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不知是不是受她之前那番话影响,两人私下相处时,陈今昭能明显感受得到他缠得她更紧,似乎要竭尽所能来彰显他们两人的亲密。
  他朝她倾身过来,温热的碗沿抵到了她唇边。
  这般的小事她也不会拒绝,就着他的手吃过两小口。温热清香的茶汤漫过舌尖,初尝微苦,转瞬回甘,茶意绵长,让人齿颊留香。
  吃过两口她就将身子微微后仰,示意足够了。
  待他将茶碗移开,她想起公孙桓离开时如遭雷击的模样,不由道,殿下,会不会太突然了?我瞧公孙先生的模样,似是受到重击。
  在她看来,那位公孙先生的性格还是偏古板的,不像能很快接受这样罔顾人伦的事。
  文佑非是墨守成规之,你不必担心他,他会想通的。
  姬寅礼饮尽碗中残茶,将空碗轻放在桌上。他站起身,朝她展开双臂,微垂的视线灼灼盯视着她润泽的唇瓣,气息微沉,昨个你累着了,我带你去里头歇着,替你好生揉揉。
  公孙桓在东偏殿里神思恍惚,倒举着一本折子,僵坐了好长时间。殿里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出声,也不敢提醒。
  回神后,他面色几经变换,突然放下了折子起身,急匆匆走向殿外。可待出了殿来到正殿处,他却陡然睁大双目,受惊般的连退两步。
  殿门竟关了!关了!
  呼哧急喘了数下后,他僵直转动脖子,看向不在殿里伺候着,却破天荒候在殿外的刘顺。
  刘大监不在殿内伺候,在此作何?
  殿下与人有要事相商,奴才不方便听。
  为何关殿门?
  天儿冷,可不得关严实些。
  刘顺面不改色,回答得滴水不漏。
  听着像那么回事,又不像那么回事。
  公孙桓没再刨根问底的发问,脑袋一团乱的回了东偏殿。
  一直待出宫回了公孙府,他整个人都是木的。
  华圣手见他两眼发直、似魂魄离体的模样,摇摇头走开了。这就是个木头桩子一个。
  被称为木头桩子的公孙桓,在桌边坐了一夜。
  他想了一整夜,哪怕稀疏的山羊胡须快被揪秃了,还是不愿相信他们家殿下会行那般的荒诞事。
  跟了殿下那么多年,殿下对大老爷们有没有想法,他能不知道?
  不可能,太荒唐了,绝无可能!
  翌日暮色四合之际,经再三思忖,他终是决意前往昭明殿。遂令人备下车驾,直驱皇宫而去。亲眼见证也好,当面问询也罢,反正他还是决定来一趟,以解心中疑窦,省得自己胡猜乱想,还始终不得其法。
  昭明殿这里,他很久没过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殿下就用各种理由来阻拦他过来,从前不觉有什么,如今来看,无不是让人疑虑重重啊。
  今夜的刘顺没有拦他,见他突然而至似也不奇怪,迎他下了马车后,就默默地打开了紧闭着的殿门。
  一股浓重的、极为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公孙桓压着心慌,强自镇定的迈向殿中。
  殿内烛光璀璨,一如既往。
  但不同于从前以往,他每每踏进殿时,见到的总是殿下或是于案前批阅公务,再或独自用膳的场景,此刻殿中萦绕着欢声笑语,气氛格外温馨。
  明显,殿中非是殿下一人。
  公孙桓僵硬转动着眼睛看去,就见桌前的两人挨坐着吃茶说着小话。简单穿着身朱色常服的殿下笑语不断,说话时与旁边人挨得极近,甚至还故意凑人耳畔柔声低语,道不尽的风流暧昧。
  而那旁侧之人,纵是只远远露了半个侧颜,但那如皎月的白璧面容,那般醒目出色,哪个又认不出?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偏在此时,远处桌前的殿下竟捧过人的脸,亲了一下!来前再怎么揣测,也不及亲眼见证的事实来得冲击大。
  殿下,与男人亲嘴了!他的娘嘞!
  公孙桓一口气没喘上来,捂胸直挺挺朝后倒下。
  再次醒来,他已回了公孙府,榻边坐着的,是老神在在的华圣手。
  到底了上了年岁了,这把骨头也不大中用了。所以接下来的时日你就稍安勿躁,好生卧榻养着罢。
  公孙桓没有理会对方奚落的话,仍沉浸在得知真相那刻的震悚中。他转向华圣手,嘴唇仍哆嗦,殿下的事,你早知了?难道你就不震惊?怎会有有这般的事发生!殿下的性子你也晓得几分的,怎会,怎会起了这般的念头?
  太荒诞,太难以置信了!
  换作这世间任何一人行这般的事,他都不会如此震惊,但那人是殿下啊!从来行事分明,持重沉稳,再睿智明断不过的殿下啊!
  华圣手轻飘飘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有何可惊。你啊,就是见识得少。
  公孙桓仍两眼发直,纵是他见识再多,也从未想过会有此等'奇'事会与殿下挂上钩。他现在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西北那些混小子带坏了殿下,这才使得血气方刚的殿下一时为寻什么刺激,而走了歪路。
  脑袋迅速闪过几个人名,其中就包括远在江南的江莫。
  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又恨不能捶胸顿足。
  此时方悔不当初!当时在他们出现此等苗头时,他就该严厉遏制住的,而不该稍许放任,以致如今竟连累到殿下!
  华圣手看了好一会他调色板般变幻的面庞,才捋着长须慢悠悠道,殿下的事,人家自有主张,你可别瞎去掺和,做些没用的事。
  可公孙桓焦虑,又无力,但子嗣怎么办?殿下断不能没嗣子啊!
  备着呢,过上两年,孩子应该就有了。
  公孙桓骤然看向他,您这意思是
  华圣手不耐挥手,自己想去罢。榆木脑袋!
  次日清早,公孙桓拖着病体再次入宫了。
  在殿下未下朝时,他就候在上书房里,只等对方散朝回来,然后再讨句明话。
  昨个夜里,他左思右想了半宿,想着华圣手那句笃定的话,有些怀疑殿下是不是在外头另外养了女子。
  若是如此的话,那无疑是让他能大松口气。
  其实对于殿下的私事,他身为臣僚,确是不该太过关注。但事关子嗣之事也容不得他漠然视之啊!只要殿下能有嗣子来继承殿下的一切,其他的在他看来,也皆是也不是他能插手管的事。
  所以他今个过来,就是想对于子嗣一事,跟殿下讨句明话。
  姬寅礼在散朝后就回了上书房。
  面对他心腹重臣苦着脸、还甚是委婉的发问,他拿帕子擦过脸后,就给了个明确答复。
  放心,等两年就有了。
  对于华圣手的话,公孙桓半信半疑,但对于他们家殿下的话,他却深信不疑。话语落地的瞬间,他悬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也咕咚声终于回落到肚里。他大松口气,蜡白的脸都回了些血色。
  还好还好,殿下不是一头扎在歪路出不来就好,这让他周身的负罪感都减轻了许多。若当真绝了殿下子嗣,误了殿下大业,他公孙桓的罪过可就大了。
  姬寅礼将湿帕子扔回托盘,看向对方的脸色,道,我瞧文佑的脸色不大好,若无事的话,就早些回去歇着罢。
  公孙桓忙道无事,这会知晓事情非他想的那般糟糕,内心无疑轻松不少。甚至还有些空闲想东想西了,譬如他这会想着如何劝殿下成婚。
  殿下,小皇子出世后,总得有个正经名分罢?
  见对方抬眸朝他看来,公孙桓斟酌着提议道,殿下也快到而立之年,迟迟不娶妻,也恐遭人非议。
  姬寅礼头一回觉得,这心腹重臣说话如此不中听。
  谁说我没成婚?天地祖宗都拜了,也算接她入姬家门邸了。
  什么?公孙桓震惊,这、这是何时的事?
  他怎么没听说过?关键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谁听说过啊!
  殿下迎娶王妃娘娘是大事,万万不可草率了啊!少说也得有依仗迎人入府,与殿下共祭祖庙,受百官朝拜,当众走完大婚仪式的啊。
  要那些虚的作甚,知道那是我妻就成了。
  姬寅礼到御座上坐下,话虽如此,但面色却肉眼可见的沉落下来,显然心气不顺。但随即,他又道了句,成功阻了对方要继续劝的话,现在不是时候,日后会大办的。
  公孙桓一瞬间似是明白了什么。
  不免迟疑,殿下若是有所顾虑的话,那不如,臣下私下去跟那位好生谈谈?
  姬寅礼奇怪看他一眼,你去说什么?
  我瞧陈探花也是知礼的,好言相劝一番,应会明白殿下的不易。殿下娶妻其实也碍不着他的地位,只要说通了其中利弊,相信他也绝非心胸狭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