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诶,我家忠庆来了,我先告退一步。
  沈砚挂上恰到好处的有礼笑容,朝他二人施施然抬袖,朝宴,衡玉,改日再叙。
  说罢,朝右侧马车方向快步走去。
  鹿衡玉硬着头皮看着长庚的方向,我家常随来了,我也先告退一步。
  言罢,朝左侧青篷马车的地方匆匆而去。
  没办法,来的时候图省事直接蹭了陈今昭的马车一道过来,总不能回去时候让他用两腿走罢?
  上了青篷马车,直待停靠楼前的那辆朱漆马车启动,渐渐消失在视野中,长庚才驾马开始往家里赶。
  也直到此时,坐在马车里的鹿衡玉才渐回过味来。
  不对啊,沈泊简的反应不对!
  对方那般迅速的反应,分明就是早就知晓些什么!
  鹿衡玉当即两眼冒火,怒气冲天。
  这沈泊简果真奸诈!明明知道些陈今昭的事,却不提前给他透个口风,害他受到好大一个惊吓!
  这世上果真没好人,没个好人!
  第138章
  未及中旬,朝廷开始大行封赏变法功臣。
  变法主事三人各晋一级,沈砚擢升正二品户部尚书,总领户部要职鹿衡玉晋升从二品布政使,主管荆州的民政、财政,陈今昭则升任正三品工部右侍郎。参与变法的翰林院十二名官员大多迁转要职,或迁转六部为官,或直接外调到先前所主持变法的区域为官,继续推行变法的后续事宜。
  恩旨亦犒赏了地方能吏。重赏了在变法其间辅助有功的地方官,政绩卓著的官员直接调任京官,其他官员则按功绩多寡或晋升官职或加年俸。
  除了晋升官职,朝廷还按功绩大小赐下紫金鱼袋、蟒袍玉带、金银绸缎、御笔提匾、以及加恩母氏等等。此番封赏中,沈砚与陈今昭的母亲分别被封为诰命夫人与诰命淑人,而鹿衡玉则是生母被追封为正二品的诰命夫人。
  泽被臣工,恩赏分明,受封赏者冠带齐整接受恩旨,无不感戴,皆高颂皇恩浩荡。
  值得一提的是,翰林院的其中二人却迁转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职位。周明远迁转到钦天监做了监正,另加了虚职成了正四品官员,罗行舟则迁转到御史台做了正四品立都御史。
  履任新职的官员们无不开始忙碌起来。
  又赶上年底诸务繁冗之际,他们既要草拟条陈,筹备年末述职奏章,又要翻阅卷宗,熟悉新职分内之务,等待他们处理的诸类要务堆积如山,当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就如那陈今昭与鹿衡玉,虽住对门,可已连着数日看不见对方人影,劳碌之甚,可见一斑。
  这日,陈今昭在屯田司对范员外郎,交代其升任郎中后的诸项要务。早在她昔年出京筹粮之际,范员外郎也自告奋勇随她一道去了,这几年他任劳任怨,随她昼夜奔走于各州府,风餐露宿、从不言苦,此番为筹粮也算做下了汗马功劳。
  所以他来接任工部郎中一职,顺理成章,屯田司上下也皆心服口服。
  待交代完事情后,暮色渐沉,也差不多到了下值的时候。
  陈今昭揉揉眉心,今日她觉得有些倦了,就不想如前些时日般再留值到夜深,与屯田司的属官们打声招呼后,就离开了衙署。
  只是今日的归家路程并不顺利,马车尚未抵达永宁胡同,就在长街就被人逼停了下来。
  长庚发紧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公孙府的马车。
  陈今昭立马就意识到是谁了。
  很快,长庚的声音再次传来:江总督过来了。
  是江莫,这会归京述职,他亦受到了封赏,自从二品的江南巡抚升任为正二品的总督,全权掌管江南数省的军政、漕运等要务。
  长庚的话落不多时,车厢外传来走动的动静。很快,一道不急不缓的语调传来了进来。
  陈大人,许久未见,可方便下来叙话?
  陈今昭深呼口气,到底还是伸手拉开了厚重毡帘,弯身下了马车。马车外,一袭墨蓝色貂裘警衣的青年官员,长身而立。
  他立在寒风中,目光随着从马车弯腰出来的人而动,眉宇间不见昔日的张扬。一别经年,如今的他已褪去了年少轻浮,气度愈发内敛从容,更添几分成熟男子气质。
  江总督,多年未见,你可安好?
  清泠嗓音入耳,似那细雪落林,让人只觉耳畔生静。
  江莫看着眼前人,穿着冬日的官服,外罩着件天水碧的斗篷,依旧是素净的装扮。对方静立他对面,行礼时衣袖随风微动,似有若无的透着股墨香之外的极淡清香。
  一别经年,再见对方,依旧是那般不染纤尘的干净,望之只觉似初雪映晨露。
  一切安好。他微微拢了下擎衣,解释道,说来不巧,这几日我去寻你总是扑空。难得今日在半路遇见,就冒昧拦了你马车,望你莫要怪罪才好。
  陈今昭当然知道他来找过她,对方之所以次次扑空,也是因为她在躲。江莫前些时候就回京了,自他回京那日起,她就开始发楚发愁,唯恐对方找她提出单独共饮的要求来。
  可躲来躲去,到底也没躲得过。
  心中叹息,可面上却带笑同他解释,不会不会,反倒还望江总督多担待些,实在是我履任新职,近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开身来。不知江总督找我有何要紧事?
  江莫就看她,道:咱俩说来也算半个旧友,这般称呼未免显得太过生疏。我直接称你朝宴,可行?
  陈今昭点头,从善如流:敏行兄。
  江莫不自觉捏紧了下手指,掩饰的又拢了拢警衣。
  昔日年少轻狂时,对你多有得罪,这么多年还没郑重向你赔个不是。他微顿了下,带些期待道,我备了薄酒相候,不知朝宴你能否赏光移步,容某执壶敬盏,聊表歉意?
  陈今昭头大如斗。
  若他只是单纯存着与她交友的目的,她自也不会拒绝,但他他之心思,只能让她对他敬谢不敏。
  她到车前掀开一角车帘,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公务,苦笑道,敏行兄也看到了,非是我拿乔几多推脱,实在是公务繁冗,让我实难抽开身啊。你看,下次约个时间可成?
  江莫却只看着她,前几日,你还跟沈鹿二人相聚在清风楼里。朝宴,是我这个半个旧友的面子不够你赏光?
  陈今昭被他的话刺得面色微变,就道,敏行兄,这话说得重了,我无故意慢待之意,的确是公务繁忙。改日,我再设宴专门向你请罪。敏行兄,家中还有些事,恕我先行告退。天寒地冻,敏行兄也早些回去罢。
  抬袖行了礼,她转身就欲上马车,却冷不丁被他横臂拦下。
  这一刹那,周围似出现细微的动静。
  江莫双眸骤然微眯,随即压下眸里的晦色。上前半步,他偏过脸朝向她,嗓音压得极低,陈今昭,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话极重,陈今昭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江莫嗤笑了下,好歹我也算帮了你这么多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这一刻的他索性撕开了伪装的表象,用仅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嘲道,还是说你在怕什么?你怕什么呢,他管你也不算甚严罢,好似并不禁止你外出交友赴宴。所以你百般躲我、推脱,就是单单看不上我,对吗。
  陈今昭掐着手心,闭眼平复了下情绪。
  许久,才睁开眼,沉静望向他。
  在何处设宴。
  清风楼。
  她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话既说到此份上,那今夜,就势必要将话与他说个清楚。
  如此也好,总躲着也不是办法,事情到底是要解决的。
  况且,他既知她与那人关系,那她就不怕他敢放肆,退一步说,她周围也有暗卫随行保护。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来到了清风楼前。
  陈今昭让长庚也随她上楼,候在包厢门前。
  江莫推开厢房门,做出请的动作。
  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酒也烫好了几壶,一一摆上了桌。
  朝宴,现在想来我真悔不当初,实不该举止那般轻浮浪荡,害你对我印象自此一落千丈。他举壶倒酒,清澈的酒液倾倒在两只空盏中,今夜我是真心实意向你赔个不是的,万望你能放下对我的芥蒂,真心拿我当朋友看。
  此刻见他说得郑重其事,口中只说赔不是、做朋友,不见信里的撩拨试探,也不见先前马车前那私语讽笑,她也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只也暂且回了句场面话。
  敏行兄言重了,昔年的事在我这里早就过去了。反倒是这些年,我欠敏行兄诸多,你救了鹿衡玉的性命,又及时帮我筹集粮草,这些都让我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