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最为开怀的莫过于稚鱼,她在宴会上还结识了新的手帕交。
大多数的官眷们待我们都很客气和善,就是一姓李的夫人,说话阴阳怪气,还当众说起京城中的谣言,给嫂表姐难堪。
陈今昭就看向了幺娘。
幺娘的脸色确是有些不好看,却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陈今昭就问那两宫女:是哪家的夫人?
两宫女对此倒是清楚,回道:礼部郎中家三房的儿媳。
陈今昭想了又想,没想明白平日与那礼部郎中有何龃龉之处。这无仇无怨的,也不知对方家的女眷为何要平白开罪陈家。
京都这起谣言是佞臣乱党为反摄政王殿下而传的。下次再有人敢拿此在你们面前说事,你们直接将我这话复述给她们听,并问一句,从何处听闻的,可是听她们家中父兄所说。
稚鱼眼眸一亮,用力点头。
幺娘低头略有沉思,不过面色倒好了许多。
陈今昭见此也放心了不少。她最怕的就是幺娘被人奚落后会畏缩不前,不敢再出门,那样一味的闷在家里如何能成,只会让其心思愈发左了。多出去走走,与人多接触,其心境才能开阔,慢慢的也就能看开想通了。
如今见对方没有畏缩之意,她的心也就放下了。
这日散朝后,陈今昭刚踏出殿门,就一眼见到在外头候着的刘顺。
她当即吸口凉气,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快断了的腰身。
昨个夜里,她被那人抵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害得今早好悬没从榻上爬起来。她还想着今个好生缓缓呢,但对方这会又派刘顺过来做什么,总不能一日不让她歇着罢。
殿下说,要您去上书房一趟。
此时出殿的朝臣有些多,不少窥探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朝这边看来。刘顺就正色道,有关新田开垦之事,殿下还有些疑问,需要陈大人亲自过去解释。
陈今昭勉强扯动唇角,是,劳烦大监亲跑这一趟了。
陈大人客气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上书房内,紫檀木的御案前,公孙桓正针对手里的折子在与御座上的人交谈着什么。对方端坐着批阅奏章,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着朱笔不曾停歇,偶尔颔首应和两句。
陈今昭踏进上书房时,还有些诧异。不由暗道,难不成今日寻她真是为那新田开垦一事。
公孙桓见她过来,忙招呼,陈郎中快过来,快与我说说,你这折子上所述可是实情?较之从前多出十万亩的新田,当真有可行性?
陈今昭快步上前给他们两位各行一礼。
御案前的人摆手,掀眸看她一眼,与他说说罢,烦了我一晌午。
公孙桓有些惊异于殿下这随性的语气。
不过殿下对于肱骨亲信想来随和宽仁,所以他这会倒没多想只当是对方对那三杰愈发亲眼相加。且见殿下没有因陈家那事而起了芥蒂,他也不免安心许多,作为御座下的第一臣僚,他更愿意见到君臣相合的一幕。
于是,便也无奈的笑叹,也就下朝后短短几步路的功夫,殿下这就嫌桓啰嗦了。
姬寅礼笑说他两句,就吩咐刘顺搬了条案几及两个圈椅过来,让他们二人就在此论述。
公孙桓讶异,这样会不会吵到殿下?
无碍。姬寅礼拍拍旁侧的座椅,示意陈今昭坐过来,而后看向公孙桓笑说,我也想仔细听听陈大人的见解。
公孙桓遂在条案的对面坐下。
他抬头看着对面,看着并排挨坐着的两人,心头莫名突了一下。
这一幕,为何如斯怪异!
第119章
陈今昭从新田选址开始说起,然后说到了火耕水耨改良土壤,再提起了拉动犁具进行深耕需要多少牛马或人力。因为在京郊的试验田里做过长时间的比对,所以她有具体数据,她专门针对深耕做出的新型犁具,至少能减少半数的人力、物力。
若能在结合水车的灌溉,再修筑田埂,做好除草、防虫、选种、施肥等等一系列农事,那么来年多一倍有余的新田数量就有一定可行性。
她有条不紊的说着,言谈从容有序,句句务实,不虚言不浮夸。且每条建议都有实据佐证,条理分明,令人信服。
公孙桓不时捋须颔首,听到这里已然信了五成。
若每年开垦新田数量维持在这个数值,那用不上几年,朝廷就足矣通过垦田册籍加强对地方的控制,那国朝实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的愿景,便指日可待了。
但他还有个问题,百姓粮种的事要如何解决?
为保障新田能归拢朝廷手里,官府扶持开垦新田者多是无恒产的百姓或流民。而这里就涉及一个重要问题,粮种要从何处来。
官府贷粮。
欲收几息。
贷种食勿收息。陈今昭道,我认为国朝还是应该重启青苗法,并在此根基上严加律法,加以完善。
她接着针对此法,说了自己的若干提议。
官府贷粮一策确是要慎而重之,一个不慎,就容易演变成元朝的羊羔利,年息百分百,成为压死百姓的一座巨山。
想要将良策顺利实施,除了严加律法外,中间监督的环节少不得,否则地方官府层层克扣下,这项政策也会名存实亡。
御座上的人凝眸看着,见她从容不迫,析利弊、决疑难、定良策,那般一秉至公的模样,宛若明珠生辉于暗夜。他看着她,好似看见了雏鹰即将展翅高翔。
他心潮澎湃,为眼前之人而愈发心悸难平。
结束谈话后,公孙桓仍意犹未尽,看向陈今昭的目光中异彩连连,如看国朝来日的栋梁之材。若是国朝能多些如斯良才美玉,又何愁没有盛世之景?
正要勉励对方几句,他却发现殿中不知何时摆上了膳食。
而他们殿下不知何时也下了阶,擦净手的同时,朝他们笑看过来一眼,玩笑道,皇帝不差饿兵。这会午时都过了,估计你俩也饥肠辘辘了,快都下来用膳罢。
二人忙起身谢过。各自从旁边宫人端来的金盆中净过手后,就来到了大殿中央的八仙桌前。
桌山琳琅满目,各色精致菜肴香气扑鼻。
公孙桓与陈今昭在左右两侧落座。
此时此刻,公孙桓尚未多想,可待开始用膳时,先前那股道不明的怪异之感再次涌了上来。
来,多用点羹汤,对你身子好。
主座那人兀自拿过右侧之人的白瓷小碗,亲自舀了小半碗的燕窝莲子粥递过去,语气是公孙桓未曾听过的轻缓温柔,你身子骨太虚了,还是要坚持进补。
陈今昭闷头用膳,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公孙桓的表情。
主座那人好似未看到左侧之人呆停在半空的筷子,兀自又夹了道菜到右侧之人碗碟里,再尝尝这道小菜,味道甚佳。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夹了几道风味不同的小菜递过去。在眼见对方因夹菜慌乱而溅了油到手背上时,他还轻责一声,亲自持帕子给其擦拭干净。
公孙桓只觉眼前这一幕,如此的超乎想象、不可思议。
他震惊的看向主座的殿下,但殿下好似眼中看不见他,只兀自关心另一侧之人,怎么这道菜用得少了,这道羹汤没用,是不是不合胃口等等。
跟了殿下十余年,他这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殿下还有如此温柔小意的时候。还有那说话的嗓音,含笑低柔,听了简直让人后背发毛。
一顿饭用下来,公孙桓味同嚼蜡,压根都不知吃的什么。
他脑子都要木了,被挥之不散的一个可怕猜测给震骇到。
如何告退出的殿他都不知,在殿外吹了多久冷风他也忘了。直待东偏殿的官员唤了他数声,他才颤巍巍的回了神,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可能啊。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的太过龌龊了。
殿下不是那般的人啊!
况且那作风清正的陈探花,也不是那般的人啊!
殿内,陈今昭欲言又止的看着桌前喝茶那人。
瞒不了他的。姬寅礼朝她解释,你我相处频繁,迟早会被他瞧出苗头与其届时让他诸多揣测,再做出对你多加打搅之事,还不如早些透出些端倪给他,也好让他早些适应。
慢喝口茶,他又挑眉笑道,再说,成日绞尽脑汁的瞒他,我也着实累得慌。索性就此将问题丢出去,以后就让他愁秃噜脑门,替我瞒罢。
话是如此,但随着知晓者人数的增多,陈今昭总有种心慌慌的感觉。就怕有朝一日,他们的事在天下人面前,都不再是秘密。
姬寅礼将茶碗递到她唇边,没事,莫慌,不会让你安稳日子受影响的。来,喝口茶压压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