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杨玄昭被拆穿,心里忽然一慌,思索片刻后,他道,“那姑娘性子极烈,上次绑她就敢跳河,不要命的,若是把她逼急,她极有可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若真走到那一步,江祈安便会成为脱缰野马,永远不能为我们所用。”
潘雪聆蓦地笑了,“我瞧你总为她说话,怕是喜欢,母亲赐你一桩婚事如何?”
杨玄昭猛地抬头,二人无声对视良久,杨玄昭低头轻笑一声,“全凭母亲做主。”
第210章 肥料掺毒将近一个月的育秧时间,……
将近一个月的育秧时间,千禧每一日都吊着一口气。
虽说她向来认真,不想把差事办砸,但近日那莫名其妙的厚重压力,让她喘不过气。
许是江祈安总在梦里朝她哭,说他想看见金莲盛放的模样。
她总会想起婆母说,武一鸿死的时候,也曾这样托梦给她。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她猛然惊醒,使劲晃晃脑子,想甩掉这可怕想法。江祈安在岚县布置了那么多事,哪有说死就死的,他或许只是牵挂,亦或是她心里牵挂。
徐玠将拔好的秧苗整整齐齐摞成一堆,转头就看千禧站在田坎上摇头晃脑的,眯着眼多看了几眼,她甩了好几下头后,忽然之间,整个人往后仰去,直挺挺倒进了田里。
一时间,徐玠心脏骤停,慌忙冲过去将千禧捞起来,人已经晕过去了。
徐玠丢了手里的秧苗,手忙脚乱将千禧背回去了,等千禧醒来时,人已经回家,婆母一双眼担忧的望着自己,她晕乎乎问,“我咋了?”
梁玉香松一口气,“大夫说你急火攻心,哎,忙差事也不能忙成这样啊!”
千禧没觉着自己是因为忙的,之前再苦再累也不过是想完成手头的事,这两日是因为那个梦么?
她不知该跟公婆如何解释,只顺着他们的话说,“这两日是累了些,歇歇就好,得劳烦大夫给我开两副凝神的药。”
“那是自然……对了,徐玠担忧你,还在外头等着呢,能下床不?”
“能。”
本身身体无大碍,就是心里不舒坦,她下床去看徐玠,徐玠撑着额头,毫无精神,听到脚步声,他立马抬头,眼眶微红,“有事没事?”
“没事,给累的。”
徐玠生出愧疚,想笑也笑不出来,声音颓靡,“你管的几户人家里就属我最不省心……我跟你发誓,我一定把秧插完,你在家歇着,可行?”
千禧一听,嘴角扬起轻松的笑,“那可好!让我歇一晚,明天我去看你插了几块田。”
徐玠看她精神挺好,笑起来时,多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他卸下了心头沉重,“你随时来看,包准给你插完。”
千禧偷得乐,徐玠也鼓足一口气,准备回去把秧子插完。
插空他去领了几袋肥料,肥料是马儿洲的人送来,一亩田两袋,乡吏和媒氏都分配得仔细,千叮万嘱,确保绝不出现差错。
徐玠肥料已经先领回来了,他顾不上,只能忙着插秧,争取在太阳下山前多插一些。
临了天黑,实在不能视物的时候,有几个兄弟来找他喝酒,他有些疲惫无力,随口应付着,忽觉口渴,他起身去舀水喝,发现之前说去茅房的兄弟,蹲在他那几麻袋肥料面前,不知在捣鼓什么。
他莫名警惕起来,躲在一旁看了个明白,那兄弟将一袋白色的粉末掺和进肥料里,提起麻布袋直抖,似乎想混合得更均匀。
是在下毒?
之前毒鸭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官府管控的严,现在他们不在源头做手脚了,竟是等着肥料发到每人手中,再一家一家地投?
这样是最费事的
,倘若要投毒几百户人家,不管是骗也好,还是半夜偷摸去投毒也好,要抢在施肥前完成大面积投毒,至少需要几十号人,这些人不可能突然就想投毒,一定是有人花了钱。
他一盘算,花的钱还不少。
怪不得千禧人都累病了,还真有人要做手脚。
他不动声色坐回去喝酒,举起酒杯对几个兄弟道,“你们如今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兄弟们面面相觑,眼神有些心虚,“当然认,咱们拜过把子,岂有不认大哥之理?”
“那你们可知背叛是什么下场?”他漫不经心的笑,慢条斯理吞下一口酒。
男人们被这么一问,眼神愈发躲闪,“少说剁……剁手指……”
徐玠蓦地将酒碗一砸,气势十足,酒水溅起泥土,溅到男人们腿上,四个男人齐刷刷站起来,浑身紧绷,甚至有人按着腰间的匕首。
“怎么?要对我动刀?”徐玠笑着,却是眸光狠厉,“那么紧张作甚?难道背叛的是你们?不打自招了?”
徐玠说完,晃悠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什么都没做,但体型足够魁梧,以前的身手又是众人皆知,此刻压迫感十足。
四人腿开始打颤,碎步往后挪,“你你你……徐玠……我们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现在被一个寡妇迷住,竟不帮我们,还要帮去帮着外人……”
“少给老子废话!老子辛辛苦苦插秧,你在我的肥料里掺了什么?还跟我讲兄弟义气,谁家兄弟能干出这事儿来?”
四人对视一眼,明白计划已然暴露,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其中二人大吼一声蓄力鼓气,抄起凳子就朝徐玠一拥而上。
徐玠是个见惯了打打杀杀的人,对方要攻他哪个方位他一眼识破,反手折了二人的手骨,抢过他们手中的家伙什,三两下就将两人打趴在地上嗷嗷叫唤。
正要对另外两人动手时,忽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他忽觉不好,他从不醉酒的,难道是在酒里动了手脚?
另外两人抓住这个空档,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猛地朝他冲过去,又快又准捅入徐玠的腹腔,霎时鲜血随着匕首渗出,滋滋地响。
徐玠吃痛,身子力不支往下瘫软,时至此刻,他眸光里仍留有震惊,他以为,到底是兄弟,怎么会下此狠手,要置他于死地?
哪怕两个倒在地上的人,他也没下死手。
什么义气啊,兄弟啊,都是假的?
虽然千禧早就说过,他就是被这样的义气给架住了,他享受这样的追捧,也享受替他们出头的感觉,就好像他被人需要着。
林六子出事后,他消沉了一段时日,不敢相信他再无人追随,甚至后悔听了江祈安的话,来这挖田种地,妄想过一段平凡人的日子,早知道该和兄弟们杀个痛快,死而无憾的……
他这一生,浑浑噩噩,无所事事,不知所终。
最终还是失望了,往事他早该放下,独独有一件事他放不下,他死死抵住二人的匕首,疼痛让他不知流的是口水还是血水,嘶哑开口,“是杨玄刀指使的?”
二人没回答,见他还没死透,又用力将匕首往往死里顶,匕首越刺越深,在他的五脏六腑间搅弄刮蹭,周身疼得冒汗,心早就凉的没有知觉。
死了算了。
他嗤笑一声,垂下眼帘,方才两张狰狞的脸他忽然就想不起来了,竟是想起早晨千禧让他栽秧时的笑容,好像能让疼痛飞走。
再次睁开眼,是令人不适的现实,又闭上眼,是让人不敢想象的梦幻,就好像隔绝了世界。
二选其一。
他答应过千禧,要把秧苗插完的。
就着这一口气,他死死握住二人的手,钳得二人双手因竭力而颤抖,仍旧敌不过徐玠的力气,徐玠咬牙,猛地拔出匕首,一个转身之间,将二人踹翻在地,又顺势抄起板凳,狠狠朝二人砸去。
酒里下的药仿佛在此时失去了效用,他像疯了一样,不留情面地对四人拳打脚踢,打的他们鬼哭狼嚎撕心裂肺。
四人如同见到了恶鬼,浑身凉飕飕的,以前只知徐玠杀人时可怕,却不想真落在自己身上,可怖千倍万倍!
徐玠将最是胆小的人按在地上,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地上撞,“谁指使的?投的什么毒?还有谁人参与?”
四人本不愿说出实情断自己的财路,想熬到徐玠血液流干自己倒下,但是徐玠中了两刀什么事儿都没有,他们反倒都爬不起来,只得交代了一切。
的确有人花了大价钱,悄悄让他们往肥料里掺盐巴,说是这样能烧了秧苗的根。
徐玠听完,血差不多快流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那眩晕的劲儿又上来了,他晃荡着身子倒在地上,想撑起身子,至少将这事儿告知官府的人。
反反复复撑了好几次,始终没能撑起身子。
闭上眼,又是对千禧的承诺,她笑得很好看,她胆子也小,她戴头花最是好看,她哭起来时微厚的嘴唇会往下垂,咧得很开,说起话来,又头头是道……
她就像那城里干干净净的姑娘,不说多富贵,反正是不会跟他混一路的人……
他不想再睁眼了,好痛,好累。
却是有脚步声在耳畔响起,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