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刘顺听着对方别有深意的呵呵笑声,只能陪着干笑两声。
  华圣手见他嘴紧,就突然又好奇问他一句,对了,先前你在外头急三火四的准备什么呢?老夫怎瞧着,那些器物好似是行医时有时会用上的。你用来作甚?
  刘顺脸上的笑都要僵硬,风干了。
  华圣手捋须打量他,莫非,你也好岐黄之术?甚善!正巧老夫想收一高徒,你不妨随我同去?
  刘顺苦笑告饶,老神仙快莫要再打趣奴才了。
  华圣手乐呵呵一笑,摆摆手,进了偏殿歇息去了。
  刘顺这才呼口气,无奈摇头。这老神仙瞧着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这说起话来却,却着实百无禁忌。陈今昭从睡梦中醒来,睁眼望着四周有些眼熟的床帐帷幔、枕衾绣纹,短暂反应过后,倏地撑坐起身。
  第一时间摸向自身,身甲尤在,身上衣物完整无缺。
  记起昏睡前的一幕,她惊慌的赶紧去查看自己的腰间束带,结扣仍在,是她原来的样式。
  她还是不放心,若不是想对她做些什么,他迷晕她作甚?总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无缘无故罢!
  但细细感受了番,除了唇舌与耳珠有些刺痛外,身体其他各处并未有异样之感。是对方突然有急事未来得及行事,还是对方存着其他打算?陈今昭揣度不出来,但心中总安定不下来,像是有什么不妙的事在她不知的时候已悄然发生。
  醒了吗?
  帷幔突然被人从外头掀开,清晨明亮的光线就闯入了这方昏暗的寝榻中。
  陈今昭闻声仓皇的望向他,惊魂未定。
  榻前的人单手握着帷幔,着了身赤色锦服,身姿挺括,面色随和。此刻他正低眸望着她,眸光从她微白的面上,移到她攥紧被褥的手上。
  是我刚吓着你了?那你先抚胸缓缓。
  重新放下了帷幔,他绕过屏风走到桌案前落座,朝外间吩咐了声,就放低了声道,缓好后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榻内,陈今昭抬手用力揉了揉脸,平复下不安的情绪。
  不管怎么说,昨夜相安无事,总归是件好事。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旁的,过会待听完他所言何事后,她索性就将事挑明了罢。左右横竖是一刀逃脱不掉,与其一天到晚担惊受怕,还不如就让这刀干脆些落下。
  下定决心后,她内心反倒安定许多。
  掀开帷幔刚想下榻,却惊见刘顺不知何时过来了,竟亲捧着盥洗用物在榻边候着。
  陈今昭着实惊了一跳。
  刘顺是殿下的贴身御用宫监,她如何使唤的了!
  大监您放那,我自己来就是!
  她急忙要去端金盆,对方反倒被她这动作惊着了。
  您可别折煞奴才了。刘顺手脚灵活的躲过,赶紧将金盆搁置在盆架上,而后快手快脚的拧了帕子,低眼望着自个脚呈递过去,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伺候您是奴才的福气。
  陈今昭心神不宁的草草洗漱了番。
  等刘顺端着盥洗用物躬身退下,她也来到了桌案前,对案前那人行礼,请殿下安。
  姬寅礼抬手示意旁边位子,过来坐。
  陈今昭谢过,微侧身端坐椅上。
  不知殿下是要与臣说何事?
  昨夜惊着你了罢,确是孤不好,是孤任意妄行了些。他并未直接言事,反倒先主动提起了昨夜之事,还亲自斟了杯安神茶,递给了她,孤给你赔个不是。来,吃口压压惊。
  陈今昭忍着惊双手接过。
  她倒不是觉得安神茶里有何猫腻,要真想对她做什么,昨夜他都就该做了。只是大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会主动提及昨夜他下药那不光彩的举动,甚至还斟茶朝她赔不是!
  事出反常,她如何能安?
  更遑论,从昨夜至今早,已不止一件反常之事。
  姬寅礼的眸光难以自控的流连在她身上。
  看她双手持盏,微抬着脸小口吞咽的动作,看她仰首时露出衣襟的一小截柔白侧颈,只觉胸口满满胀胀,说不出的满足。不由深恨自己往昔一叶障目,白白浪费了这么长光景。
  陈今昭小心将空盏搁置案面,双手重新搁放在膝头,眼帘朝旁侧偏垂,避开对面人直视的目光。
  陈今昭,你我要不就这般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缓、低哑,却又不似往常的波澜不起,似乎夹杂了几些不易让人察知的低叹与无奈。
  这话里透出的要散伙的意味,让陈今昭一时间没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本来今日自己那浓烈的不安感,搅得她都有些怕了他接下来的话,甚至还考虑着要不干脆抢他话前将事挑明得了。哪成想,对方竟说的是此事!
  她倏地抬眸,心中狂跳。真,真的吗。
  咽了咽喉咙,她很想问,但不敢问,她怕是陷阱,是对方的试探。因为对方的目光依旧直落在她面上,似要搜刮她的每寸反应。
  陈今昭,你如何想的,跟我说说。
  我,我没臣,都听殿下的。凡殿下所决,臣都愿奉为圭臬,倾力遵从。
  姬寅礼看着她,凤眸含笑,陈今昭,记住你今日的话。
  笑完,就兀自倒了茶,继续说了起来,孤打算成婚了。你也知我岁数不小了,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公孙桓也屡次建议,我实不好再孤行己见。正好此番南下,机缘巧合下,我遇上了个甚合心意的女子。
  陈今昭睁大双眸,这话来得猝不及防,委实震惊到她。
  但她无法分辨这话里的真假,是真有其人,还是无中生有,她无从得知。此事的确太过突然,堪称是毫无征兆,简直像个陷阱般冷不丁凌空砸来。
  她不免有些焦灼,焦灼的非是他娶妻或是不娶,而是唯恐他存着给她惊喜什么的念头,届时时辰一到,他却不由分说的将喜袍往她身上一套,然后对着在场道贺的文武百官朗声高宣他要娶男妻了,想想那场面真是令她汗流浃背。
  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现在她也有些坐蜡了。
  连本来决定好的向他坦明身份之事,也进退两难起来。
  为何不说话?难道孤对你说这些,你没反应吗?
  我面对他直直盯来的目光,她张了张口又合上,好悬将恭喜两字堪堪咽下。半会,方支吾的道了句,此事太过突然,臣,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要说些什么。不知殿下欲聘哪家闺秀,出自何等高门,又是何方人士?臣可有幸知晓?
  姬寅礼端着茶喝过,仰面喝茶时,目光依旧直落她面上。
  总归是个美人,其他的不便与你细说。莫要担心我诓你,我确是要娶妻生子,毕竟总不能自断香火。他搁下茶盏,昨夜本想破釜沉舟试最后一回,怎奈结果不尽人意。或许天意如此罢,孤终究心悦红妆。
  陈今昭屏息听着,浑身绷直到极致。
  但你我之情,吾亦难舍。他淡声道,眸光在她骤然绞着的手指上一扫而过,接下来的时日,每日散朝后陪我用个膳。
  稍顷,方慢声道,待孤成婚后,就散了罢。
  此言,宛如仙乐凌空。
  这番解释下来,从昨夜至今早的种种反常,皆有了出处。
  陈今昭很是激动,她委实没想到,事情竟还能峰回路转!
  但她知晓此刻觉不是能表露喜悦痕迹的时候,便也只能掐着手强压着激动,时还要极力斟酌着,此番她又要如何来回应。
  陈今昭,你我若散了,你欢欣否?
  不臣只为殿下欢欣。陈今昭感到对方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后背刹那绷直,亦不由低垂了眼帘,软了声真切回道,殿下待臣真情厚意,臣亦望殿下此生安康和乐。殿下能得良人相伴,臣自为殿下感到开怀。
  姬寅礼用力抚着袖中的玉笛,面上笑容和煦,借你吉言,我定会有和乐那日的。那时,定是快活的很。
  从昭明殿离开后,陈今昭确是激动非常,本以为自己此番在劫难逃,哪成想竟柳暗花明了!
  但她也没敢全然放下心,直待听闻礼部开始着手筹备摄政王的大婚事宜,这方信了他当日之言。
  他所言非虚,他确是要大婚了!
  摄政王要大婚的事在朝野上下引起很大轰动,连沈砚都与她提了两句,问她届时去赴宴道贺时,随什么礼。不过还没待她想好怎么回他,很快沈砚就忙了起来,连散朝时都脚步匆匆,来不及与她多说一两句话。
  再值得一提的是,沈砚家族的判决出来了,除了参与叛乱的一律问斩,其余族人皆无罪释放。而他的幼弟聪慧异常,被公孙桓看中带在身边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