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姬寅礼不信这套说辞,以为是对方不愿在外承认用了女儿香,就掀眸视她道,作为男子,身上还是清清爽爽的好,你说呢。
陈今昭不敢反驳,无不应是。
可听着对方已然不善的语气,感受着对方压迫性的视线,她心头真是慌得很。她也不知对方是怎么,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却说变脸就变脸,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不知何时,外头夜雨已呈瓢泼之势。
狂风卷着大雨扑上了轻薄的纱窗,淋湿了案上的籍册、纸张,也溅湿临窗而坐那人的半边肩膀。
姬寅礼袍摆下的左膝屈起,挥手道,并无怪罪你之意,不必多想。去拧块帕子来。
陈今昭低低应了声,离开前还是硬着头皮先将淋湿的文册麻利的抱到了小几上,这方小跑着奔到盆架前,将帕子浸水拧干了捧了过来。
姬寅礼低眸去接时,看到了那清润通透的双手。
他记得很清楚,当这双白皙偏软的手抓握东西时,润白的手背就会浮现淡淡的青色血管。
陈今昭只觉得过了好一会,她捧来的巾帕才被对方接了过去。还没等她松口气,却猛地又听对方情绪不明的问了句。
这帕子是你的?
是,是臣的,翰林院值房并无新的备用陈今昭这方惊觉出不妥来,面前这位千岁殿下焉能用旁人用过的东西?
惊出了身冷汗之余,她急急补充道,殿下稍等,臣这就去外头找宫人送条新的来!
不必了。姬寅礼持着帕子反复擦着手,肺腑中全是那股清幽的气息。他压眉敛目的笑,大抵是笑自己这个时候也能想些有的没的。
或许他真是生了疾,不然怎会有这般可笑的念头。
离我这般近作何,退远些。
他道,同时掀眸,看她的目光沉沉灭灭。
也许是因为那场荒诞梦境过,又频频见了人,方使得影响加深。或许他该想法子离远些,让那荒诞梦境带来的影响淡一淡。
第32章
一觉好眠的公孙桓,醒来时就见日已上三竿,先是暗道糟了,只怕已误了上朝时辰,随后又反应过来,既然宫监没来按时叫醒他,那定是殿下特允的,应是考虑到他昨夜宿醉,便想要他今日好生歇着缓缓。
不由为殿下待他的优容而心生感动。
起床洗漱时,他想起昨夜殿下与往常无异的神态言行,也不禁笑自己多思了。因着昨个白日时候,他总觉殿下有些异常情绪,于是夜里便拉着殿下小酌,本意也是想着借着对酌之际开解一二。
如今回忆昨夜殿下的举止神情,并无任何郁结之处,一切也皆如往常,想来昨日的那些许情绪波动,也不过是心情时有好坏的自然流露,与旁的无关,是他多虑了而已。
因为心情甚好,等着宫监送早膳时,他还颇有兴致拍着手掌哼唱着小曲。之后也用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早膳。
但他轻松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于膳后。
当刘顺一瘸一拐的来特意告诉他,殿下连夜去了郊外皇庄避暑,将京中诸事暂且交予他一段时间时,公孙桓差点以为青天白日里听到了个霹雳笑话。
避什么?避暑?!
这盛夏都过去了有段时日,如今就连季夏都过了大半,你告诉他殿下突发奇想的避暑去了?还是连夜去的郊外皇庄!甚至还是在雷雨轰鸣的深夜!
公孙桓难以置信,震撼非常。
他不由得跑出殿外,仰头望望还在滴答落着雨滴的天空。
多凉的天儿啊,风一扫,已经多套了层单衣的他,尚还冷的一哆嗦。就这样的天,那刘顺竟告诉他,殿下避暑去了?
面对公孙桓的极大质疑,刘顺无奈摊手,奴才也不敢朝您开这种玩笑不是?您要不信就去问问提督大人,昨夜殿下连夜点起了人马,直接带着浩荡的人马冒雨出宫了。
公孙桓指着滴答雨的天:就这个天,殿下避的什么暑?
大抵是前个几日热得心头烦躁罢,殿下这方想着出宫清清神去。虽说眼下瞧着雨时凉爽了些,但到底夏日未尽,指不定哪日又热燥起来,趁着如今朝中无甚大事,殿下此番去庄子散散心也是好的。
刘顺笑着回答的滴水不漏,也不管那公孙桓信不信,反正他是得将殿下交代的事情给转达好,临行前殿下特意交代,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早朝便就免了。每日需要先生坐镇文渊阁,再将票拟连同奏本,让人快马加鞭送往皇庄。殿下说了,有先生坐镇朝堂,他很放心。
公孙桓张了张嘴,倒是很想说句,殿下倒是放心他,可他却不放心殿下啊。
无声叹口气,他看着刘顺,知道从这油滑的太监这里套问不出什么,就转而询问起跟随殿下出宫的人马安排的可妥当,殿下的安全可否保证万无一失等等事宜。
待那刘顺离开后,公孙桓才后知后觉反应到,作为随身侍候的宫监,怎么刘顺这回没跟着殿下一道出宫?且再回忆番,刚对方那腿脚瘸拐的模样他这是,挨了打了?
而摄政王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陈今昭他们却过得格外轻松,授业渐入正规不说,还暂无王驾临检之虞,如何能过得不闲适。
尤其是陈今昭,恨不得那位千岁殿下能在宫外待到她下回值宿后再说,也省得再让她直面王驾,遭到对方不知因何而起的发难。
昨夜王驾离去后,她后半宿直到想到天亮也百思不解,究竟是因何故触怒于对方,以致招其言语敲打、目光迫视不说,末了竟还命她把帕子烧了,出口的令声都压着情绪似的。
至今想想仍觉得冤枉极了,天地良心啊,昨夜直面王驾时,她真的是再敬慎小心不过了,又哪敢有丁点的冒犯呢?
果然伴君如伴虎这话不虚啊。伺候王驾这等事,也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来的,想想还蛮佩服那御前总管刘顺的。
几日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来到了休沐这日。
这日全天她安排的满当,晌午之前先陪稚鱼去点心铺买八珍梅与糖蒸酥,后又陪她娘与幺娘去布坊买了几匹粗布与细棉布,晌午之后就在家带着稚鱼与呈安在院里打了个秋千架子,推着他俩在秋千上玩了大半个时辰。
待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她就精神抖擞的迈出家门,前往玉春阁赴宴去了。
实话说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奔忙了整一日竟也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好得很。心中不由感叹,原来不用上值的时候,她是真的精力十足啊。
这会小聚,鹿衡玉不仅安排了乐舞助兴,还专门请了两个酒妓作陪。人多倒也热闹,欣赏完歌舞后,他们俩人就将人全都聚在一起玩了几局击鼓传花,后又玩了数局投壶竞技,并依例,凡击鼓传花所择者以及投壶数目最少者,不仅要吃酒一杯,还要献艺娱宾,或表演曲目或其他。
当然,这个献什么艺可不是由自己随意选定,需要抽签来决定表演什么。
宴席中,鹿衡玉看着拉二胡的陈今昭笑得拍桌直不起腰,而陈今昭看着胸口碎大石的鹿衡玉也笑岔了气,周围叫好的舞姬酒妓们也都笑出了眼泪,全场当真是好不欢快。
这次小宴直到快宵禁的时辰方散,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出玉春阁,各上各的车马,尽兴而归。
接下来上值的日子,一如往常的顺遂平静。
上天可能听见了她的祈祷,一连半个来月,那位摄政王殿下都未回宫,而她也顺利度过了一个值守之夜。
此时,离中秋十五已经不过几日。
这日,轮到陈今昭授业时,在发现最前列的阿塔海频频走神,她警告三次无果后,直接就拿了戒尺走过去。
阿塔海惊见,脸色大变,反射性将双手背在身后。
把手伸出来!若是她授业有疏漏,那是她的错,她改。但进学者态度出现问题,那就是对方的错,那她亦不会容忍。
阿塔海还想挣扎一下,试探的伸了右手,却被陈今昭撅了回去,右手还得留着写课业,伸左手出来!
他遂只能苦哈哈着脸,瑟缩的把左手伸了出来。
陈今昭持戒尺重重给了五下,寒着张脸道:再有下次,戒尺数目翻倍。
七寸六分长的戒尺厚六分,阔一寸分馀,是国朝通用,专为莘莘学子打造的,打手心的时候忒痛。就算八尺九尺的汉子,任其掌心的皮再糙肉再厚也不挡不住。
阿塔海觉得这五戒尺下来,掌心嗡嗡的发震,里头的筋都一抽一抽的。心道,这小陈夫子劲真大啊,下手也真毒啊。
以前还当其是好说话的呢,哪成想其最油盐不进。
想从前教他的那些夫子们,只要他眼一瞪,保管夫子吓得脸白脚软,别说打他戒尺了,就算朝他大声说话都不敢。
别说那些个夫子了,就算公孙先生也没打过他啊。顶多是告到殿下那,让他受顿板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