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整个队伍走完,千禧的任务也结束了,赶忙跑到江畔月,整个宴会摆了几十桌,据说今日的菜色都是大厨做的,她早就馋得流口水。
  她是作为武长安的家属进来的,刚想去找公婆,就被一只手拽到了桌上,“来,千丫头,坐这桌!”
  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然落座,一抬头,桌上都是些厉害的人物,翁四娘和两个夫婿,许多乾和三女一二,还有一个乐悦,加她刚好十个人,拽他的人正是许多乾。
  嗯……她有些局促,“要不我去坐小孩儿那桌?”
  翁四娘已经拿起筷子,“别呀!咱筷子都拿起来了!开吃!这一个早晨累死人了!”
  其余人也叫住千禧,“做哪桌不都一样,咱们先吃,饿死了!”
  千禧只好开始动筷子,开吃时,
  翁四娘每吃一个菜都得做出评判,“这个菜做得不行啊!一看这菜叶子就不新鲜。”
  二夫婿便道,“人家江大人说了,今日的菜全是从马儿洲拉来的,新鲜。”
  “谁卖给他的?卖这样的东西给县令大人,还用在年宴上,这不丢人啊!”
  “我给联络的,马二家的,我还特意嘱咐了,要挑最好的。”二夫婿有些紧张。
  千禧看她都险些拍桌子了,大夫婿夹了块肉进翁四娘碗里,还给二夫婿倒了杯酒,“吃饭别说这些。”
  还是头一回看见两个夫郎的,千禧觉着有趣,想来正房是哄人,二夫婿是干事的。
  许多乾还在问千禧考不考虑嫁人,千禧一遍遍推拒,最后只能以酒推拒,“钱爷,这次莲花村通水你功劳最大,我敬您一杯!”
  桌上又开始吹捧许多乾的功绩,翁四娘问许多乾,“钱爷,咱马儿洲什么时候可以流水入户?”
  许多乾道,“这问我干啥,你问江祈安啊!他才是县令。”
  翁四娘叹气,“我什么都不求他,但这流水入户,在我有生之年,必得让这年轻的县令给我实现了,不然我死不瞑目!”
  聊得很好,乐悦忽然开口,“我看这两年不行,这几天青州来了好多人,说是看上了莲花村。”
  这话一出,周遭人齐刷刷盯着乐悦,翁四娘震惊不已,“青州人又来了?烦不烦人啊他们!乐悦,不是我说你,你嫁那个男人什么玩意儿?天天跟青州人混,他田锦有今日,难道不是靠你,靠你姑母的名声,人不能忘本啊!”
  千禧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她们俩原先认识,至于关系怎么样,她无从得知,只是就方才这句话,说得太直白,直戳要害,千禧已经汗流浃背,如坐针毡了。
  乐悦轻笑,“翁四姐,生意不是有往有来么,钱生钱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乐悦,我记得你儿时挺有骨气的啊,还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现在还维护起你那窝囊丈夫的颜面了,话说,田锦今天怎么没来?”翁四娘半点不虚,神情倨傲,挑衅姿态,“难不成,江县令没请他?”
  乐悦一下被戳中心事,江祈安只给了一张请柬,上面没有田锦的名字,她本就陷于泥沼,这番被翁四娘戳穿,面子早就挂不住了,却不敢丢更大的脸,她咬紧牙关道,“他今日有事而已。”
  “哦,宴请青州人?妹子,我要是你,就和离。狗男人不要也罢,你要是愁没男人,我送你一个便是!”
  乐悦被羞辱到热了眼眶,抖着双唇道,“四姐说笑,四姐的男人我无福消受。”
  “哎,乐悦,何苦呢?我们以前什么关系?以前田锦卖船时我就提醒过你,这船卖了,以后就由不得你了,非不听,都是你姑母求人才造出来的船,怎么能这样挥霍呢?我心疼你姑母。”
  这话对乐悦来说极重,千禧偏过头时,就瞧见乐悦的眼泪滚落,但她还是一副隐忍不发的模样,虽然是她们的个人恩怨,但闹大了终归不好看。
  千禧说有果子可以拿,便拉着乐悦离席了,到了没人的地方,乐悦才敢哭出声来。
  她抓着千禧就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江祈安不请田锦究竟是什么个意思?故意恶心他?若是我不和离,明年我的位置也不会有了是不是?”
  千禧道,“也……没这回事,江祈安今日请的,都是对岚县有贡献的……”
  千禧圆不下去了,实话说,她觉着江祈安这个举动就是有恶心田锦之嫌,但他是个很能忍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得罪人。
  万不得已……难道……
  她将江祈安这些日子的言行想了一遍,蓦地脱口而出,“他是在宣战。”
  第206章 发表年会演讲年宴下午,大堂内摆……
  年宴下午,大堂内摆好了茶水零嘴,江祈安姗姗来迟,一身淡雅的月白长衫,玉冠高束,风采飞扬。
  介绍完莲花村的工事进度后,他清了清嗓子,十来个书吏在一旁着笔记录,他才开始演说。
  第一句开场白,他问,“诸位觉着我们岚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底下人开始参差不齐地回答,“好地方!”
  “山好水好人更好!”
  江祈安又发问,“倘若回到六十年前呢?”
  “那可惨了,那时候人怎么说岚县的,说是个寡妇城!一进城,都是哭哭啼啼的声音,家家户户办白事,可怜哟!”
  江祈安微微颔首,“是,正是如此,但我们岚县合该如此吗?又是如今成了今日模样?诸位可有想过?”
  “岚县地处天山之西,良河之北,三江汇流,气候宜人,水土丰饶,冬无极寒,万年不旱!哪怕是如今最为富有的青州,也赶不上岚县得天独厚的优势,本该丰饶富足,群英荟萃,可在仁德二十三年以前,这是个行脚商都不愿踏足的地界。”
  “后来薛止县令与芙蕖夫人召集仅剩的男丁开南渡,修大道,贯通南北东西,通商惠工,兴办县学,本以为能盼来一场繁荣,可实际呢?却让薛县令落了个劳民伤财的名声!甚至引发数次民乱!”
  “为何会如此呢?诸位可有想过?”
  底下人若有所思。
  江祈安顿了顿,适时开口,“后来又是如何好的呢?”
  “大约是三十年前,在场的年纪长的应该知道,芙蕖夫人挨家挨户敲门,劝在家的妇人不守丧,不守寡,不守儿女,不守父母,不守妇道,耕种,经商,读书,认字。”
  “芙蕖夫人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有限,于是她成立了如今的金玉署,宗旨便是不守丧,不守寡,不守儿女,不守父母,不守妇道,这五不守。让金玉署的媒氏挨家挨户的劝,劝她们莫要再怨天尤人,劝她们莫要觉着世道荒凉,劝她们拓宽眼界,不为世俗所累。”
  “借着金玉署的力量,芙蕖夫人召集了第一批女工,组成了岚县史上规模最大的织坊,也就是如今扬子江畔的云梭阁,云梭阁的在岚县可谓意义非凡,自此后,岚县女子纷纷效仿,便有了桑柔馆,绣溪草堂。”
  “织坊的力量不可估量,短短五年,让种桑养蚕的农人有了保障,又催生出一批女商人,从外面纷繁商道中带来了种子,知识,技艺,自此,扭转岚县寡妇城的局面。”
  “其实在金玉署出现前和出现后,岚县在五年内的人丁数量变化不大,但为何能乾坤再造,柳暗花明?”
  众人议论纷纷,“是因为芙蕖夫人?”
  “是因为金玉署?”
  江祈安淡淡勾起嘴角,“诸位说得不错,但最重要的仅两字,——人心!”
  “人都是那么些人,物资都是那么些物资,扭转乾坤的是人的心力!”
  “骤然失去情郎,失去丈夫,失去儿子,失去家里的顶梁柱,守丧三年,守寡一辈子,肩负着照顾老小的责任,又没有一条给女子走的道路,岚县的妇人都被困住了,她们苦啊,若不是责任拖着,早随丈夫去了!”
  “是芙蕖夫人的五不守和一条明路,在岚县老辈心里根植希望,望她们不要沉湎于痛苦,望她们自强!”
  “效果很好,女人开始承担起各行各业的责任,连最苦的打铁撑船磨豆腐,也能见到女子的身影,如此,她们养活了一批孩子,现如今坐在这里的诸位,大多都是那批孩子,如今你们有男人有女人,也都承担起了家业,不怕苦不怕累,成了岚县的股肱之力,撑起了岚县这片天。”
  “虽然日子好过些,但你们面对的挑战仍然存在,好比,芙蕖夫人故去以后——”
  说到此处,江祈安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众所周知,薛县令在时,岚县只有三个乡,土地被士绅把持,薛县令与芙蕖夫人在时,开荒种地另开辟五个乡,这五个乡的土地与三大织坊一样,归官府所有,薛县令将土地分给了农人,地契就转到农人
  手上,芙蕖夫人去世前五年,改造农具,改良方法,这五个乡的小麦稻谷的产量,节节攀升,每一年,都是能誉满天下的程度!”
  “可好景不长,薛县令和芙蕖夫人故去,十年间流水的县令,导致县政荒芜,渐渐没人坚守了,或是有困难,或是有利益,他们把土地卖了,奴颜婢膝,甘愿任那些有钱的地主驱使,他们便去驱使连饭都吃不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