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柠听到这里，脸上情绪终于有了反应，她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在审判仪式开始前，顾上影就已经服用了黑血，觉醒出技能拟态，将自己变成最厌恶的异种生物，想趁机杀了她，虽然最后失败了。
  “妇好，拟态的目标对象是只限于自己本身吗？”，卫柠问系统。
  【不清楚，依靠黑血觉醒的技能，我只能了解到大概。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应该不重要，你更想知道斐青柃的技能吧？】
  机械的电子音在卫柠脑海里响起。不等卫柠说话，系统就抢先开口。
  【器官收纳——技能者可以随意改变自身器官的物理，化学性质，甚至可以扩大内部空间，从而收容，镇压活性生命体，收容数量根据技能者自身器官数量而定。】
  【请注意，技能者自身器官具有一定的自我修复次数，具体次数未知，但和自身寿命有关。】
  “很复杂的技能。”，一旁安静听着的宋与岁出声说。
  她轻抬起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指尖摁在额角，“单单依靠黑血，可以觉醒出这样的技能么？技能者的觉醒报告保密权限很高，我得再加把劲，看看能不能黑到手，好纵向对比一下。”
  程七伪递给卫柠柠檬汁，“军部一定很后悔放人跑了，可以收容活性生命体的技能——行走的人形监狱，至于寿命方面，对最高科研所来说不是问题。”
  卫柠握住冰凉的杯子，目光落在里面随着水纹晃悠的柠檬片。
  柠檬片不停地在杯壁上撞击，声音却小得可怜，几乎没人能听见，卫柠扯开嘴角，说，“李壹潮一定把她藏得很好，没人能找得到。”
  我也不能……
  后面那句话，卫柠没有说出口，事实上，她永远都说不出来。
  这是卫柠极其羞耻，又不得不承认的无能。
  叩叩叩——！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程七伪和宋与岁背部肌肉瞬间绷直，齐刷刷看向门口。
  一名护士推开门，猛地对上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脚步一顿，声音也僵住了，她捏住手里的巡房本，小声说，“卫军官，指挥官有请。”
  “顾指挥官？”，卫柠眼睫下的瞳孔一暗，眉眼间的情绪微微动了起来，她认出来了，这是上次在斐青柃病房外的那名护士。
  护士低下头，轻轻避开卫柠的视线，“是新上任的代理指挥官，谭回指挥官。”
  “卫柠，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谭回。”，一道女声从护士身后冒出来。
  紧接着。
  护士整个人，从头到尾都被一道阴影笼罩了，她的脸显得无比苍白，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流失掉了一样。
  卫柠微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身体本能的危险预警响起，她后脖颈攀附的神经莫名开始抽动，直觉告诉卫柠，来人极其危险。
  一个呼吸后。
  那股罩在护士身上的黑色阴影挪动了，谭回的眼睛，半张脸，整个身体，一步一步抽帧一样，逐渐暴露在卫柠的视线范围内。
  卫柠瞳孔一动，视线死死锁定。
  一个右侧眉毛被褐色疤痕截断，皮肤粗糙，满脸血腥气的女人，她没戴军帽，几厘米长的寸头就这样直直撞进所有人眼里，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街头打架勒索小朋友的混混，当然，也可能是从业超过十年的雇佣兵。
  总之。
  就是不像军人。
  不像是会服从，被驯服的工作者。
  “谭指挥官，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卫柠，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卫柠声线平淡，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仰起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谭回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毫不掩饰地在不大的病房内环看一圈，视线刻意，着重地在程七伪，宋与岁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下巴，说，“上级命令，你得跟我走一趟。不用换衣服了，现在走，立刻，马上。”
  空气安静了一瞬。
  没有多说什么，卫柠起身，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服跟在谭回身后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在收获无数人的回头注视后，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一扇完全透明的门，不，是观察窗，横在卫柠面前，能让人自上而下地，一览无余地观察到室内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样的观察角度，像是人类的鱼缸，而卫柠是站在缸外的人。
  卫宁转头看向谭回，“谭指挥官，你带我来这里是？”
  “看里面的人。”，谭回抱臂环在胸前，肱二头肌因为挤压险些撑爆袖子，她无比流畅丝滑地无视掉，而是一脸兴趣盎然地注视着卫柠，企图捕捉她脸上的任何情绪，“好好看看，你一定能认出来她的脸。”
  卫柠早就认出来了。
  躺在“鱼缸”里的人是顾上影，没了一条胳膊，两条腿的顾上影，险些成为人彘的顾上影，被无数个身穿白衣的医生，护士围起来的顾上影。
  卫柠真正想问谭回的是——为什么特意带她来看顾上影进行安装义肢手术，为什么，偏偏是她？
  第170章
  一股存在感异常强烈的视线落在脸上，像是沾满辣椒水的鞭子打了过来。
  卫柠直直地面向着观察窗，不用转头，也知道那股视线来自站在她身边的谭回。
  “你毁了她一条胳膊，你猜猜她那两条腿是怎么没的？”，谭回挑起被疤痕截断的眉毛，问卫柠。
  坦白说。
  这是一个非常没有礼貌的问题。
  但由谭回问出口，即便卫柠和她并不熟悉，也不觉得感到突兀和割裂，仿佛这个女人就该问出这样的话才对。
  “断口很平整，是人为的。”，卫柠望向躺在手术台正中央的顾上影，事实摆在眼前，即使再难以相信，也是真相。
  更何况，卫柠对事物的接受度远超常人想象，她对谭回说，“顾上影自己要求割断的。”
  谭回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了，被另类的审视代替，她注视着卫柠说，“你很敢想，虽然就是你想的那样，那你再猜猜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柠终于将目光从安上义肢的顾上影身上移开，看向谭回，歪头，“谭指挥官很喜欢玩猜谜游戏么？”
  对上卫柠的质问，谭回反倒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事实上，我很讨厌猜谜，要是谁在我面前卖关子，说瞎话，我一定掏刀子剁了他。但谁让这活有钱拿呢？反正不是我来猜。所以，小卫，你就多说两句吧，我好交差。”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听得出来，谭回对于这落到她头上的差事很是不满了。
  但是。
  小卫？
  卫柠眼底一冷，垂落的指尖神经质地一抽，酸痒的感觉从指节，指根，攀升到后脑，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谭回，嘴角扯出弧度，整个人看上去却并没有因为笑容而变得柔和。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谭回此时脑中只有这两个字，多余的心神都被后背升起的寒气占据了，她蠕动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瞳孔颤抖，微微失焦。
  “为了我。”
  等终于回过神，谭回只记住一句话，而卫柠，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无声无息地，谭回根本没听到脚步声。
  谭回咽了咽口水，随手擦去脑门上的冷汗，转身面向观察室，弯起指节，用力在玻璃壁上敲了敲，直直对上抬眼顾上影望向自己的锐利双眼后，她整个人贴在观察窗上，鼻子都被挤压变形了也不松开。
  用力变幻的唇形无声吐出四个字——任务完成。
  22日，16：00：00，距离异神阵营内部会议，倒计时4个小时。
  卫柠独自回到病房，空无一人的病房只剩下程七伪留下的苹果，桃子，香蕉，葡萄，橙子，芒果，西瓜，菠萝，李子，哈密瓜……
  22日，17：00：00。
  卫柠病房里的水果全部消失，巡房的护士在一旁眨眨眼，表情呆愣，“卫军官，你需要健胃消食片吗？”
  “不用，谢谢。”，卫柠说。
  护士点点头，接着问，“卫军官，我现在帮你换药吧，毕竟你胸口的贯穿伤可以塞一个人进去……你要
  去哪里？”
  “去看队友。”，卫柠说。
  护士捧着手上的药剂，给卫柠让出空间，注视着人走向附近的一间病房，她也没再执着，将药放在病房里走了。
  这并不是欺骗护士的障眼法，卫柠确确实实是去看她的好队友们。
  早在几分钟之前，祁春茗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每一条都是重复的七个字——快来，有大事！
  “卫柠，你终于来了！”
  卫柠还没彻底踏进病房内，祁春茗的声音就大声响起，紧接着，一道快得像兔子一样的黑影猛地窜到卫柠身前，险些撞进卫柠怀里。
  “嗯，来了。”，卫柠垂下眼睫，看向将自己挂在门边上的祁春茗，抬手将她头顶上翘起来的呆毛摁下去，摁下去，摁下去，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