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程七伪脸色瞬间黑下去，“我……我当时……”
  “你当时怎么了？”，崔逢挑起眉问。
  站在旁边的窦瓷出声说，“你们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起码，这一次城内的百姓不用枉死。”
  窦瓷注意到，现在的小城里只有她们一群人和大兵，大部分百姓已经不见踪影。她对程七伪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程七伪和崔逢间的气氛在窦瓷的帮助下，并没有缓和多少。
  程七伪瞪了一眼崔逢，一甩手，走了。而崔逢站到了伤患聚集地点的附近，卫柠就在其中。
  “泥菩萨娘娘庙！”，阿宝回答窦瓷，“那里有王老爷用来运大兵进来的地道，后面我们趁防守不备就自己运自己人出去了。”
  窦瓷一愣，“泥菩萨娘娘庙？城里有这座庙吗？在哪里？名字取得不是很好。”
  秋阿满回答了窦瓷的一连串问题，“是在大火后不久建的，是……王老爷建的。一开始以为他是好心，后面我才反应过来……他和大兵是在嘲讽……一群猪狗不如的狗东西！”
  至于秋阿满话里省略掉的嘲讽对象，窦瓷心里很清楚，她伸手在秋阿满头顶揉了揉，把小孩头顶炸起来的毛顺下去。她对围在身前的秋阿满和阿宝说，“你们是很勇敢的女孩，真正的强者就是要清楚那条没选择的路的终点，然后坚定地走自己脚下的路。”
  秋阿满和阿宝对视一眼，沉声说，“我们一定能守好这座城，让城外的百姓可以跑得更远！”
  “是的，我们！”，女人们齐声喊。
  连受伤的女人们也喊得中气十足，除了卫柠和她怀里的斐青柃。
  一个听不见，一个……失去了呼吸。
  斐青柃的情况很糟糕，在踏入戏院的瞬间，卫柠就感知到喷洒在脖颈上的呼吸消失了。
  祁春茗，俞双久，易坐新，周中玄，刑无千几人站在一旁，神色沉默，但眉眼里没有过度伤心。他们在副本里死亡了还可以回到现实，可戏院里的人呢？
  人类永远不会对生命感到麻木。
  卫柠在祁春茗等人的注视下，将斐青柃的身体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就是当初她被鬼压床的那间屋子。
  卫柠低头看向斐青柃，注视的时间很短，短得令人怀疑她在那几秒里没有产生丝毫情绪。卫柠背过身，将门关紧了。
  拿了一堆枪，刀的程七伪注意到卫柠，走近，对上卫柠询问的视线。程七伪微抿唇，眼神闪烁了一瞬，他不会唇语。
  突然。
  卫柠伸出了手。
  程七伪猛地睁大了眼睛，卫柠的手没有拿走他怀里开刃的武器，而是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力道很粗暴。
  程七伪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头发全部飞起来了，他眨眨眼，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终于回过神来，程七伪一愣，他的怀里一轻，卫柠也早就不见了。他忙侧过头去找，却发现卫柠已经将武器发到所有人手里了。
  窦瓷站在卫柠面前，比着手语——她一定很疼，你要请她两顿饭才好。
  卫柠点点头。
  窦瓷接着比划——有点冒昧，但我能知道她的身份吗？
  【警告玩家卫柠，静止对副本npc透露玩家现实身份！】
  卫柠歪头，抬起手——是军人。
  卫柠的手语行云流水，语义准确。自从在第一个副本——白日飞升，她被张小花嘲笑过不会手语后，卫柠在极短的时间里精通了手语。
  窦瓷眼皮垂下，很快又抬起，眼底变化的情绪令卫柠捉摸不透，她对卫柠露出一个笑容，一边比划，一边说，“谢谢你们来到这里，来到我身边。”
  窦瓷的音量不低，卫柠身边的祁春茗等人听得很清楚。祁春茗和俞双久对视一眼，嘴唇张开的瞬间——砰！
  大门被炸响了。
  大兵追来了。
  他们的数量是窦瓷等人的十倍之多，像是蝗虫一样，瞪着猩红贪婪的眼球，要将小小的戏院全部蚕食干净。
  窦瓷，卫柠等人脸色瞬间变得冷沉，周身的杀意凝成实体。在第一个大兵进入戏院时，迎接他的是直直捅进腹部的长枪。
  而长枪的另一端是窦瓷，她手臂肌肉绷紧，怒声暴喝，“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人在城在，人亡城亡！”，女人们齐声叫喊。
  “杀啊——！”
  一声声叫喊都混着腥甜的血气。
  “死啊！”，卫柠满身是伤，几乎变成了血人。她浑身都在疼，这一声叫喊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杀到现在纯粹凭着意志力在站立。
  没有听力让卫柠在战斗异常受限制。
  百分百的直觉预判在数量庞大的敌人面前失去了用处，哪个方向，哪个位置都有危险。
  因此，卫柠也听不到别人对她的呼喊。
  “卫柠，躲开！”
  噗呲——！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大兵用枪刀直直贯穿了卫柠的腰腹，森白的骨头在阳光下极其显眼。
  噗呲——！
  身体的疼痛反应极其迅速，皮肉破开的瞬间，卫柠就转过身，将手里的刀直直插进大兵的脖子里去了。
  滚烫的血液把卫柠浇透了，她扯开嘴角，弧度裂到耳边，笑得畅快骇人，呼吸粗粝得能把人皮磨开。
  大兵在卫柠身前倒下了。
  想要包围补刀的大兵被现在的卫柠吓了一跳，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敢上前。
  “呼——”，卫柠深吸一口气，环看一圈，视线从地上的尸体一扫而过。
  晨曦。
  欣姨。
  阿宝，秋阿满。
  祁春茗，俞双久，易坐新，刑无千，周中玄……
  还有离自己最近的崔逢和程七伪。
  卫柠抬起眼，最后看向整个院中最后在战斗，无法顾及其他的窦瓷，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彻底倒下了。
  “卫柠！！！”
  不远处的窦瓷放声大喊，眼周的筋肉一震，酸疼的肌肉再次调动。
  噗呲——！
  离窦瓷最近的大兵都被她砍死了。
  往日欢声笑语的戏院此时如同地狱一般，尸体和碎肉，鲜血将这里淹没了。
  窦瓷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她握着长枪，撑在地上，勉强站直身，对周围面露犹豫的大兵们嘶喊，“来啊——！”
  窦瓷话音还没落下……
  “撤退！”
  不到几秒，仅剩几个的大兵转身跑了，连手中的枪都不要了，一边跑一边哭喊，“华夏人太可
  怕了！”
  窦瓷死死望着大兵们逃跑的方向，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窦瓷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她低声说，“出来吧。”
  一阵小得不能再小的动静过后，一个矮小的身影从远处挪动到窦瓷身边。
  这人是——齐贝壳。
  齐贝壳没有参与这场战斗，离开黄老爷的家之后，她就被早早藏进戏院里了。
  窦瓷等齐贝壳走到身前了，才重重吐出一口血气。窦瓷依旧挺直着脊背，她对齐贝壳说，“东西拿完了？准备好了？”
  齐贝壳抬头看着窦瓷的眼睛，重重点头，“我都准备好了。”
  “好孩子。”，窦瓷说，她想扯开笑容，安抚一下眼前身体发抖，眼眶通红的齐贝壳，却发现连这点力气她都没有了。
  她说，“那就出发吧，要注意安全，早点回……”
  齐贝壳吸了一下和泪水混在一起的鼻涕，“回什么？”
  齐贝壳没有等到回答。她擦干净眼睫上的泪水，往上一看，呼吸瞬间停滞。
  窦瓷死了。
  她脖颈微微低垂，眼睛睁开，直直注视着齐贝壳，脊背和她手里握着的长枪一样笔直。
  鬼使神差地，齐贝壳心里冒出了一个字——神。
  此时此刻，齐贝壳成了这座死城里唯一的活人。她擦干净脸，定定地看了戏院中央的窦瓷一眼，最后确认了一下怀里的东西还完整干净，转过身走了。
  齐贝壳走的方向终点是泥菩萨娘娘庙，她要和逃到城外的百姓汇合，把怀里的东西给他们看，要他们深深地记住这东西。
  那是所有女人们的血书和一幅画。
  血书上写着所有女人的名字。
  画上的是——手握长枪的窦瓷，宛如一尊战神。
  一副神像。
  卫柠看到的神像——战斗到死亡的窦瓷。
  【恭喜玩家卫柠成功完成副本——皮影根据地，获得积分20000。请继续努力，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
  第156章
  【卫柠，好孩子，你做到了。】
  熟悉的电子音在卫柠耳边响起，和以往无性别的机械质感不同，系统这次的声线选用了柔和坚定的女中音。
  卫柠转了转眼球，发现自己又被系统带到了黑雾之地。
  流动的黑雾和上次相比稀薄了不少，全都是她努力换来的结果，卫柠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