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有才华的不露脸,倒是江祈安那没才华的今日出尽风头。”
“可不是嘛!”
千禧原本打算走,听到江祈安的名字,她一屁股坐回原位,她坐在假山另一侧,看不见那几人的脸,也不知对方是谁。
江祈安没才华?
他们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屁话?
没才华能考状元么!瞎扯!
她在心里头疯狂反驳,又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哟,你们这么说,这状元都显得不那么入流了!”此人语气戏谑,哈哈大笑起来。
旁人附和,“他本就不入流,你以为他靠什么成为状元的?奴颜婢膝的人罢了!”
千禧听着,像只青蛙一样鼓了一身的气,戳她一下她都能呱出来,但她想知道原因,忍了那口气。
“他那篇策论写的什么你们知道吗?”这人故作神秘,吊足了周遭人的胃口,纷纷追问。
男人轻笑两声,“他那策论,先是将前朝数落个遍,提出了前朝皇帝二十多项罪名,什么横征暴敛,侵占土地,官吏腐败,可多了!”
千禧那口气忽然就松了,说得也没错啊,前朝不就是这样的么,压得人没法活,岚县是因为芙蕖夫人筑的根基所以显得清明,像羡江那样的地方就常有乱收赋税,抢占土地的问题。
假山后约莫四五个人,其中一人道,“其实也没错,前朝的确存在诸多问题。”
“呵!谁不知道这些积弊沉疴,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那他策论里还写了什么?”
“这就是他江祈安无耻的地方,他将梁王朝夸了遍,说什么皇帝英武神姿天地动容,宁西候骁勇善战乃梁国战神,镇南王忠勇无双世间罕见,皇后气度庄严,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世间断没有能与他们比拟的人了!皇帝就是天降神龙,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安天下于动荡之世!”
千禧:“……”
也没错啊!不夸点好的,人家凭什么信他呢!
这人是不是嫉妒江祈安,她接着听下去。
“不要脸!太不要脸!无一点文人傲骨!”
“可不是嘛!”
“可若是胡夸一通,也不见得就能被钦点为状元吧?”
“剩下的就是他今天在宴上说的那些,什么以岚县之水贯通三州,开劈千里沃野,养活十万流民。”
“大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啊,吹牛皮我也会!哈哈哈哈!”
千禧对这群人嗤之以鼻,他们一定是嫉妒江祈安的才华,沃野千里,十万流民有什么问题,这么高远的志向,他们竟然在这里贬损,哼,目光短浅,鼠目寸光,坐井观天!
“对啊!原本以他的才华,怎么可能成状元!”
“你们听他给村落起的名字,什么莲花村,莲子村,莲蓬村,俗!太俗了!”
啊?
千禧咬牙切齿,这也能骂?
她从小长在岚县,以荷花莲花命名的事物一抓一大把,有什么问题,她丝毫不觉得俗气!
“你们见过他的诗作词作画作吗?没有吧!身为状元,没见任何作品,甚至还不通音律,是不是太磕碜?历朝历代,哪个状元没有作品传世!”
忽然有人暗戳戳道,“呃……我见过他的画作……和词作……”
“真的?技艺如何?”
“挺好……但十分低俗!”
千禧耳朵又竖起来,什么东西能称得上低俗?
“什么画儿?”众人都好奇得不得了。
“是美人图……”男子道,“云纱朦胧,还湿透了,曲线曼妙……”
“什么!他竟是如此孟浪之人?”周围人大惊,“在哪儿见到的,那画作现在在何处?”
千禧也惊了。
“当时好似是在一家客栈做工,有人翻出了他的私物,就看到好几张美人图,画风别具一格,每一副画都题了诗。”
“这般私物被公之于众,江祈安恼羞成怒,将那人打了个半死,然后将那几副画作付之一炬。”
“我当时就在旁边,看了个透彻。”
第126章 耻笑自己“当时江祈安脸色可差,……
“当时江祈安脸色可差,双眼红得像是要杀人,揉乱了那一堆纸,放在烛火上烧,火势蔓延烧到他的衣袖,他面色不改,一把抓住袖子灭了火,继续烧……”
“我与他同在客栈做工,他向来神色从容,不爱与人攀谈,只那一天,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神情,谁知他后来竟成了状元。”
千禧听得出这人语气中肯,无褒无贬,只是感慨。
紧接着却有人道,“还状元呢,外面看着清高,心思龌龊不堪,他那美人图画的是谁?他那时年纪也不大,尚未娶亲,就敢画人家姑娘的美人图,呵,表里不一的禽兽罢了!对了,他那诗是怎么写的?你看到了吗?”
那人沉吟片刻道,“当时念了好几首词……”
“粉匀红颊,浅妆黛眉画。
笑如幻影声似梦,眼波萦心索。
风过花落,月影斜,曾是女儿今作妇。
红烛融泪,今生陌,争不见。”
千禧:“……”
不会是在写她吧!
那句“曾是女儿今作妇”,她越琢磨就越觉着是在写自己,好肉麻,鸡皮疙瘩起一身。
“今生陌,争不见”又是怎么个回事?
难不成当年他离开,就想的是一刀两断,此生永不相见?
幼稚,好笑……又有点心疼。
假山后又传来声音,“还记得一首。”
“雨风急来,月蔽云涌,树影摇碎龙吟怨。
银蛇破天,光映树下白妖面。
笑相迎,恍若天水落瑶池。
桐伞轻摇,独若玉莲,情似艳阳天。
裙伞落魄,屋檐淌水,薪柴燃尽生姜暖。
兰汤落溅,雾中隐约仙颜艳。
盼回眸,身陷盘丝情难言。
纤手抚过,万缕青丝,梦回禹塘间。”
这首词念完,假山后安静一瞬,不知谁噗嗤一笑,周围人爆笑起来。
“怎能如此下流,偷看人家姑娘洗澡?还身陷盘丝情难言?那女子蛛妖?真能如此勾魂?笑死我了!”
“可不是!意淫人家姑娘,这女子还与他住同一屋檐?上一首不是讲的不复相见吗?不就是黄口小儿做的艳情梦么!”
“看不出他江祈安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他正经老实,当初在琼林宴上,一眼就被公主看上了,公主知道他这般无耻吗?”
“其实我觉着……谁没个喜欢的姑娘……”有人暗暗反驳,却立马被人骂了回去。
“那你画人家姑娘的美人图吗?这词写得也不怎么样!”
“还行吧,那时他也才十七,作词时不一定十七……”念诗的声音弱弱开口。
“你什么意思,见人家是状元,想巴结,那你去巴结呗,八成人家也看不上你!”
“没……我没那意思。”
假山后,变成了一群人的疯狂嘲笑。
尽显幼稚的两首词,却是难掩真情。
千禧陷入沉默,禹塘,是当初救下江祈安的地方,那这首诗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在写她。
还有词中描绘的场景,就是大雨那夜,她撑伞去接江祈安,淋得一身湿透,回家煮了姜汤,烧了洗澡水。江祈安质问她,是不是要嫁人了,她还鬼使神差去抱了他。
美人图画的也是她?
千禧皱起鼻子,五味陈杂,她觉得自己简直在作孽,可江祈安被骂也不无辜,还画什么美人图,让人瞧见多难堪。
想来想去,又没什么好指责的,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但凡是别人,她都会说上一句用情至深,可偏偏那人就是自己。
夸也夸不出,骂又骂不得。
不过那群人骂得可真难听,千禧嗖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气势汹汹,踩上假山石,想从天而降吓死他们。
假山挺高,连接着池塘,千禧爬到中间,余光忽然瞥到一抹亮色,转过头,竟是江祈安顺着池塘边侧身摸过来。
他面露疑惑,“千禧?”
“江祈安就是摇尾乞怜的狗!”
对面忽然传来掷地有声的结论,声音又大,语言粗鄙,满是恶意!
千禧蓦地转身从假山蹦下来,假山石间促狭,一蹦就蹦到了江祈安面前,朝他身子扑过去。
她没操心过自己会不会摔倒,只是抬手捂住了江祈安的耳朵,小声道,“别听别听!是恶评!”
江祈安自是稳稳接住了她,止不住退了两步,两人陷进了假山深处,一个无人能瞧见的地方。
漆黑的,很安心,很幸福。
他这么觉着。
以至于外面那些骂他的声音,都随着的婉转歌声变成了伴奏。
过量的饮酒,让他迷醉,她捧着自己的脸,掌心一阵赛过一阵的滚烫。
他顺势捧起千禧的脸,像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样,他也捂住她的耳,低头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