心温热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对方微凉的指尖,朝着巷尾那盏亮着暖黄灯光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交叠着在地面上晃悠,一路延伸向家的方向。
  第76章 1934
  1934年2月,明德书店
  初春的寒意还未散去,书店的玻璃窗上凝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林烬正踮着脚整理书架上的《西厢记》,门铃突然清脆地响了一声。
  “林先生。”
  熟悉的声音让他回头,宣雨青站在门口,穿着一件宽松的驼色大衣,手里捧着一本装帧精美的《育儿百科》。她的腹部已经有了明显的弧度,脸颊却比上次见面时更清瘦了些。
  林烬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书,快步走过去:“宣小姐?你——”
  “嘘。”宣雨青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别声张,我可不想被当成珍稀动物围观。”
  她拉着林烬走到书店最里侧的茶座,坐下时顺手把大衣拢了拢,遮住孕肚。林烬给她倒了杯热茶,茶香氤氲间,宣雨青轻轻叹了口气。
  “添锦哥最近还好吗?”她问。
  “还行,就是忙。”林烬笑了笑,“大学里要准备新学期的讲义,晚上还得去夜校。”
  宣雨青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婉清最近总往我那儿跑,拐弯抹角地打听你的事。”
  她抬眼看林烬,嘴角带着调侃,“问我你和程教授是怎么认识的,问你喜欢吃什么,甚至问你会不会弹钢琴。”
  林烬差点被茶水呛到:“她问这个干什么?”
  “谁知道呢。”宣雨青轻笑,“也许是想给她二哥铺路?”
  林烬翻了个白眼:“顾安不需要她铺路。”
  宣雨青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南箫有消息了。”
  林烬立刻坐直了身子:“她怎么样了?”
  “暂时安全。”宣雨青从手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林烬,“她托人辗转送来的,说最近在北平,让你别担心。”
  林烬接过信,指尖触到信封上的火漆印,是左南箫一贯用的那个玫瑰图案。他刚想拆开,宣雨青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回去再看。”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窗外——对面茶楼的二楼,顾婉清正举着望远镜往这边张望,见他们看过来,慌忙躲到窗纱后面。
  林烬:“......”
  宣雨青站起身,整理了下大衣:“替我向添锦哥问好。”她顿了顿,忽然笑道,“对了,顾婉清还问我,你和程教授谁先追的谁。”
  林烬挑眉:“你怎么说的?”
  “我说——”宣雨青眨了眨眼,“是程教授先动的心,但某人先动的手。”
  林烬:“......”
  宣雨青笑着推门离开,门铃再次清脆地响起。林烬站在原地,捏着那封信,无奈地摇了摇头。
  窗外,初春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书店的招牌上。“明德书店”四个字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像是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切。
  1934年3月,明德书店
  春寒料峭的午后,书店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炭火的气息。林烬正蹲在书架旁整理新到的一批《东方杂志》,门铃忽然清脆地响了一声。
  “林先生。”
  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左南箫站在门口,一身利落的驼色风衣,短发被风吹得微乱,手里拎着一个皮质旅行箱。
  她瘦了许多,但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略带痞气的笑。
  “左——”林烬几乎是跳了起来,差点撞翻旁边的书堆。
  “嘘。”左南箫竖起手指,眨了眨眼,“别大惊小怪的,我这次是偷偷回来的。”
  张冠清从柜台后探出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左南萧?!”
  杜老原本在打盹,闻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手里的《金瓶梅》“啪”地掉在地上:“哎哟,这不是左丫头吗?”
  左南箫笑着走过来,顺手从旅行箱里掏出几包东西——北平的茯苓饼、天津的麻花,还有一小坛绍兴黄酒。她把这些往柜台上一放:“路上带的,别嫌弃。”
  张冠清立刻推了推眼镜,严肃道:“书款还没结清,这就开始行贿了?”
  左南箫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张先生还是这么一本正经!”
  正闹着,书店的门再次被推开。程添锦抱着一摞教案走进来,金丝眼镜上还沾着雨丝。他抬头看见左南箫,明显怔了一瞬,随即温和地笑了:“南萧。”
  “添锦哥。”左南箫站直了身子,难得正经地打了个招呼,“听说你最近在编《国文读本》?我在北平的学校都传开了。”
  程添锦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只是参与修订而已。”
  林烬看着他们寒暄,忽然发现左南箫的右手手腕上多了一道疤——细长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他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左南箫却已经转向杜老,从怀里掏出一本油印的小册子:“杜先生,这是北平那边新出的《俗文学研究》,特意给您带的。”
  杜老如获至宝,捧着书直念叨:“好丫头,好丫头啊...”
  几个人围坐在书店后间的小茶桌旁,左南箫简单讲了讲在北平的经历——如何混进大学旁听,如何参与地下读书会,又是如何躲过几次搜查。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林烬注意到她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摸一摸腰间,那里似乎藏着什么。
  “对了。”左南箫突然压低声音,从内衣袋取出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这是北平几个进步书店的联络方式,以后若有好书,可以互相流通。”
  程添锦接过纸条,仔细地夹进了教案本里。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打在书店的玻璃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左南箫的脸在蒸汽中显得有些朦胧。
  “这次回来待多久?”林烬问。
  左南箫端起茶杯,笑了笑:“明天就走。”
  张冠清“啊”了一声,杜老也叹了口气。
  “安全吗?”程添锦轻声问。
  左南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旅行箱最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林烬:“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