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没关系,”白逢州垂眸,“事情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向妙清说,“如果真的过去了,你为什么会成这样?”
  沉默片刻,白逢州尴尬开口:“抱歉,这么脆弱的一面,被你看见了。”
  在何翩然找到自己帮忙时,白逢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早已在脑海里勾勒出画面,他要亲手将人逮到,扔到何翩然面前,然后又能听到何翩然的夸奖。
  可惜现实却是这样狼狈。
  这几天,他躺在病床上,每每想到都觉得自愧不如。
  何翩然好不容易交代他一件事,却给办成了这样,还差点拖累了所有人。
  “逢州,你是人,不是神。”向妙清安抚他,“你要允许自己犯错、失败、害怕、脆弱。”
  白逢州很快问:“可你不会觉得,这样的男人很没用吗?”
  “怎么会没用呢?”向妙清说,“要你这么大的人蜷缩在小床上当鱼饵引诱坏人,你还因此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这怎么可能是没用的人呢?而且逢州,你是替我挨了这一下。”
  向妙清一开始的计划是,自己潜伏在床上,然后让白逢州时刻观察着监控画面。
  可等到计划开始时,白逢州却突然改变主意。
  于是受伤的人就从向妙清变成了他。
  向妙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后怕道:“我可挨不住这一下,那个保温杯是不锈钢的,你都不知道有多沉。打我一下恐怕要把我打到失忆,醒来谁也不认识了。但是你却能扛住,你是真男人!”
  白逢州半信半疑:“你真这么觉得?和我在一起,不觉得没有安全感吗?”
  “我怎么会骗你呢,那我还觉得来景山之前的你冷漠的像个假人呢,”向妙清说,“和一个假人在一起不是更没有安全感吗?”
  白逢州轻笑一声,冰冷自责的心终于回温。
  “这有什么的,只要你配合治疗,早晚会康复。”向妙清轻轻撩开他的头发,去看他的伤口。
  白逢州只需轻轻抬眼,就能近距离看见她的脸。
  很美。
  美的惊心动魄。
  美的能让人忘却一切不适。
  “还头晕吗?”她问。
  “晕。”白逢州下意识开口。
  本来不晕的,她一来,就让他眩晕。
  神魂颠倒。
  “怎么还晕呢,这是正常的吗?那你有没有觉得记忆力减退,再背几个说明书我听听。”
  “吃点东西就好了,”白逢州说,“可能低血糖了。”
  向妙清从包里倒出很多零食,问他:“没有忌口吧?”
  “没事。”白逢州拿了个最简洁的包装,拆开一看是一排小面包。
  咬了一口后,他把面包整袋拿过来放在自己身后。
  向妙清奇*怪地问:“藏起来干嘛?”说着越过他,将面包拿过来。
  白逢州抬手欲抢:“你别——”
  “怎么了,你还护食啊,我买的,吃一个怎么了?”向妙清想逗逗他,于是故意吃掉一口。
  白逢州愣了片刻,倾身过去问:“你没事吗?还好吗?”
  向妙清眨了眨眼:“啥?”
  “这里面是花生酱。”白逢州把面包掰开,里面的花生碎就在眼前。
  “花生酱怎么了,”向妙清说,“甜甜的,香香的,很好吃呀。”
  白逢州皱眉:“可你不是花生过敏吗?”
  向妙清:“…………”
  是哦。
  当初为了搪塞童遇,而谎称自己花生过敏来着。
  怎么把这事忘了。
  向妙清立马装作浑身痒的模样,挠了挠脖子:“我给忘了,如果不是你非要跟我抢,我也不会忘记这回事。”
  她埋怨道:“逢州,你怎么这样呀?”
  白逢州诧异地摸了摸鼻子:“我放到身后,就是怕你误食啊。”
  “哦,”向妙清说,“那好吧。”
  “还好是在医院,你快去挂个号,别耽误了。”白逢州叮嘱他,“直截了当告诉医生你是花生过敏,我把应该打什么药发到你手机上。”
  白逢州埋头打字时,向妙清微笑:“逢州,你看你多有爱心呀。自己受着伤,还这么会关心人。你选择医生这个职业,是最正确的。世界上就缺你这种富有爱心,又不强求得到回报的人。”
  白逢州手一顿。
  “谢谢。”
  “嗯?”向妙清问,“谢什么?”
  白逢州说:“谢谢你的夸奖。”
  他只是没想到,即便失误了,也会得到这样高的赞誉。
  只祈求她不是为了哄自己开心而故意这样说的。
  向妙清说:“我发现是清洁工不怀好意,但不知道究竟是谁,所就和你一起商量对策。你为了孩子们的身心健康,顶着压力不畏恐惧和人搏斗。我要是早知道你有幽闭恐惧症,绝对不会让你冒险的。”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向妙清拿出一个盒子,“你自己看看吧,我先去挂号。”
  盒子精美,白逢州打开一看,是个乳白色圆形徽章,上面还画了个可爱的笑脸。
  仔细一看,这徽章是纽扣制成,还有些熟悉。
  这是他医院白大褂上的纽扣。
  白逢州突然想起那天何翩然住院,他被妈妈要求去看一看,大褂的扣子被热情的患者家属给扯坏,何翩然先一步发现。
  这扣子,她居然留到现在。
  难道她也……
  大概率不会。
  她对谁都很好,也很有耐心。
  她只把自己当做外甥,丝毫不在意自己其实比她年龄大。
  那样一个明媚健康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一个心理疾病这么严重的假人呢?
  白逢州刚刚雀跃的心极速坠落,他用手感受心跳,聆听自己坠落的声音。
  于是拿起手机,打给了大学时的心理学教授。
  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
  他想,只有他的老师能救他。
  和布朗教授说了情况后,教授严肃地告诉他问题很严重,让他必须在一个月内飞过去找他。
  白逢州没忘又加了一句:“我还有个……朋友,她患有焦虑症,已经出现躯体化反应。”
  教授回答:“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带过来一起治疗。”
  这正是白逢州所希望的。
  早一点治疗,也就能早点成为能让何翩然有安全感的正常人。
  时问一分一秒过去,不见何翩然回来。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这枚纽扣,然后再将扣子放回盒中。揣进大衣的口袋里后,走出病房。
  白逢州走了好几个科室,也没找到何翩然,一打电话才知道,原来她没去打针。
  “大外甥不用担心啦,过敏对小姨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啦,正常到我都忘了自己对花生过敏,我吃点药就好了。”
  白逢州皱眉:“听你说话声音都不对劲了,咬字也不清晰,是不是很严重?”
  向妙清已经趁机溜回去,现在正躺在床上敷面膜。
  她按掉面膜上的气泡,为了防止移位,说话尽量保持脸部肌肉不动,因此声音也奇奇怪怪。
  “脸和嘴唇都肿了,但没关系,我习惯了,过几天就好了,”向妙清说,“我的药很管用,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好养伤吧大外甥。”
  “……你叫我名字就可以。”
  “逢州。”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白逢州说,“明天不要过来了,课也别上了,不能见风,吃些维生素。”
  “嗯嗯,我知道了。你也不要担心我,等你出院后,我的脸就会好的。”
  ……
  夜深人静,白逢州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脏砰砰地跳,窒息感越来越重,靠默念着药品说明书终于熬到天亮,他起身把病房打扫得一尘不染。
  中午吃饭时,又想起何翩然。
  上次他跟何翩然生气,就让童遇陪她去逛街,因此也没看见她过敏的模样。
  只听童遇描述,说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见光,在家里甚至还戴着墨镜口罩,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何翩然这个人的性格活泼,生病也是生龙活虎的模样。
  连自己过敏都会忘记,不知道会不会忘记吃药,或者是吃错药。
  他想不通,日常生活要带着四个助理的人,怎么就敢一个人跑到陌生的城市做志愿者。
  在那片深山里没有人照顾她,她会不会不好好吃饭。
  过敏严重能影响人的意识,更严重则会让人窒息。
  尽管何翩然十分钟前才回复了他的信息,但白逢州依然觉得心脏丢失了一大部分。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实在坐不住了。
  必须亲眼去看看何翩然现在的情况,找回自己丢失的心脏,否则率先窒息的人就会是自己。
  --
  另一边,向妙清早上起床时,透过窗户突然看见一位熟人。
  池全柏居然来到景山孤儿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