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入侯府后 第26节
  好疼啊。
  甩了好半天,沈禾站起身来,直直找到了沈穗:“穗儿——咱们去那个铺子吧?”
  沈穗满脸茫然,停了会儿才弄明白了沈禾的意思:“哦哦——那个,武器铺子是吧?”
  “苗苗现在就要去吗?”
  沈禾点了点头:“对,现在就去。”
  穗儿对她挤眉弄眼:“哎哟咱们苗苗对公子可真是上心啊。”
  沈禾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倒不是对季松上心,而是上回人家送了她那么贵重的一副耳环,即便出于最起码的礼貌,她都应该给季松弄一份回礼。
  问题是,她要回季松一些什么?
  珍奇宝物那就别说了。季松是侯府公子,宁远侯是辽东的土皇帝,季松又是宁远侯的老来子,打小金尊玉贵地养大,什么好东西他没见过啊?
  就沈禾这出身,她只怕自己费尽心思拿出来的宝物,季松看一眼就反手送她一份更好的,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要是论心意吧,沈禾估摸着她给季松做一身衣裳,季松也会挺开心的;可沈禾不会啊,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过二十岁,所以什么女红、什么厨艺,她根本没学,做个荷包还是在穗儿的帮助下,花了两个多月才勉强做出来几个荷包。要是让她做衣裳……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呢。
  既然不可能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又不可能是沈禾亲手做的东西,那么送季松的礼物,就成了个老大的难题;沈禾想了好久才想出个合适的礼物——
  送他一对刀剑吧。
  这东西倒也不用她亲自来做,只需要请师傅们帮忙打了,她再送给季松就是了;而她稍微提点建议,让这副刀剑好看一点,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心。
  唯一的问题在于,沈禾这辈子摸到的金铁之物,除了簪子就是针线,她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兵器铺子……
  好在穗儿帮她解决了——
  穗儿比她大一岁,有一位一同长大的未婚夫;她那未婚夫沈禾也认得,是她家铺子的掌柜的儿子,叫做陆信。大抵男子都喜欢舞枪弄剑的,陆信平常没少搜罗一些兵器,因此倒是认得几家不错的兵器铺子。总之,经由穗儿这条线,沈禾总算艰难地知道该去哪里弄了。
  至于该打什么样的兵器……
  在委托陆信帮忙找铺子的时候,沈禾顺带请他帮忙给敲定款式了。所以送给季松的这份礼物,沈禾大抵只出了银钱,又敲定了几样微不足道的花纹,随后又厚着脸皮将这份礼物据为己有……
  如今既然打定了主意,便只剩下一个问题——
  季松从来不准她单独出去;每次出门,都有好多人跟着她,说是防止她遇到危险。
  沈禾倒是信季松的话,毕竟往常她出门,也一定带好多人一起出去;问题在于沈家的人听沈禾的话,可宁远侯府的人听季松的话;她要送给季松礼物,总不能让这群人先知道了、再巴巴地告诉季松吧?
  那还算什么礼物啊?
  想了想,出门前沈禾特意找到了李斌,说这回想少带几个人出去。
  李斌想了想就应了。
  这回沈禾耍了个小心眼儿——她没有直接说要去那间兵器铺子,反倒是指了距离铺子不远处的一家客栈,说自己约了朋友要见,随后堂而皇之地让跟随的侍卫等在了客栈里,自己则到了客栈去见陆信。
  说见陆信有点不恰当,因为和陆信见面的不是她、而是穗儿;沈禾厚颜无耻地从陆信手里拿到了图纸,又忙进了一早定下的房间、急急忙忙地换了身外衣、稍微乔装打扮了一番,方才偷偷溜出了客栈,一路小心谨慎地往兵器铺子里去了。
  第29章
  客栈距离兵器铺子只有半刻钟的路程,沈禾在客栈里几乎能够听到兵器铺子捶打兵器乒乒乓乓的声音。说句夸张的话,那边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了点,这边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因着这份缘故,穗儿和陆信倒也安心地让她独自去了兵器铺子。
  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并不意味着沈禾能够得偿所愿——
  她身后一百丈的地方,两个精壮汉子略微弓着背,凑在一起喃喃低语:“李哥还真是小题大做,这地方我来了几百遍了,什么时候遇见过意外?这么有名的铺子,不知道多少少爷公子都过来打兵器呢,即便是铺子为了自己做生意,也不会让客人出了什么意外,李哥非要让咱们跟着夫人,这有什么意思啊?”
  “你笨呐,李哥怎么知道夫人是来这铺子里头打兵器?——你想想,要不是夫人走出了客栈,咱们就知道夫人是来打兵器的吗?这回明明是夫人出来见朋友,李哥猜到夫人是要送给五哥礼物,想要提前知道那是个什么礼物,好让五哥高兴高兴。”
  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老半天,眼见沈禾走进了铺子,方才慢悠悠地走进了铺子里头——
  季松亲卫多了去了,他们都见过沈禾,可沈禾没有见过他们;即便几人见到了,他们看沈禾那是一眼就记住了,毕竟沈禾长成那样,不说认识的人了,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也会盯着她看老半天;他们就不一样了,长着普普通通的一张脸,沈禾又一下子见了许多人,能认识他们才怪呢。
  何况这回李斌特意挑了几个平常在外头做事的人去跟着沈禾,就是怕被沈禾发现他们跟踪她;如今见沈禾进了铺子,俩人连忙跟了过去——他们也想知道夫人要送给五哥什么礼物。
  两人没少来这铺子,刚刚一进去,就有小二迎了过来:“哟,赵爷啊,您是来拿上回打的那对鞭吗——真对不住,那鞭还要几天才能做好,您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没有,我们就是随便来看看,你过去招待别人吧,我们都熟客了,知道该去找谁。”
  俩人这么说了,小二也放下心来,殷勤地招待其余客人去了。
  打发走了小二,俩人眼珠子不住地往沈禾身上凑——
  虽说有雅间,可一来那是给他们这样的熟客用的;二来嘛,兵器铺子里几乎都是男人,沈禾一个姑娘家,瓜田李下的多少要避嫌,因此她只在大堂里和师傅谈着,倒是给了两人盯着她的机会。
  沈禾小心地将图纸铺平在桌子上:“那位陆信陆公子应该和你们说了,我想请你们帮我打造这对刀剑,价格好说,但是料子一定要用最好的,也请尽快帮忙打造这对刀剑。”
  那师傅拿起图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方才放下了图纸笑了:“姑娘这是要送给心仪男子的礼物吧?”
  “……”沈禾有些不自在了,她声音低了好多:“这话怎么说,难道就没有女子给自己打造刀剑吗?”
  那师傅忍不住大笑起来:“有是有,但是给自己打造刀剑的女子,一般也是将门虎女,自己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打造兵器时有许多那样的要求;像姑娘这样弱不经风的,又直接拿了图纸过来、只说要好料子的,一般都是给心仪男子打造的。”
  沈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好细的手腕,一看就知道手无缚鸡之力——怪不得人家一眼就看出来她是要打造刀剑送人的呢。
  可是……她似乎也不喜欢季松吧?只是季松送了她那么贵重的礼物,她需要还礼罢了。
  但是……她和这师傅素不相识,好像也没必要谈那么多。想了想,沈禾轻声询问:“您问这个,和打造兵器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这师傅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样子,他头大脸大,圆眼亮晶晶的很有神采:“既然是送给心仪男子的礼物,上头用不用刻一些名字啊、诗句啊、或者什么别的图样?”
  “还有,这刀剑是日常使用的实战武器,还是只是放在家里、用作装饰的摆设?”
  “要是实战的武器呢,那干脆就别弄那么多的花里胡哨的东西,用最简单的造型就行了,最多加个血槽,那就是杀人的东西了;要是用作装饰呢,姑娘这弱不禁风的劲头,要是磕着碰着了那可就糟了,我觉得,那就干脆别开刃了,到时候打个架子放在屋里,日常擦点油保养保养,我保证过了二三十年,两位的孩子都到了婚嫁的时候,这两把刀剑还是光洁如新,明亮如水。”
  沈禾:“……”
  这里头好多学问啊,看起来,确实有好多女子曾经送给心仪男子刀剑做礼物。
  沈禾手指慢慢抚摸着图纸——这图纸是她让陆信帮忙做的,陆信说他和相识的朋友讨论了好久,保证这东西做出来肯定好看,就连纹样都是他们列出来、只让沈禾挑选一下的;至于什么血槽、什么样式,她一点也不明白。
  这东西肯定只是用来装饰的,季松平常兵器不少,估摸着也是好东西,轮不到她送的东西;至于名字什么的……她不喜欢季松,还是别弄了。
  等等,她虽然不喜欢季松,可嫁给季松就是为了让他帮忙照拂自己的父母,要是不弄个纹样过来,等过了三五年,自己坟头草都绿了几茬了,季松还能记得自己吗?那时候他还会帮着照拂父母吗?
  想了想,沈禾红着脸轻声道:“烦请您帮我拿张纸过来,我想写几个字,好让您帮我刻在刀剑上头。”
  师傅只当没看到沈禾的神情,立刻从一旁拿了笔墨纸砚过来——这种事情他经历得多了,自然驾轻就熟。
  师傅毫无异样,沈禾却慢慢红了脸。她提笔慢慢蘸了墨,想了想,落笔写下了两个字。
  “哟,鸟虫书,姑娘见识不浅啊,”师傅又笑了,沈禾下意识想要伸手捂住写下的字,偏偏字迹还没干,她又怕弄花了字,只好将手掌隔空覆盖在纸张上头:“您、您见笑了。”
  上回王珩送来了《金石录》和《杜工部集》,俩人就先净了手翻看了翻看;由于季松老师的寿辰还没到,因此那套《金石录》还在季松书房里,俩人倒是长了不少见识,譬如将松、禾二字的各种写法都看了,从鸟虫篆到楷书,俩人都给认熟了。
  鸟虫篆又叫鸟虫书,这种字体笔画比较柔和复杂,还往往添有图画,看起来比较华丽,经常用作装饰;著名的传国玉玺上头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这八个字用的就是鸟虫篆。
  这回想着送季松礼物,沈禾就把这几个字给翻腾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师傅笑得越发和善:“姑娘,这字可得经过我的手刻在兵器上,我肯定要看啊,姑娘又何必不好意思呢?”
  沈禾想想也是,又慢慢移开了手,红着脸看着手底下的字。她声音好低,低的只有她和师傅两个人能听见:“烦请您将这两个字刻在挨着手柄的剑身上,正面反面各刻一个字……”
  师傅闻言又拿起纸张看了会儿,他望着沈禾道:“姑娘,这俩字,我刻成一样大的吧?”
  沈禾茫然地望着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师傅一看就知道这姑娘什么也不懂了,偏偏这图纸画的不错,姑娘呢,不仅长得好看、人也礼貌,更重要的是这姑娘说话和声静气的,衣裳料子也好,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里养出来的,当即笑着解释道:“平常用作实战的刀剑,它要顺手,重心得稳,所以刀剑两面它得一样重,这样用起来顺手;这俩字它笔画不一样,要是刻成一样大的,那两边用的料子不一样多,重心也就不稳;偏偏姑娘是用作装饰,那干脆两个字一样大,笔画的粗细也一样,这样用的料子不一样多,但看着好看啊。”
  沈禾想了想,点着头轻轻应了。
  既然敲定了样式,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沈禾担心了;这兵器铺子的规矩是,留下一半的价钱做定金,沈禾便掏了银票出来:“烦请您快些做。”
  师傅自然答应——这铺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给钱可以缩短工期;说是缩短工期,也就是先做给钱多的客户定下的兵器。
  好不容易商量好了一切,沈禾低着头走出了铺子——好羞啊,被误认为是送给心爱男子的礼物了。
  等走出了铺子,沈禾抬头望天,深深吐了一口气——希望季松喜欢。这样,等她死了,季松看到这对刀剑就能想到她,她也不用担心父母被人欺负。
  铺子里,方才盯着沈禾的两名侍卫见她走出了铺子、身影都看不见了,立刻跑到了那师傅身边,想也不想地将他摁了下去:“王师傅,咱们说说话。”
  “赵爷、李爷?”王师傅看见两人先是愣了,随后立刻换了副笑脸:“二位爷过来,是为了瞧前段时间打的兵器吗?”
  “哎哟,真不好意思,估摸着还要几天才能打好。”
  “不是那个,”被称作赵爷的那人满脸的笑,他又往王师傅那边凑近了些,声音也更低了:“哎,老王,你跟我说个实话——方才那姑娘,她让你打个什么兵器?”
  “咱们这么些年的交情了,你跟我说说呗。”
  王师傅朝着铺子外头看了看,见沈禾人影都没了,方才又笑了:“赵爷您也知道,咱们铺子是做生意的,不好把客人的事情往外说——那姑娘是赵爷的未婚妻?要是这样,我就告诉赵爷。”
  王师傅知道这俩人都是宁远侯府里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得罪了两人,这话的意思是,但凡两人说句是,他立刻把方才的图纸给两人看。
  “哎哟别胡说啊,”赵姓侍卫立刻捂住了王师傅的嘴,他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祖宗,那是我们夫人,我们五哥看她比眼珠子还宝贝呢,你那话要是让五哥听见了,我就等着天天被罚吧。”
  虽说也就是跑跑步、练练功,对他们没什么坏处,但能累死个人啊。
  王师傅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沈禾居然是宁远侯府的少夫人。想了想,他回过神来叹了一声:“是了,还真是少夫人呢——方才那姑娘——少夫人让我在刀剑上刻两个字,其中一个就是松字。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觉得这名挺常见的;二位爷一说,我才想起来五爷单名讳一个松字。”
  “那另一个字是什么啊,”赵姓侍卫忍不住问了一句,却被李姓侍卫捅了一手肘:“不该问的你别问——那字很明显是夫人的名讳,你听了,当心五哥收拾你。”
  “也是,”赵姓侍卫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老王,夫人让你弄什么啊?”
  王师傅笑笑:“一对刀剑而已,再让我刻俩字——二位爷可要看一看?”
  “要——要看什么啊,那是给五哥的礼物,我们就不看了。”赵姓侍卫刚想说要,又被李姓侍卫捅了一下,立刻苦了脸,又听王师傅道:“夫人写的是鸟虫篆。旁的,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听了眼睛一亮,和王师傅又说了几句话,方才兴冲冲地回去了。
  俩人比沈禾回去得早些——沈禾还陪陆信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呢,俩人直接和客栈外的兄弟打了个招呼,当即骑着快马回去了,又把听到的话全都告诉了李斌。
  李斌便忍不住地笑,笑完了,让两人拿着赏钱喝酒去了;等沈禾满心欢喜地回了家,李斌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您今天这么开心,是捡着银子了?”
  沈禾面上的笑顿了顿。她回过神来道:“见了位朋友,比较开心……我还有点事情,先进去了,你自己忙啊。”
  李斌说好,又不住地望着门口等着季松回来,没一会儿就看了门口七八次。
  等第十九次看门口的时候,季松终于回来了;一见到人,李斌就把人拉到了耳房里:“五哥,我跟你说个事——关于夫人的事。”
  季松原本兴趣缺缺,抬手就要拨开李斌的胳膊,闻言他照样拨开了李斌的手,人却站在了耳房里:“夫人怎么了?”
  “夫人见男人去了。”李斌笑得见牙不见眼,想也不想地说出了这句话。
  季松微微扬起了眉。
  见男人?难道是盛羽?他倒是确实还留在京城里。
  不对。沈禾知趣,绝对不会给自己惹麻烦;何况沈禾倘若真的见了男人、那男人又和她有什么关系,李斌应该如临大敌,最起码也要对沈禾有很深的敌意,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嬉皮笑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