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浮于表面的安慰一点也起不了作用,江祈安失神地向她倾吐,“我于你而言真的不重要吗?为什么你要帮他说话?”
“到底为什么?”
“只因为一张相似的脸?”
千禧明白他在说什么,稍一回想,她不过是说的实话,只是江祈安一定是受了委屈,又或是从荷花祭那天开始积攒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今天,才让他这般失控。
她没有解释,反而先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江祈安忽的一声怒吼,震得千禧耳朵里嗡嗡响,着实吓人,也刺得千禧那根神经突突跳着。
千禧哄了也道歉了,他听不进去,气氛像是烧红的火星子,在满是干柴的屋里狂乱飞舞。
他心情糟糕,她又何尝不是,委屈一旦涌上心头,就难以抑制,她也吼出了声,“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讲完?吼什么吼!”
江祈安瞬间没了声。
千禧没停下,继续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不开心,我找你那么多次,就是想跟你说清楚,可你忙碌,不在家,也不在县衙,我要去哪儿找你说话!”
“你若心里有我,哪儿都能找着我说话!”江祈安也来了脾气。
“你躲着我怎么找你!”
“你连多找我一下都不愿意吗?只要你想找我,你总有法子的不是吗?”江祈安气得发抖,“从小到大,我都只躲在你找得着的地方!为什么以前你能找到我,现在就找不着了?”
千禧简直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气得咬牙切齿,“小时候捉迷藏,你现在也在捉迷藏?我顾念你身为县令公事繁忙,才忍了又忍不去给你添麻烦……”
“你多理智,你多清高,就我一个人在撒泼!添麻烦?呵!千禧,你摸着良心想一想,我江祈安什么时候把你的事当过麻烦!”
说着,给他自己都气笑了,“是你嫌我麻烦!从来都是!”
千禧气得一拳砸到了他的胸口,还急得落下眼泪,“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把你当麻烦了!你给我说清楚!我要把你当麻烦,还会把你捡回家么!我早就把你丢了!”
江祈安被千禧推搡着胸口,节节败退,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没忍住嗤嗤冷笑,“呵!你早就想把我丢了,不是么!”
门外的杨玄刀还在拍门,梁玉香隐约听到这些话,让杨玄刀别敲了,“走吧,先别管,两小孩子吵架呢。”
千禧气得肚子疼,“你脑子有毛病么!你怎么也是个读书人,还勉强是个状元,怎么听话听半截,断章取义,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我说得明明是,我从未把你当麻烦!也从未想过把你丢掉!”
不管千禧说得再怎么坚定,江祈安还是想发笑,他收起歇斯底里的模样,轻声开口,“那你为什么嫁人了呢?”
清越的声音让整个子的温度骤降,气氛一时陷入死寂。
千禧明白了,他们两个所说的爱,从多年前某个时刻开始,就全然不是一回事儿了。
她有些无奈,无奈得语无伦次,“你要我跟你道歉吗?可是我爱上武一鸿……并没有错,如果你要的是我讨好,我就更不可能和你道歉的江祈安,不然武一鸿又算什么呢?他是我丈夫啊!”
想起武一鸿,她哽咽得不成样子。
江
祈安并不为她对武一鸿的情义伤心,只是对这话显得冷漠,他十分冷静地开口,“你说你没想抛弃我,把我当弟弟,是么?”
千禧含着眼泪,在开口的一瞬,哗哗落下,“是……”
“我们相处八年有余,是除了你娘亲,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了,是么?”
千禧咬着牙点头,“是。”
“比武一鸿还长,是么?”
“是。”
“我们是亲人,是么?”
“是。”
“我是不是仅次于你娘亲的亲人?”
千禧稍显犹豫,最后认真地点头,“是。”
“那你为何……”江祈安的话顿在此处,哽得厉害,口齿干涩得说不出话,他努力吞咽着,喉结滚得艰难。
片刻后,他就立在千禧面前,沉下一口气,语气失落,“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武一鸿死了?”
千禧闻言,在黑夜中睁大了眼,久久说不出话。
“不是姐弟吗?”
“不是至亲吗?”
“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那我算什么?”
“我就是个外人,无关紧要的要外人!”
千禧心头慌得厉害,她的确隐瞒了他,嘴上毫无意识地解释,“不是的,那是有原因的……”
漆黑一片中,江祈安忽然发出一声极尽讥讽的笑。
笑得千禧头皮发麻。
他道,“原因啊,我知道。”
“不就是为了拒绝我,搪塞我么?”
千禧猛地抬眸,心口好一阵痛意。
他说得并没有错,一开始的隐瞒,的确裹挟着些拒绝。
江祈安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与辩驳,她承认了。
哪怕早有预料,他还是心碎了一地,他真是自取其辱,像个笑话。
“你爱武一鸿那张脸,也可以,只是小心杨玄刀,我直觉他不是好人。”江祈安没了哭腔,此刻平静得像掀不起浪花的深潭。
这话多伤人,刺得千禧心窝子疼。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她陷进漆黑的泥沼,哪能那么快抽身,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想过的。
虽然难以从姐弟的身份抽离,但她真的认真想过与江祈安的未来。
只是不知天老爷捣什么乱,竟是发展到如今这局面。
她仍旧一言不发,江祈安转身就要去拨弄门栓,却是被千禧一把从身后抱住。
江祈安呼吸凝滞。
“江祈安,你听我说。”千禧贴着他僵硬的脊背,轻声开口,“荷花祭那天晚上我就打算告诉你。”
她委屈的声音渗入他的脊骨,传入整个躯干,他听得很清晰,却疲累得不想回应。
“千禧,算了吧。”
第147章 他疯了算了……是什么意思?……
算了……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江祈安永远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蓦地想起他不断在耳边重复的话,他说,他只有她一个人了。
反过来,又何尝不是。
她贴紧他因为呼吸而微微颤抖的脊背,“江祈安,我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她的声音很轻,似轻语,似呢喃,江祈安只是听上一听,心里的愤恨便溃不成军,但他渴望的,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她说的唯一,是此时此刻亲人的羁绊,这样的情,在未来的某年某月或会被一个男人取代。
届时,他又会成为那个被抛弃的人。
他要独一无二,他想要成为她的唯一。
江祈安掰开那双环在他腰间的手,一边抗拒,一边留恋不舍。
或是他力气大,或是她没用多大力,就这般轻易地分开了,容易得像掸落尘灰。
他失落失望失心疯,满腔不甘心,想质问她为何不再抱得紧些,却是早知答案,不敢再自取其辱。
千禧绕到他面前,转而握住他垂落的手,指尖冰凉,掌心却滚烫濡湿,“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他不要听这样的话,胸腔里硬硬的,一团恶气在里头膨胀,呼吸越发沉重急促,“不好!”
千禧沉默片刻。
外面忽然响起啪啪啪的拍门声,急促又暴躁,千禧后背抵着门,被门板震得心脏狂跳,武长安的声音传来,“江祈安,滚出来,这是在我家!你可别对千禧做什么!”
梁玉香在一旁拉扯着武长安,“你别急啊,俩孩子在里头说事呢……”
武长安怒气上头,根本听不进去,哪怕江祈安是县令,明日他就会失去衙役的身份,他也不能容忍有人欺负他家里人,更何况,他清清楚楚知道江祈安的心思。
他拍得更使劲了,“江祈安,现在是半夜,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莫要等我进去,打断你的腿!”
二人呼吸凝滞。
江祈安心神一凛,这作偷作抢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受,他伏在千禧耳边,声音喑哑,“我与任遥的婚事是权宜之计,明日我便可将此事公之于众。千禧,你答应我,我就娶你。”
最后一句话,似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千禧微微睁大了眼,背后是公爹的暴怒,前面是江祈安的逼迫,可不管是谁,都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害怕对不起武一鸿的情,辜负了公婆的恩,也不愿失去江祈安。
但她不能拿自己做作为安抚两方情绪的工具,更不能为了哄得江祈安高兴,就许下虚妄的承诺。
她咬着牙,攥住了江祈安的衣襟,仰着脖颈,呼吸轻颤,“我不能应你。”
这五个字清晰入耳,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江祈安摇头讽笑,一双大掌精准捧起千禧的脸,指尖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与她身子贴在一处,一同感受门板背后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