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偏这个小陈夫子,先前他也冲对方瞪眼吓唬了,却非但没将对方吓住,反而又让自己多挨了五下。
  太油盐不进了!他鼻孔喷出两股郁气,难道就不知道他内心的苦闷吗!魏光他们随殿下在外游玩打猎,他们这群老部下却还被拘在殿里头苦哈哈的学,放谁身上能是个滋味啊?
  他觉得自个能坐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他一颗心还在不在这,还重要吗?他觉得不重要啊。
  早些学有所成,尔等也好早些结业。陈今昭不厌其烦的给他们画着大饼,往好处想想,若尔等结业时间能赶在殿下下回出宫前,那是不是亦可以随着殿下一道出宫了?那时候,尔等纵马奔腾,打猎游玩,何等肆意啊。
  众武官们显然很吃她这口饼,接下来进学的积极性明显强了不少。
  窗外公孙桓见完了阿塔海被啪啪打掌心的画面后,就捋着胡须心满意足的走了。这个莽汉当年没少折磨他,现在看见对方挨戒尺打,他心里头别提有舒坦。
  近来他被诸多公务折磨的不轻,偏殿下又迟迟未归,着实令他心中郁卒。每每心情不佳时,他便会踱步到西偏殿窗前,看看里头武将挨打的画面。
  每每见时,都觉心情舒畅,连近来的苦闷都减了不少。
  唉,他果真不是个好人呐。
  未至午时,皇城宫门朝两侧大开。
  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跪下恭候的守门禁军,但见一骑当先,自宫门疾驰而入,数百骑兵紧随其后,甩鞭驾马奔入宫中驰道。
  宫中驰道可由宫门直通上书房殿前广场,非皇权特许,任何人不得纵马奔驰。因而各宫之人远远听见响彻的马蹄声时,便知定是那位摄政王殿下回宫了。
  王驾回宫,闲杂人等速避
  在驾马奔向上书房方向时,铁骑的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上书房里的公孙桓隐隐听到声音,竟连手里批了一半的公务都顾不得了,扔了笔几乎是奔了出来。
  当踮脚急急眺望,果真见到远处数百铁骑奔腾之势时,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他们殿下,终于回来了。
  第33章
  黑色骏马在殿前扬蹄,嘶鸣声震响宫殿。
  马背上身穿玄色骑装之人翻身下马,随意将漆黑乌鞭在掌心缠过,就笑着迎向朝他激动奔来的公孙桓。
  不等对方见礼,姬寅礼就上前拍过对方的臂膀,笑着慰勉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辛苦文佑了。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桓可是盼您盼的望眼欲穿啊。
  公孙桓说的是真心实意。殿下不坐镇朝堂的这段时日,他唯恐一个不查出了纰漏乱子,负了殿下托付,当真是朝乾夕惕,夙兴夜寐,不敢懈怠一丝半点。
  一连半月下来,成日吃不下也睡不下的他,生生熬瘦了半圈。要是殿下再不归来,他都生怕自己会熬成了人干。
  姬寅礼闻言疏旷大笑,英拔的神采少了往日的雍容尔雅,多了几些直爽与豪情。
  文佑你此番坐镇京中,着实是劳苦功高,吾给你小记一功。正好前日刚猎了条黑虎皮,就赠给你来铺你那把心爱的太师椅。
  公孙桓当即喜眉笑脸:那桓就谢过殿下厚赐。
  姬寅礼解了护腕扔给旁边侍从,又转身面向庭院广场方向,冲数百铁骑最前方那人招手,魏光,上来说话!
  魏光抱拳躬身,而后沿着玉石台阶小跑上殿前。
  殿下。
  奔波一路也都累了,便也不必再拘着他们。姬寅礼朝着铿锵肃然而立的铁骑方向示意了下,挥手对魏光道,让他们去西偏殿歇个脚,正好与阿塔海那群莽夫们叙叙旧。
  说到西偏殿时,他语气在短暂的凝滞后又似转为释然,叫住就要领命离去的魏光,待会你也去趟西偏殿,传我口谕今日提早下学,让侍讲学士们自行回翰林院。顺道,你也见见那俩莽夫,之后再来上书房,与你的公孙先生也叙个旧。
  魏光应下,又冲公孙桓抱拳,笑说,正好,末将也有段时日未见公孙先生了,趁此机会是要与先生好好叙一叙。
  公孙桓捋须颔首,对于这个从他手底下出师的学生,内心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怎么说,总要比阿塔海那个莽夫好上个千百倍。
  话说此时西偏殿里,自打听见轰隆的马蹄震响声起,一干武官们的魂早就飞了。陈今昭但见他们一双双眼睛控制不住的直往窗外瞄,在见到数百铁骑身穿黑色骑装金戈铁马的站那,且每人身侧的骏马上面都绑有新鲜猎物时,更是各个眼睛都红了。
  是羡慕的,更是嫉妒的!
  她也知这会勉强不来,遂也不再继续讲解,只要这群武官们不闹成一锅粥,就且由着他们巴巴看去罢。
  突然,庭院那边传来了喧哗声。
  陈今昭不免也好奇的透过窗户望过去,而后就见那原先军阵整肃的数百铁骑们,这会已经散了阵列,三三俩俩的勾肩搭背,正嘻哈说笑的朝着他们西偏殿的方向而来。
  见到这一幕,殿内的武官们明显躁动起来。
  望着那乌压压而来的一干骑兵们,她也不由讶然,他们这是过来做什么?
  好在没等她猜疑太久,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朝她一抱拳后就传达了摄政王千岁的口谕。听罢,得知今日可以提前结束授业,陈今昭对他拱手作揖后,收拾东西离开。
  脚步踏出殿门时,她还听到里头传来那位武官幸灾乐祸的声音
  哟,还在学呢?
  别说兄弟不照顾你啊,这回随殿下外出打猎回来,我可是特意给你带来了好几张好皮子。都是我亲手猎的!兄弟够诚意罢?
  对了,还特意留了半扇鹿肉给你!这还是殿下特意嘱咐的,说阿塔海他们进学辛苦,得给他们多留些,好补补脑子。
  干嘛瞪眼呀,殿下的一番好意,难不成你还不领情?要知道,为了给你等多留些,殿下都没舍得用上几口。
  还有鹿血酒,殿下一口都没舍得喝,说是都留给你们补身子,补脑子!
  章武兄弟别急着瞪眼,你也有份。对了,大伙都有份,都得补,哈哈哈
  陈今昭都不用特意回头去看,都能想象到阿塔海他们此刻面目扭曲的模样。无奈摇摇头,心下暗叹,这群武官们本就因未能随他们殿下出宫一事而耿耿于怀,此刻再被人这般幸灾乐祸的调笑一番,那还不得被气到炸?
  这群莽夫啊,真是没个省心的。
  但愿别影响到她明日的授业啊。
  上书房里,姬寅礼令人摆了桌酒,一为让公孙桓与魏光这对师徒叙旧,二为犒劳公孙桓这段时日的辛劳。
  三人畅饮说笑,小宴直到日落方散。
  回了昭明殿,姬寅礼洗漱完毕,照例坐在案前批会折子。
  琉璃宫灯高悬,照的殿内一片明亮,刘顺安静无声的在旁静候着,除了偶尔让宫监取下灯火微弱的宫灯,剪了烛芯重新悬挂上殿顶外,其他时间再不发出半点声响。
  姬寅礼提起朱笔蘸了朱砂墨,下笔在折子上落下朱批时,不轻不重的问了句,怎么哑巴了?
  刘顺乍然闻音,不自觉悚了下,好在随即反应过来,低垂双手卑顺回道:奴才见殿下忙于朝务,不敢出声打搅,恐扰了殿下清净。
  这会倒是学会闭嘴了。姬寅礼不等对方诚惶诚恐请罪,就轻描淡写的令了句,你随意说些什么罢,周围过于安静,总归让人不大习惯。
  不知是不是因近段时日,他成天跟那群武夫们待在一处,导致耳边习惯了他们公鸭子般吵嚷声的缘故,此刻周围没了那些嚣杂喧嚷,蓦然的寂静无音让他多少有些不适,总觉得心里莫名虚得很。
  这种感觉,怪异,又格外不适,似乎让人想要听点什么。
  殿下离宫的这段时日,西偏殿里
  刘顺的嘴似乎是有自己的意识,几乎在他们殿下的话落下不久,那张嘴就开始极为顺畅的吐出最失当的话。他明知他主子出宫为的什么,也明知这话不合时宜,可不知为何,他控制不住自己这张嘴。
  宝座前,提笔御批的动作停了。
  悬空的朱笔落了一滴朱墨,浮在折子的空白一处,宛如雪白皮肉上的一滴朱砂痣。
  把笔撂开,姬寅礼单掌按撑桌沿的同时,身躯顺势朝后重重倚靠。侧过脸,他不带情绪的看那刘顺,见对方瑟缩的住了口,就抬了抬掌心。
  别停,继续说,今日吾听你说个够。
  刘顺脑中此刻天人交战,一方是要他即刻跪地认错,另外一方则要他继续下去,反正提都提了,何不硬着头皮继续。
  不过几个瞬息功夫,后者就强压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