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被遮住一半。
  斐青柃也似乎分裂成了两半。
  不然，为什么斐青柃长出了一条异常粗壮，光滑，纯白的“尾巴”，那是尾椎上钻出来的数米白骨，像是鞭子一样刺穿卫柠，撑着
  她不彻底倒在地上，拱着她亲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远处的士兵们被这一幕惊讶得忘记动作。
  此时外形和人类毫不相同的斐青柃，无人阻拦地靠近倒在地面上，气息微弱的顾上影。
  顾上影状态比现在的卫柠惨多了，身体表面密密麻麻都是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几乎将她糊成血人，手臂都没了一条，军装长袖下空荡又干瘪，裸露在外的手指满是火热炙烤出来的血泡，颗颗和拳头一样大。
  “姓斐的……你这是怎么一回事？”，顾上影倒在地上，对斐青柃说。
  “都这样了，还摆什么上司架子呢？”，斐青柃居高临下地望着顾上影，她低下头，伸出没有皮肉，血管覆盖的手指，白色的骨头在苍白灯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眼睛疼，顾上影下意识眯起眼，却被斐青柃强行用指尖挑开。
  眼白和深色的瞳孔都暴露在了空气里。
  顾上影看着斐青柃，嘴唇抽搐抖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用力地扯动眼周肌肉，根本闭不上眼睛！
  无可奈何。
  气急败坏。
  顾上影将瞳孔挤到眼眶最角落里，紧接着，猛地一震，卫柠无视越来越深入身体的骨尾，一步一步，缓慢且坚定地朝她和斐青柃爬了过来，像一只被小孩串在铁签上，从顶撸到尾端的金龟子。
  天真且执着的残忍。
  又像是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鬼，哪怕嘴唇变得苍白，吐出的鲜血流了一路，卫柠也要继续往前爬，而她身后，贯穿她身体的骨尾已经被强行多出了快两米。
  一股恶寒从顾上影心底升起，她被卫柠吓得身体僵直，连移开视线都忘了。
  疯子！
  这就是疯子啊啊啊啊啊！
  不要命了？！
  背对着卫柠的斐青柃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注视着身下的顾上影，见人无声地叫喊着什么，她眯起眼，高高地扬起手。
  啪——！
  卫柠停下了爬行的动作，眼球瞬间瞪大到极限，她一个呼吸憋在胸口，身体歪了，被串在骨尾上晃荡，但即便如此，她仍旧死死看着顾上影和斐青柃的方向。
  斐青柃扇了顾上影一巴掌？
  斐青柃也扇了顾上影一巴掌？！
  为什么？！
  斐青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斐青柃！”，顾上影用仅剩下的那条手臂捂住脸，怒声对面前的斐青柃叫喊，接着，她猛地喷出一口血，眼前开始发黑了。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她只能看到一张讨厌的嘴在一张一合。
  “顾上影，你和卫柠都欠我的……”，斐青柃注视着顾上影晕倒过去，她伸出手臂稳稳接住人，在无数士兵和清扫员警惕的视线下，将顾上影放到地面上，动作不粗鲁，也算不上轻柔。
  而这是卫柠在意识变黑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一股异常强烈的，说不出名名字的情绪在体内猛地升起，卫柠身体一颤，紧抓住胸口上骨尾的手臂一松，追在顾上影身后晕了过去。
  “卫柠！”
  斐青柃终于转头向身后看去，视线接触到卫柠的瞬间，她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俞双久叫喊着卫柠的名字，眼眶变得通红，迈开步子朝“异变”的斐青柃冲了过去，跟在俞双久身后跑，是同样神情痛苦，愤怒的齿面小队。
  付酒和王遂晋落在人群最后，表情沉默，五官透不出情绪，只让人觉得不想靠近，也最好不要现在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搭话。
  混战再次开始了。
  不过，主角变了，战斗的中心也变了。
  观众席上，莫北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周身气场冷淡淡，她问站在身边的人，“审判还没结束吗？叛徒已经很明显了，是——第五小队队长斐青柃。”
  一直没离开，先前险些被莫北夏吓破胆的人，扒在观众席上的护栏上，一脸绝望，死气沉沉地回应，“谁说叛徒只有一个了？”
  莫北夏皱起眉，没有说话。
  那人自顾自地往下说着，“莫医生，你是最高研究所这期的负责人，我相信你懂我的言外之意。审判什么叫停，不是我说了算，要等上面的人喊停才行。审判日结束后，军部……该变天了。”
  所谓的叛徒，在军部从来没有绝对标准的审判，而是时刻变化的相对罢了。
  21日，23：45：00。
  凌晨一点，整个地下大厅灯光熄灭，审判日正式结束。
  军部大楼的最顶层，一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来人动作轻柔地走进去，对端坐在椅子上，相向而坐的两人说，“总统，副总统，这是审判日的汇总报告和叛徒名单，请过目。”
  第169章
  22日，0：00：00。
  联邦系统弹出条密令，所有公职公民手腕终端皆是一震。
  在点开屏幕的瞬间，一张极其张扬，冰冷，眉眼里藏着隐隐约约笑意的脸，直直闯入视线里，深色的瞳孔锐利幽深，对上的瞬间，给人一种照片活过来的错觉。
  这是……
  斐青柃的脸。
  拍摄于八年前，进入军部的第一天拍下的证件照。
  视线向右偏移，这张年轻嚣张的脸旁边写着一行字——军部长山分队第五小队队长，斐青柃现已叛逃，此人危险性极高，具有破坏联邦安全风险，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协助缉捕有功的单位或个人，联邦将给予八千万元奖励。
  这是一张通缉令。
  “一张价值八千万的通缉令呢，打破端网历史记录了。”，男人坐在椅上，歪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卫柠说。
  卫柠闻声看他一眼，微张开嘴咬住男人递过来的苹果，舌头一扫卷到嘴里，咔擦咬断，“这个记录很快就会更新。”
  至于被谁更新，答案很明显了。
  她会得到一个比斐青柃更高的价格，卫柠咀嚼苹果的力度更重了。
  程七伪垂下眼睫，被苹果湿润的指尖蜷缩在掌心，莫名地，他陷入沉默，一言不发地望着卫柠。
  察觉到异常，卫柠抬眼看去，男人额前的头发柔顺垂落下来，眉眼被遮盖住一半，他脖颈微弯，窝在椅子里，整个人像是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大型犬。
  卫柠终于将嘴里所有苹果都咽下，她抬起手，放到眼前圆润的头颅上，左，右，上，下，再重复，下，上，右，左……
  没有发胶的头发手感就是要好点。
  当然，卫柠不会直接说出来，面对同一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是要多注意，哄人，是个麻烦活，卫柠不是会自讨苦吃的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
  卫柠终于松开罪恶之手，她歪头看着男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卫生间里，整个人贴到镜子前，心里感到一丝好笑。卫柠提高音量说，“我不会让自己死掉的。”
  “什么死不死的？”，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宋与岁推开门走进来，她看看在卫生间抓头发的程七伪，再看看抓起颗桃子就啃的卫柠，摇摇头，把门反锁了。
  她在卫柠床边坐下，神情严肃地掏出一份报告，不给人缓冲准备的时间，将上面的内容直接念了出来。
  “特聘清扫员周谈月为长山分队第五小队队员，原第五小队队员柳张雷死亡，原第三小队队员刘尚死亡……指挥官顾上影重伤，休病假一个星期，现正进行义肢安装手术；齿面小队队员卫柠重伤，申请缩短病假为一天。”
  念完最后一个字后，宋与岁终于抬起头，她面色冷淡，眉头皱起，“你当时是故意和顾上影对上的。”
  “是。”，卫柠说。
  宋与岁眉头皱得更深了，半响，她无声叹了一口气，说，“距离今晚八点的阵营内部会议，还有5个小时，你要做好准备。你给卫丛芜的军部微型发声器已经被拆解了，伪造的录音和定位信息也确认被接收。”
  “嗯，知道了。”，卫柠说，声音平淡，似乎对于忙碌的行程接受良好。
  “在审判日，你喝下的黑色药剂就是莫北夏研发出来的黑血。军部的孩子
  们还是一样可怜，总是被上面的人当作实验的第一批小白鼠。“，宋与岁继续往下说，“黑血是用你的血液，身体组织研发出来的，对你没什么影响，但其他人么……”
  宋与岁对卫柠轻挑眉，“你要不猜猜看，都有谁觉醒出了技能？”
  对于猜谜游戏，卫柠一向没什么兴趣，她视线偏移，落在从卫生间出来的程七伪身上，对宋与岁说，“都有谁？”
  宋与岁又掏出一份报告，“齿面小队全体成员，第五小队越一元，周谈月，长山分队队长付酒……零零散散共有十几人。妇好只能捕捉到技能的气息，具体对应谁，它实在找不出来。更何况，依靠黑血觉醒出的技能严格意义上来说，本元不属于异神，而是属于你——卫柠。隔了一层，气息更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