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千禧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慌乱地往后一躲,他的手掌却强而有力,难以挣脱。
心跳骤然停了片刻,她脑子里混乱得像团浆糊,那佳酿的芳香过于浓厚,顷刻间笼罩了她整个脑子,她跟着醉了。
就是那一点点醉,她有点发晕,混着他身上淡得快要消失的柑橘味,她觉得很香,像是以前与他坐在梅雨初霁的屋檐下,她给他剥橘子,苦涩,清新,阳光晒干了灰尘的味道,他在院里翻晒着书本,些许霉味,浓浓墨纸香。
她不知脑子里为何会出现这个从未想起的场景,只记得那时候她剥着橘瓣,觉得他长高了,抽条了,变得隽秀好看。她见他在忙,拈着橘子塞进了他嘴里,指尖轻擦过他的唇瓣。
那时的江祈安顿住了动作,抬眸看了她好一会儿,那时她不懂那眼里的震惊与晦暗,还笑话他,“是不是很酸?”
很酸很涩,酸得他眼眶湿润。
千禧口中渐渐湿润,像是闻到橘子破皮时的酸味,止不住咽了咽口水,脚下飘忽酸软得站不稳,不知是靠什么支撑的。
也可以的,她想,她可以爱他的。
她忍受不了一辈子的孤独,也受不了他此刻的撩拨。
她双手从他耳朵滑落,落到了胸膛,攥住了衣襟。
而他却在咫尺之间,停住了所有动作。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千禧闭着眼,除了感受到他一身的温度,任何动作都没有。
蓦地,江祈安撑着她的肩膀,将人给推开了。
他转身出了那窄小的假山洞口,深深浅浅地吐息着。
洞口有月光,这微薄的光芒,不足以将世间万物看个透彻,却足以约束他无耻的放肆。
所有的情绪戛然而止,千禧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良久。
她皱起了鼻,唔,怅然若失。
啊,气死了!
越想越气。
以至于出去时,对江祈安态度极差,“你刚才想做什么?”
江祈安脱口而出,“没站稳。”
“我才不信!”
“还能是为什么?”江祈安也不知怎么的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千禧真是不想跟他说话,江祈安说完就后悔,“我不是那意思,真是没站稳……”
“哦!有什么好解释的!”千禧气呼呼的。
江祈安没法子,只得哄,“是我语气不好,我错了?”
“不行,你吼我了!”千禧环臂,“当官了,脾气可大!”
“没……”
炮仗不愧是炮仗,江祈安只得转移话题,“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方才循着舒念芝歌声而来,就瞧见她在这角落鬼鬼祟祟爬假山。
千禧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假山后没了声儿,那群人已经离开,她放开了嗓子,“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气死我了!说你是卑躬屈膝的狗,还说你奴颜婢膝,小人做派!”
“说你下流,不要脸,没才华,说你不配做这个状元,拉条狗来都比你会作诗!”
千禧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江祈安方才还心里暗自笑她太好哄,听到后面硬是笑不出来。
所有的恶毒言语,他都听过,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真瞧不起他,他皆可一笑置之。
但此刻,让千禧听见了,他心里不舒服。
许是恼羞成怒,心里害怕,他戏谑地问,“你觉着呢?”
“我觉得你也挺下流的!”千禧直言不讳。
江祈安像是被猛砸一拳,脑子嗡嗡的。
“你你你……你就算心里再怎么想,也不能画人家姑娘的□□啊!还写淫诗!真下流,不要脸!”她没说那姑娘是她。
江祈安喉咙生涩发苦,那些被欺辱的往事浮于脑海,一共有二十七张图,诗词作二十七首,他全烧了。
他曾为此事懊悔过,直到那些图真被付之一炬,他暗自庆幸他的无耻被掩藏,又遗憾失落,不知该如何排解思念。
好在时间对他公平,忙忙碌碌中,他分不出太多心思去想,以至于他觉着似乎放下了。
江祈安思绪回笼,挤出薄凉的笑容,月光照得他眸子似有水光,“嗯……是挺下流的。”
方才在黑暗里,还想借醉装疯,亲吻她时常引诱他的丹唇。
这不是一个读书人能被允许的事,做弟弟的,更没有资格。
如此稀薄的月光,都能照透他的骨,他的心。
他耻笑自己的下贱。
听他忽然这样说自己,千禧又心疼他,斥责变成了安慰,“好了,我没说你,谁没个喜欢的人,你也没做太过出格的事,对么?”
那刚才呢?还不算出格?
他没问出口,笑着睨一眼那一本正经安慰他的姑娘,想象着说出口时,她无言以对的模样。
江祈安不为所动,千禧决定下猛药,“我还偷过武一鸿衣裳呢!有什么了不起!”
江祈安:“……”
该说不说,她是会安慰人的,极大勾起了江祈安的兴趣。
“你偷他衣裳干啥?”
千禧扭扭捏捏,“呃……就是他在河里洗澡,我当时就想逗他玩,看他找不到衣裳的样子,结果他果真追了我好远!”
“后来,被他逮到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望着我邪恶一笑,说,‘你喜欢?送你了!’”
江祈安:“……你好皮。”
武一鸿好骚。
“你们真好啊,天生一对。”他苦笑着调侃,把自己给苦死了。
第127章 理想之境千禧说自己的糗事就是想……
千禧说自己的糗事就是想安慰他,可他仍是闷闷不乐,她推了推他的肩头,“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别不开心了。”
江祈安被推得微晃,胸腔闷得难受,没忍住讥诮道,“我能偷你衣裳?我画的是你,写的是你,你能不知道?”
千禧:“……那当然是不能的。”
但她没想指责他。
刚才的话说出口,江祈安竟如释重负,说出来的感觉很舒爽,他再难抑制,“你再怎么跟武一鸿闹,那是你们打情骂俏,我算什么?”
“方才我就是想占你便宜,你察觉不到?”他嗤笑,“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只是在纵容我。”
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自嘲,像沉入一潭深水,越发透不过气。
纵容又不回应。
或是没法回应。
他都清楚,还是忍不住心酸。
千禧的确难以回应,方才有片刻不管不顾的心思,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不该。
公婆年纪大了,短短几年时光,失去两个孩子,她必须让他们的情绪慢慢得到安抚,以后他们才能不那么痛苦的活。
不管是为了武一鸿,为了公婆,还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她也不能断然接受这一份情。
她微不可见叹息,当做没听到,扬了扬声线,“也不是多大个事,他们还骂了更难听的话呢!”
江祈安侧过头瞧她,她望着天,言语与眼神都在回避。
他勾了勾嘴角,他到底在渴求什么,非要强求,只能让她陷入两难,他顺着千禧的话答,语气变得温柔,“嗯,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你文采差,取名字俗,什么莲花莲子莲蓬的,不够雅致!”
江祈安:“……这也能骂?”
“对嘛!这有什么好骂的,莲花莲子莲蓬有什么不好的!我听着挺好听啊,城里都是杏子杏花莲塘的,要是我,我就起个桂花糖呢!再不然就是豆沙包!”
千禧把自己说饿了,今天没吃两口饭。
江祈安摇头失笑,从身上掏出一块微微泛黄的绢帛,抖了抖,绢帛散开,竟是一张地图。
“还随身带地图……”千禧好奇凑过去。
江祈安找了个地方坐下,火光恰好从假山石的洞口透过来,刚好能看清一张地图。
他指着图上某处,“千禧,你瞧,这就是莲花村。”
千禧眯着看,凑近看,花里胡哨,奇形怪状,“啊……怎么了?”
“像不像一瓣莲?”他修长的指节在图上描摹,指甲修得干净,若一弯小小月牙。
顺着他描的形状,千禧渐渐看出来了,“看见了,是一瓣莲!”
他继续描,“这里也是,这处也是。”
在江祈安的圈点下,乱七八糟的地图竟真成了一朵莲花。
“这里是莲花上村,过几年,莲子村建成后,会接着开拓莲花下村,到时候这几个村落连在一起,就是一副盛放的莲景。”
千禧莫名就出了口恶气,“不得了啊,你这是纸上生莲,土里生金,那群人就是浅薄无知!”
她夸得江祈安不好意思,耳朵一热,垂头舔了舔唇瓣,继续道,“不止呢。”
“你可知为何要设计成这般?”江祈安问完,侧眸看千禧,只见她像个好奇的孩子,紧贴着他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