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梁玉香犹疑,“千禧……我……”
“娘,不必抱歉。”
梁玉香长叹一口气,“去吧去吧。”
千禧走了。
在夜里,盯梢的人猝不及防的时刻,她混进了镖局的队伍里,连夜上路。
她原本去找过江年,毕竟他跟江祈安去过梁京,找得到路,还认识江祈安熟识的人,可是江年也不知道去哪儿,许久未归家,她也没时间等,便找了最有经验的镖局。
镖局是高粱声介绍的,钱是孙县丞公费支的,定金给的不少,还有六成未拿,岚县的地方不大,大家都靠信誉活着,千禧比较放心。
路上大家伙为了照顾她的肚子,镖头胡大哥走得并不匆忙,很是体谅她,一来二去,千禧生出几分信任。
货物不算多,一辆马车能装完,她乘坐一辆,镖队总共八人骑马。出了菱州,已是第四日,他们暂且在客栈歇脚。
客栈是一家极小的客栈,只容得下他们一拨人,以免鱼龙混,混入贼寇。
晚上千禧早早歇息了,镖头胡大哥带着兄弟们小酌几杯,一个陌生男子万分自然坐到了桌上,周围人一愣,“你谁呀?不拼桌!”
男子举起食指在嘴边嘘声,默默从胸前掏出几张纸,他将纸展开,上面清清楚楚画着人的头像,男子拿到胡镖头眼前,“瞧瞧,是你家姑娘吗?”
胡镖头看见自己女儿的那一刻,大惊失色,心口猛跳着,男子接着又摆几张纸在桌上,全是那一伙镖师的亲人。
桌上没人敢再说话,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想要什么?”胡镖头问。
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从这儿改道去青州,她不识路不会察觉。到了青州,我们便放了你们的家人。”
胡镖头闻言,打量了男人许久,忽而嗤笑,“你要是有这么多人手可用,为何不直接强抢?”
胡镖头多年经验不可小觑,男子只是负责盯梢的人,那夜发现跟丢了人,这才去镖局逼问出了行踪与计划,匆忙追上来,他往青州去了信,也不知支援何时能到。
明日他们会坐船走,这是一条外人不知道的路,周边都没有船只,只有熟门熟路的人才能约上船,一船只能装他们几个人,男子怕跟丢了,才打算今夜动手。
男子想了想缘由,“她是个孕女子,我们并无伤人之意,只是想把她带走。”
“你们把她带到青州,她一着急不也会伤着肚子里的孩子?”胡镖头问。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胡镖头猜他们只有两三人,朝兄弟们使眼色,正欲动手干掉他们,那男人却又举起那张纸,杵到胡彪头眼前,“真不管你家姑娘?”
“你们没那么多人,死在这里鬼也不知道!”胡镖头轻笑,但心里隐隐有一丝惧怕。
“我们可是安国公府的人,虽然位卑级低,遣不动他人,但不代表我们做的事儿不重要,安国公府在岚县的眼线极多,我们已然报备,你们的家人早在监控之下,若你不肯合作,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信你个……”
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重重道,“你敢赌吗?!”
这话让人不敢回答,个个都是有家室的人,谁敢冒这种险。桌上几人纷纷低下头,渴望镖头能想个法子。
胡镖头眉头紧皱犯了难,光说是高粱声亲自找到他,他就知道这一笔交易的重要性,这一单不成,他以后在岚县就别做了!
可他实在不敢拿家人去赌。
两相纠结,他点头应下,“我不能去青州,顶多将人送到白镜江,我要回岚县看我的孩子。”
男子也犹豫一瞬,若是千禧半途发疯,把孩子弄没了,那他回去也交不了差,合计一番白镜江到青州的距离,若运气好,一日也能撑过去,他问道,“有没有法子让那个女人不叫唤?不动胎气?”
“嘴长在人身上,你管人家叫不叫唤!”
胡镖头说完,将刀压在了男人身上,“今晚你也别耍诈,挨我睡吧?”
男人人少,就两人,只要能达成合作,他忍一晚也无妨。
胡镖头将人控制起来后,夜半又去找了千禧,他知道这一单对高粱声乃至
整个岚县都很重要,他哪怕是死也担不起这个责,镖局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左思右想,只能讲实情说与千禧听。
千禧听完后,天塌了啊!
这才刚出菱州,她的镖队就要散伙了,那她怎么带着这么多货物去梁京,别说货物了,自己也不一定能活着去!
要是还被潘雪聆的人追上,那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期盼,所有的计划,都会付之一炬。
她不要。
她不愿。
第242章 迷茫千禧垂下头,撑着额头,挡住……
千禧垂下头,撑着额头,挡住眼睛,眼眶酸得厉害,不敢哭出声,不敢信任眼前的人。
心慌成一滩水,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想了又想,或许她算运气好的,胡镖头还将实情讲给她听了,不然她被拉到青州进了贼窝也毫无知觉。
胡镖头也垂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大肚子的女人,搭在腿上的手在止不住颤抖,他心有愧,扑通跪在了地上,“千媒氏,高士曹信得过我才让我来押这趟镖,这次是我先违背道义,但我不忍妻儿身陷囹圄,我的兄弟们也托身与我,若千媒氏恨我……”
“不恨。”千禧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却掩盖不了细微的颤抖,“胡镖头,多余的话不必再说,这趟镖能不能押到才是你该关心的。”
“我理解你对家人的担忧,现在放弃还太早,不管这路上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你都得给我解决,这是道义,是契约,哪怕不遵常理,不循规矩,过程曲折,你也要想办法给我送到!”
“如此,你便不算失了道义。”
胡镖头明了她的意思,方才的慌乱渐渐平息,他站起身在屋内踱步,许久,他忽然道,“千媒氏,你看这样如何。”
他拿出地图给千禧讲解,“我们先假意迎合,在居安镇的来福客栈换人,你先躲起来,等我们几日,回到岚县安置好家人后,我们快马加鞭来与你汇合?”
千禧思索半晌,“是一个法子。但我必须和货物一起走,要换连货物一起换。”
胡镖头深思熟虑后,应了千禧的要求,“我今晚差个兄弟先去居安镇准备一批相似的货物,和一样的马车,到时候会留给你一辆马车。”
千禧应下。
一整个夜里,她没敢闭眼,她不敢赌胡镖头有多少道义,更不敢赌潘雪聆的人都是无能的,直至第二天出发,一行人上了船,队伍里混进两个人,她假意问了下,胡镖头他们也配合地说是自己人。
两日路程,她不再坐在舒适的地方,而是坐进了拥挤的货物堆里,紧紧抱着大米。
除了这些大米,她谁也不敢信,甚至没有时间悲伤,只是装作倦怠地靠着大米。
实在撑不住,她浅浅眯了会儿,梦里是她与公爹吵架的画面,她抱着公爹大腿哭泣忏悔,说该早点听公爹的话……
醒来后,身子又沉又重,忽然觉得肚子里孩子不动了,她惊出一身冷汗,却不敢声张,只能窝在角落里,等船靠岸。
胡镖头他们一行人将货物装车,是一架双马挽车,安国公府的人有些惊讶,“为什么要用双马的?货和人分开用单马不是更快吗?”
“大哥,货很重的,你没瞧见人家千姑娘就喜欢抱着米睡吗?孕女子很怪的,我媳妇儿以前怀孕时,非得要吃泥巴,你说我是应还是不应!”
几人笑着掩饰,“可不是嘛!你没生过孩子就别瞎指挥!怀孕五个月,正是嗜睡的时候,躺平了睡多舒服啊!咱可不欺负孕女子!”
两人没敢再说话,只要到下一个镇子,说不准就有人接应他们,到时候监视也轻松些。
歇了一夜,第二天装货时,在马厩有四辆双马挽车,他们先将千禧送上马车,使了个障眼法,将两辆车调开,成功与镖局的人分离。
千禧上了马车才知道,胡镖头把货物码得整整齐齐,固定得结实,还给她腾了个睡觉的地方,铺上三床厚厚的被褥,踩下去,便会深深陷入。
想那胡镖头牛高马大一个,做事还挺细心,千禧无法用词汇来描述这样的人,也无法描述这浑噩的世道,到底是谁将她逼到这样的地步。
她只知道,走下去。
后悔都留到梦里去。
车子驾出小镇后,车夫问她,“姑娘,胡镖头说让你去青霞山脚下的镇子等他,他一定会派人来接你,那方都是靠得住的人!”
千禧应下,只是心里却不这么打算,上过一次的当他不会上第二次,越是相熟的人越容易打探到底细,只要家人被威胁,心性再正直的人也抵不住。
她决定一个人走,都是陌生人反倒安全。
到了镇子上,她采买好吃食,喂饱马儿,下车便去雇人,不少人抢着想做这一份活计,她的视线扫过那些人的脸,心里忽然慌乱,惧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