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刘湘答,“当然要缴,只是……官府也好,义诊堂也好,会不会忽然就散了?还有千媒氏,你会一直在吗?”
有那么一瞬,千禧也跟着担忧起来。
却是在片刻后,她咬着牙答,“当然,官府还能关门么!我也会一直都在!”
第216章 圣旨到那日,风清云朗,春风和煦……
那日,风清云朗,春风和煦。
千禧吃过早饭,正要去看婚宴的花轿,满心欢喜,想着再过三月,她就要成功说成第一门亲事了。
舒念芝却忽然来访,双眼哭得红红的,我见犹怜。
千禧不解,将人拉到屋里头坐着,“咋的?谁欺负你了?”
舒念芝越想越委屈,“你知不知道县令大人回来了!”
千禧一怔,眼里光彩褪去,变得苍白茫然,她尴尬笑笑,“我……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舒念芝不服气地道,“他前两日就回来了!回来第一件事,将任家的亲事退了,任家把嫁妆全搬走了!”
千禧又是一怔,不知江祈安在搞什么幺蛾子,她讪讪道,“应该退的……”
“他昨儿竟把宅子给寄卖了!收款人写的你,还说我若是要住,就将钱分期付给钱庄,付完那宅子就归我,下人他也打发了,问我要不要买,我哪儿买得起啊!”舒念芝说完,嚎啕大哭,“我以后可住哪儿啊!”
千禧也不明白究竟怎么了,他回来好几天都没来找自己,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要卖宅子!是不打算在岚县住了么?
她心里忐忑,但县令要是卸任,妇人共济金的事儿会有影响,她忙对舒念芝道,“你先不要到处声张,待我去问问!不准乱说话!”
千禧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舒念芝哭哭啼啼,但还是应下了千禧的话,不情不愿地出门。
武长安和梁玉香也听见了舒念芝的话,都有些纳闷,武长安问,“这是怎么了?突然要卖宅子?”
问完这话,三人相顾无言,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站在院中,都愣了好一会儿。
舒念芝出了千禧家门,实在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又在巷子拐角抹了好一会儿眼泪。
蓦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她甫一抬头,就见一人穿着威严华贵,似是官差服侍,身后整整齐齐跟着十来个人,官兵服饰,齐刷刷从她面前走过。
是岚县不曾见过的官服制式。
她害怕又好奇,低低垂头站在路边,不敢抬头妄议。那群人经过她,没有气势汹汹,反倒步伐从容端正,也没有驱赶百姓。
舒念芝全然不知他们是做什么的,她跟在拐角处偷看,就见这群人整整齐齐的也在千禧家门口,一人躬身举着一个木匣,最中间的官差理了理仪容,清咳两声,便有人自觉上前敲千禧家的门。
找千禧家的?舒念芝大惊。
不多时,千禧家的门吱呀开了。
千禧见门前的官差,人都傻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讪讪开口,“官差大人……找谁?”
官差笑盈盈捋着胡须,“此处可是军眷千禧的屋?”
千禧完全呆住,“是……官差大人找我何事?”
官差一见面前的姑娘就是千禧,便道,“千禧千姑娘,可让本官好找,既找着了,便跪下聆听圣意罢。”
千禧脑子一片空白,被面前人和他身后官差的威严吓到,不自觉躲到了武长安身后,小声问道,“爹……他们什么意思?”
武长安上前问那官差,“官差大人,我们小门小户的没见识,这是……圣旨?”
官差也不为难他们,只道,“正是!你是军士武一鸿的父亲?本官先恭贺一番,这就是圣旨,未敕封而来,几位跪下接旨罢!”
几人心里都忐忑,但听见这是喜事,却也隐隐高兴,总比让武一鸿死得不明不白好,三人齐齐跪下。
宣仪使缓缓展开圣旨,“朕惟忠魂不泯,烈士宜旌。捐躯赴难,乃臣子之至忠;恤死褒功,实国家之彝典。青州军副尉武一鸿,少隶行伍,夙怀忠勇。平乱有功,力战而殁,血染疆场。英风凛凛,虽死犹生
。深恻朕怀,宜加褒恤。可特追赠武翼郎,爵开国男,赐忠勇谥号。给银百两,绢三十匹,以恤其家。仍令本州立庙祀之,岁时致祭,以慰忠魂。”
宣完,身后官差抬着精致的箱子进来,摆在院子里。
三人都喜啊,武一鸿虽去,却有功勋,不再死不瞑目了。只是千禧不知为何会突然追封,难道是江祈安去求的?
正打算起身,官差连忙摆手,“且慢!还有另一道圣旨!”
武长安笑着道,“好,好……”
官差拿出另一道继续念,“朕惟贞烈固宜嘉尚,而鳏寡尤当矜全。国家推恩,必周于存殁;人伦重义,岂限于始终。故武翼郎武一鸿,昔年效命疆场,捐躯报国。其妻千氏,青年守志,茹苦含辛。朕每念及,深为悯恻。今有安国公杨玄昭,平乱有功,年齿相若,素行端方。二人自愿缔缘,合行恩允。特赐千氏改适杨玄昭,以全其节,以恤其生。仍赐钱五十贯,绢二十匹,以为妆奁之资。夫死国事,妻得所归,庶几忠义两全,存殁无憾。”
千禧:“……”
啥玩意儿?
大段大段的话她听不懂,就听懂了几个字,她,千禧,改嫁,杨玄昭!
她抬头,不可思议得发笑,“官差大人,你念错了吧,什么意思?我?嫁给杨玄昭?是不是看错了?”
官差也没料到她这个反应,大喝一声,“大胆!此乃圣旨,容不得你个草民质疑!”
千禧跪着,偏过头看向武长安,武长安看看千禧,又看看梁玉香,眼里全是震惊,他也觉得好笑,不禁又问那官差,“官差大人,这不可能,我家儿媳没有想要改嫁!更不可能嫁给那什么安国公杨玄昭!你一定是搞错了!”
宣仪使大惊,他们连圣旨都质疑,简直愚蠢无知,他破口大骂,“大胆刁民,圣旨岂能容你们置喙,速速磕头谢恩,否则以抗旨罪论处!”
宣仪使话音一落,身后官差齐齐拔刀,做足了准备的姿势,冷寒的刀剑摩擦声,吓得三人浑身战栗,脊背恶寒。
千禧还是没法接受。
圣旨,离她多遥远的距离,接旨的礼仪她全然不知,更是没想过有一日竟能接到圣旨。
但此刻,圣旨就在头顶高高悬着,要她嫁给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她怀疑这是一场梦,这般想着,按在地上的手指甲不自觉抠进地砖的缝里。
究竟是梦,还是真?
一片空白的脑子里闪过一个问题,江祈安回来为什么不找她?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事情演变成今天这模样。
三人久久没有答话。
宣仪使第一次发问,“尔等要抗旨?”
焦灼无措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窜,仍旧不答话,梁玉香也懵懵的,甚至还抬头问出了口,“前面那道圣旨我们也不要了,咱们不嫁!”
宣仪使只觉这家人浑不可及,愚不可及,第二次发问,“尔等竟敢抗旨?”
千禧悄悄挪到武长安身边,“爹,爹,抗旨会怎么样?”
“死。”
千禧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受,但死这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开口,“要不先……”
“那就死了算了!”梁玉香道。
武长安也沉一口气,“嗯,欺人太甚。”
这些动作全被宣仪使看在眼里,宣了那么多年的圣旨,头一回遇着这种情况,穷山恶水出刁民,他朝身后的人打手势,身后领悟,一脚踹上了武长安的胸膛。
这一脚力气极大,将人踹倒在地打了个滚,砰砰两声响。
千禧反应过来,瞳孔骤缩,呼吸凝滞,眼泪瞬间涌出,喉头一滚,她嘶吼出声,“不——”
一抹雪亮的银色闪过,正正好抵在了梁玉香的脖子上。
千禧跪着扑过去,膝盖硌在石子上却毫无知觉,“娘!娘!”
下一刻,她自己也被反钳住手臂。
宣仪使嗤笑一声,悠悠看着自己的指甲,“小姑娘,抗旨是要杀头的,现在明白了吗?”
千禧心里像是被钝器猛地砸中,起初被砸晕了,只觉得重,此刻后知后觉开始痛,渐渐的,竟只剩恐惧。
恐惧里,一切都真实了。
圣旨里写,要她改嫁,嫁给杨玄昭,没有理由,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就是得嫁!
她扑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头,“我接旨!我接旨!”
脑门和眼泪一起砸在地上,满是灰尘的味道。
“官差大人,我接旨,我嫁,你放了我爹娘!”
宣仪使微笑,朝底下人挥手,“这才对嘛。”
武长安又被人好生扶起,梁玉香忙不迭去瞧他有没有伤着,两人苦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宣仪使将圣旨双手递给千禧,“以后姑娘嫁给安国公,便是国公夫人,失礼实在冒犯,念你出身平民,你们一家人今日的冒犯,我就不上报了,你去官府学学礼仪,学学如何聆听圣意,如何叩接圣旨,这算本官帮你的。不然这事儿传到圣上耳中,你们县衙所有的官,都得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