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这一掌真给杨玄刀拍痛了,他微微蹙眉,看她眼睛又神气,他漫不经心地开口,“知道了,嫂子。”
  杨玄刀带的板栗三个簸箕都装不完,剥得千禧手疼死了,连连叫唤,“太难剥了!够吃就行了吧,改天再剥。”
  梁玉香看时候差不多了,对千禧嘱咐,“剥累了你去买菜吧,顺道去刘大哥家抓一只老母鸡,我叫他给我留了只最肥的。”
  本就是计划中的事,千禧背着背篓走了。
  人走后,杨玄刀还坚持在剥,梁玉香也剥不动了,直打呵欠。
  杨玄刀见状,站起身来,将梁玉香扶起,“干娘你去睡会儿。”
  “我是想眯一会儿,你也不要剥了。”
  “反正我闲着,剥累了我会歇一会儿,干娘别管我。”
  “呵呵呵,好!”
  梁玉香进屋里睡觉后,杨玄刀特意留了个门缝,观察着梁玉香的一举一动,直到梁玉香沉沉睡过去,他往椅背上一靠,两个身影浮光掠影地落在身后。
  杨玄刀轻轻开口,“从这到马儿洲的三条路都守着,去烧了他们的艌料。”
  两个身影飞身而上,片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玄刀继续剥板栗,剥到梁玉香醒来后,两人又继续剥了会儿,千禧才归家。
  做晚饭的时间忙碌,千禧没空想些七七八八的事,只觉有人能打下手是件好事,将杨玄刀使唤来使唤去。
  夕阳斜照,千禧看着他杀鸡时的认真模样,又制止不住地恍惚了,真像啊。
  她回过头,婆母坐在椅子上,半撑着头,眼眶湿润,目光一刻未移开过。
  如果没有那些死亡与意外……
  千禧收回神思。
  没有如果。
  晚饭过后,杨玄刀忽然说起自己的伤,“这儿有根骨头说是裂了,走回去都难。”
  梁玉香当然是心疼他,“那你今晚歇这儿,鸡汤还剩得多,现在天热,明儿晚就吃不成了。”
  杨玄刀没有拒绝,顺着梁玉香的意愿,留宿在她家。
  千禧洗完澡就躲进了屋里,实在是不放心杨玄刀这个人,门窗关得死死的,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或是门窗关得太紧,屋内闷热得厉害,千禧睡到半夜,又梦到了那个旖旎的春梦。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情节,不同的是,江祈安和武一鸿拿着刀子互捅,只见鲜血四溅,却不见有人倒下,就这样,经历了漫长的拉锯,千禧煎熬得受不了,猛然惊醒。
  她坐起身,心悸得厉害,使劲儿拍着胸口,怎么也顺不过那口气,忙不迭打开了窗户,微凉的暖风吹来时,她像一尾鱼儿落进水里,大口大口吞咽着空气。
  她感觉她差点被那个梦憋死。
  “都关了一整夜,现在打开作甚?”
  杨玄刀的声音传来,千禧惊恐地偏过头,看见了房梁柱靠着的人,身披一件短褂,吊儿郎当地敞露着精壮的胸膛。
  千禧霎时神经紧绷,警惕问道,“大半夜不睡觉,来我门前做什么?你可别想……”
  “我睡不着,坐院里看看月亮不成?”他微微侧过脸,月光只衬出他直挺的轮廓,和一点戏谑的目光。
  “那你干嘛非坐我门前!我已经不想忍你了杨玄刀!明天我就跟爹娘说你居心不轨!”
  “那你要告诉他们武一鸿死了?”
  千禧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开口,“当然!”
  杨玄刀轻笑,“那正好,我就跟他们说我要娶你。”
  “你尽管说,但除了我,谁也没法决定我的婚事。”
  “你的意思是,你要弃他的爹娘于不顾,自成一家?”
  千禧觉得他果真心思深沉,是个阴险的人,还好她是个媒氏,她嗤嗤笑了,“爹娘是爹娘,公婆是公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当然会照顾他们,但那不意味着他们能做我的主,哪怕有朝一日我改嫁,我公婆不愿意,我也不会听,他们顶多也只能道一句人心薄凉。”
  杨玄刀轻蔑勾起嘴角,“岚县的媒氏真猖獗,男女尊卑,宗亲礼法,你们视之如泥土,所以这是江祈安纵容的吗?”
  “无关他纵不纵容……”
  话音未落,千禧忽的听闻院外巷子里传来杂乱的声音,她转过头,就瞧见隔边巷子里有火光闪动,似是火把照耀,紧接着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她不禁喃喃,“乖乖哟,怎了?走水了?”
  她什么也顾不上,随意披上衣裳,便想打开院门探究。
  可哪成想,开门见到的,竟是一具冷若冰霜的清隽身躯。
  江祈安冷了眸光,幽寒的眼上下打量着二人,一个袒露胸腹,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
  他简直想要发笑,且真的笑了,笑得阴沉可怖,“我该不该说一句郎才女貌?”
  第146章 算了吧千禧微怔,还没从诸多疑问……
  千禧微怔,还没从诸多疑问中回过神,便得到这么一句讥诮,她下意识望了望一旁的杨玄刀,想象一番自己的模样,的确让人误会。
  她慌张往旁边挪了一步,对江祈安解释,“不是……我们什么都没有……”
  江祈安却依旧笑得讥讽,“何必解释。”
  千禧见他这模样,实是有口难言,仍想为自己辩解,“我……我真没……他只是留宿我家而已……”
  江祈安不应答
  她的话,径直从二人间穿插而过,站在院子中央,左右环视一番,抖了抖袍袖,质问道,“杨玄刀今日都在此处?”
  “嗯,一直都在。”她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江祈安的眸光就落在她脸上,凝了她许久,眼眶开始发热发酸,唇齿间渐渐弥漫起苦涩。
  她多么理直气壮,多么义正词严,显得他的怀疑多像个傻子,多像个恼羞成怒的疯子。
  他生涩地开口,再次询问,“我再问你一次,杨玄刀今日都在你家里,没有和谁接触过?”
  他的声音愈发颤抖,千禧意识到了不对劲,惶恐不安,她不确定了,转头看婆母披着衣裳起身,杨玄刀走过去扶着,满脸事不关己的闲适自得。
  千禧被江祈安吓得不轻,竟开始不确定自己的答案,她问梁玉香,“娘,杨玄刀今天都在咱家,对么?”
  梁玉香也懵了,疑惑地答,“对啊……吃晌午饭就来了,下午我们一直在剥板栗。”
  “那我的东西是谁烧的!”
  江祈安带着愤怒与绝望的一声嘶吼,震得千禧耳朵里嗡嗡的,她不可置信地立在原地,似乎从未想过江祈安会有这么一面,但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上前一步去挽江祈安的手腕,轻声细语地安抚,“江祈安,你别急,先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江祈安却一把甩开她的手,他转身目光紧紧锁着杨玄刀,不需要任何理由,江祈安直觉就是杨玄刀做的,或许有看他不爽的成分在,但他笃信杨玄刀是个有秘密的。
  他放弃了质问,因为他心底明白杨玄刀不可能说实话,那该怎么做呢?
  他当然有强行带走他的权力,也有抹杀他的机会,可他真能那么做吗?
  江祈安望向梁玉香,梁玉香吓得落泪,轻声劝道,“祈安呐,这孩子又犯什么事儿了?你跟伯母说说,伯母绝不包庇……”
  梁玉香说话时,声音在颤抖。
  千禧看梁玉香状态不好,连忙站到她身旁扶着婆母,就这一个举动,看起来多像他们三人同仇敌忾啊……
  他望向千禧的眼,她承载的是他的整个世界,却是云淡风轻地站到了他对面。
  心痛涌来,江祈安牙关打颤,颤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就非要问问,她是否真要如此。
  江祈安一把拉扯住千禧的胳膊,连拉带拽将人拉扯进千禧的房间。
  千禧还没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响,江祈安将房门一甩,迅速插上门栓,连同窗户也紧紧抵住,瞬间隔绝了两个空间。
  房间外,梁玉香和杨玄刀焦急地拍门。
  房间内,漆黑无比,他不发一言,千禧被他双臂圈在门板间,只能听见他沉重绵长的呼吸,像是溺水那般愈发力竭。
  千禧被扯得晕头转向,此刻却忽然安静下来,就算此刻的江祈安青面獠牙,她也不会觉得他会伤害自己。
  千禧抬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指腹在他面颊上温柔的摩挲,“江祈安,别着急,说给我听好么?”
  这样的温柔的确让江祈安暴躁的情绪得到一丝安抚,却是想到她只是为了安抚他,才做出这种举动,心痛狂卷而来。
  在看不清面容的一片漆黑中,他几乎是崩溃着恳请,“千禧,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了……”
  “世间谁指责我我都不怕,但我只有你了……”
  江祈安颤抖地出声,气息紊乱至极,渐渐泣不成声,嘴里反复说着那句话。
  我只有你。
  滚烫灼热的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全然滑落进千禧的指缝之间,她一遍遍擦去,又有眼泪滚落下来,无穷无尽,她不断回应,不断安慰,“我知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