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江莫将满酒的酒盏递给她,那我们何不一笑泯恩仇。
  陈今昭顺势端起酒盏,自当如此。近来真的是公务繁忙,并非特意怠慢,望敏行兄切莫介怀。
  两人举杯相敬,然后饮尽亮杯底,算是各自赔谢。
  随后两人就开始举筷用饭,陈今昭中途几次想开口,欲将话讲明,却都被他拿话岔了过去。他神色如常的给她介绍菜色,言谈中很有分寸,仿佛是正常朋友间的聚会小宴,正常的都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先前想多了。
  正当她心神不定,不知方究竟何意之时,突然听得隔壁似有物体倒地的声响。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很小了,但因着室内寂静,陈今昭还是听个清楚。
  几乎刹那,她就迅速反应过来,靠近墙壁处是有密室的。
  那刚倒地的她倏地看向江莫,惊疑不定。
  江莫举壶倒着酒,透明的酒汁在瓷盏里泛着冷光,朝宴,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人,有什么话你可尽情来说。
  陈今昭猛地起身,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他竟敢动窃听之人,动宫里的人!他是疯了不成!
  敏行兄,江敏行!她连连深呼吸,至此刻她已不想探究他究竟是存着什么目的邀她过来、又做出那等狂悖之事,她现在只想速速与他将话说清楚,然后即刻离开此地。
  我感激你对我的恩情,若来日有需要我伸手帮忙之处,但请你尽管开口。除此之外的其他请求,恕我无能为力!
  话刚落,对面的人突然仰首饮尽杯中酒。
  他倏地看向她,沾着酒液的嘴唇红的似滴血,只有他可以吗?还是说,你怕他知道?
  岁月的沉淀冲淡了面上的阴柔之色,却无法冲淡他眸底深处掩藏的狂肆,阴沉,邪佞。
  他能待你如何好?甚至连个名分都未给你。
  混着酒意的声音轻哑,他起身朝她走来,咄咄逼向她的眸光里尽是炙热,陈今昭,我不是烂好人,不是不求回报的。我都为你做了那般多,你好歹也回报我一二。
  陈今昭面色惊变,指着他惊怒:我看你是疯了!
  江莫眼睛只看得到那张勾魂夺魄的姣容,忍不住伸手过去,腰间垂落着墨色玉带都随他动作晃动。
  是啊,他是疯了,自见她第一眼就迷了心窍,自此茶饭不思,睡不安寝。明知不该,却着魔似的想她,更是疯了似的想尽办法欲与她有点联系,哪怕微末也甘之如饴。
  他就是想要个念想,仅此罢了。
  我要的不多,你让我亲上一口就行。
  他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眸光死死盯着她的唇瓣,呼吸急促,今夜他在宫里宴请随军的武将们,无暇他顾。他,不会知道的。
  第139章
  轰的声巨响,精致的雕花木门猛然被从外踹开。
  随着门扇重拍在墙上发出哐啷声闷响,一双金线绣蟒纹的朝靴踩了进来,朱色常服的袍摆随步伐翻涌。
  厢房内的烛火被突来的气流搅动的摇晃,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投在来人身上,于身后还兀自吱嘎摇晃的门扇上落下扭曲诡异的高大阴影。他走了两步就停下,周身带着未散尽的酒气,站在原处看向房内。
  室内烛火摇曳,桌上丰盛至极的菜肴用过半数,桌前两人端坐于黄梨花木圈椅上,手中尚举着筷,刚似还在用膳。闻声,他们齐齐朝他看来,面色皆有惊异。
  来者的目光着重在其中一人身上扫视过后,就开始寸寸逡巡厢房内一切,眼底神色平静到令人发疹。
  从不远处的屏风后的软榻,到桌前相对而坐的两人,从不曾凌乱的桌面碗碟、留有残酒的瓷盏,到两人不曾散乱的衣冠、看似如常的神色。他将所见之物悉数纳入眼底,又不容错漏的看着地上足印,每道视线都似带着无形的审视。
  在来人进屋的这短暂时间内,整个厢房鸦雀无声。
  案前对坐的两人皆没有出声,无声接受着对方似抽丝剥茧般的审视。他们近乎静止在座上,周围的空气都似陷入了凝固。
  姬寅礼扫过地上最后一处脚印,抬了眼皮。
  在这小聚?我可有打搅到你二人?
  两人从座上起身行礼,低声喊了句殿下。
  陈今昭屏息道,殿下如何过来了?我刚才正要回去。
  姬寅礼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眸底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并未回她的话,却对另一侧的江莫,慢声说了句,一会进宫,与我解释番今夜的事。
  声音波澜不起,眸底淬着寒光。
  江莫低下了头,应了声是。
  姬寅礼抬步转身,落下一句,随我回宫!
  虽未指名,但在场几人都知说的是谁。
  陈今昭一颗心猛地提起,脑门噌的蒙了层汗。
  推开椅子她绕开桌子急急追了上去,看也没看另旁隐晦看她的江莫。
  直待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江莫才微微变了脸色,弓下腰来皱眉吸着气。捂着腹部坐在椅上缓了好一会,他才长呼口气,抬袖擦把额头散出的冷汗。
  他看向对面空落的座椅,神色有几分迷离恍惚,手指也不由自主抚上了唇边
  清风楼外,陈今昭匆匆追着对方步伐来到了马车前。
  见长庚与那密探被人抬上了另辆马车,她不由惊慌的看向另侧的刘顺,见刘顺暗暗递了她个无事的眼神,这才放下心来。
  车厢内一片凌乱,锦垫歪斜在壁角,镂空雕花香炉翻倒,里头香灰洒了四处。茶几也倒在地上,茶壶、茶碗等茶具滚落的到处都是,还有蜿蜒四处的茶水,打湿了金线刺绣的靠枕,也洇湿了几本书籍的书页。
  车内狼藉的简直要站不住脚,但他却视而不见,进了马车后,径直到最里面坐下。
  陈今昭见他这模样,也不吭声的寻了处地方坐下。
  回宫的一路上,他一直闭眸不语,面容隐没在阴影中,周身散发的气息仿佛降到了冰点。
  她几次想开口说话,却都被这气氛骇得没敢出声。
  宫门次第洞开,朱漆马车一路疾驰,直奔昭明殿而去。
  马车于殿前停靠下来,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进了殿。
  两扇殿门严丝合缝关上那瞬,最前面那道高大身影停了下来。与此同时砸落下来的,是他不见起伏的语调。
  是你自己说,还是由我逼你说。
  陈今昭面色发紧,连声道:殿下别误会,前些时日他就屡次来寻我,想邀我赴宴,但我公务实在繁忙,遂就躲着不想应。今日在长街偶然遇见,实在躲不过,这才应了他的宴!
  赴宴前,我确是没料到,他行事那般出人意表。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我也与他将话说了清楚,明确与他划分了界限。她朝他解释道,殿下,我对他没有半分半毫的其他之意,你莫要多想。日后,我也不会与他再来往。
  大费周章的放倒我的人,就只是与你说会话?
  是的。他亦知理亏,不敢将那些话传入殿下耳中。
  哦,是吗。姬寅礼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凤眸慢慢将她从上而下再次打量一番,视线最后定在她面上,脸怎么红了。
  陈今昭下意识抬左手那刹,后知后觉也及时抬了右手。两手捂了捂脸颊,她低垂着眼帘小声道,吃了酒,多少有些醉意。
  他的目光如隼般寸寸朝下刮过,突然问,衣襟扣子怎么少了一个。话出口的同时,他的视线不着痕迹落在她面上。
  陈今昭记得很清楚,她的衣裳扣子是完好的。
  却也低头看了眼,然后抬眸看他,抿抿唇,殿下,你也不必诈我,若你实在不信我,亲手检查便是。
  殿内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突然一把将她拽到身前,手指解着她的襟扣,声音都淬着寒意,似从齿间碾磨,我是不信你吗,我是信不过他!
  如此香,如此可口,哪个能忍得住?
  那些人赶走一个又来一个,宛如闻味而来的苍鸠,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不咬上一口能甘心?
  那样阴暗的心思他能不懂?就算饮鸩止渴,片刻欢愉,但凡能入嘴尝上一口,都足以回味余生。
  他眸里闪过凶暴怒色!只要一想旁人对她的觊觎,他惯常平静的面上就露出狰狞之意。
  解开半数襟扣,他扯开她素白的领口,视线如锋刃般一分一毫的在她洁白细嫩的颈子刮过。片刻过后,方收了视线,重新将她衣领拉好。
  曾经我有没有与你说过,莫要与他走得太近。陈今昭你为何不听话,为何还要与他密切联系!
  他毕竟有恩于我,救了鹿衡玉一命不说,先前粮草筹集上他帮了不少忙,我也实在拉不下脸来漠然相对。陈今昭低声解释,这些事我也去信与你提过的,之后与他通信也没瞒你,信中所说也皆是粮草及朝局相关,并不涉及其他私事。先前与他,真的是君子之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