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些真论起来到底是荣国公府的家事,他们变卖自己府上的产业,咋们也不好插手,否则一个觊觎荣国公府家产的名头扣上来,可不好解释,先观望吧。"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至于大姐儿...毕竟是贾家的骨血,日后咱们多看顾些吧。都是些可怜的姑娘,荣国公府男儿们不争气,反倒是让姑娘们跟着受罪。唉……"
  嘉悦郡主心领神会。婆母襄宁长公主虽严厉,却最是护短,她这是要给大姐儿留条后路。
  "儿媳明白了。"嘉悦郡主起身行礼,"天色已晚,母亲早些歇息吧。"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忽然又道:"你做得很好。宁国公府有你这样的当家主母,是福气。"
  嘉悦郡主心中一暖,再次福身告退。走出静康院时,她抬头望见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两府之间的高墙上。那墙的一边是日渐衰败的荣国公府,另一边则是如日中天的宁国公府。
  "郡主,要回房吗?"杏儿提着灯笼问道。
  嘉悦郡主摇摇头:"去库房看看,我记得有一套赤金璎珞项圈,适合小姑娘戴。"
  杏儿会意:"是要给荣国公府的大姐儿?"
  "那孩子可怜。"嘉悦郡主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在这深宅大院里,女子若没有倚仗,就如同无根的浮萍。"
  夜风渐凉,嘉悦郡主拢了拢衣襟,朝着库房方向走去。如今的荣国公府已然经不起风浪,日后怕是难逃衰落……
  第185章
  隆兴五十二年冬,大乾皇宫泰安殿上,一场足以震动朝野的指控正在上演。
  "儿臣有本奏!"顺王一袭绛紫亲王服,手持玉笏出列,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龙椅上的隆兴帝微微抬眼,年近八旬的帝王面容威严,眼角细纹中藏着数十年帝王生涯的沧桑与算计。"老九有何事?"
  满朝文武屏息凝神。自六皇子信王被禁足、甄贵妃病重、甄家势力接连被削后,这位九皇子顺王已沉寂多时,今日突然发声,必有大事。
  顺王跪伏于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金砖:"儿臣要揭发三皇兄诚王,以巫蛊之术诅咒父皇,意图谋逆!"
  朝堂霎时哗然。
  "顺王殿下慎言!"左都御史刘墉厉声喝道。
  "九弟,此话可不能乱说。"站在武官首列的诚王面色不变,声音温和如常,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震动。
  顺王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扎满银针的布偶,布偶胸前贴着黄纸朱砂写就的隆兴帝生辰八字。"此物乃儿臣府中侍卫在诚王府外截获,经查证,确为诚王府中术士所制,并且所制不止这一只,诚王府内只怕还有……"
  隆兴帝面色骤沉,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寒光:"呈上来。"
  太监总管夏守忠小跑下阶,双手接过那布偶,呈至御前。隆兴帝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将布偶掷于地上:"老三,你有何话说?"
  诚王立即跪地:"父皇明鉴!儿臣从未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物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顺王冷笑,"三皇兄的意思是,本王陷害于你?"
  朝堂上暗流涌动,诸位皇子与大臣们交换着眼色。自先太子被废,大皇子圈禁后,储位空悬多年,诸位王爷明争暗斗已久,但如此公开撕破脸皮尚属首次。
  隆兴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着禁军搜查诚王府,务必查清此事。诚王禁足宗人府,待查清后再议,退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退朝"声,文武百官依次退出大殿。顺王走在最后,与诚王擦肩而过时,低声道:"三皇兄,风水轮流转啊。"
  诚王面色铁青,却未发一言。
  暮色四合,宁国公贾攸踏着最后一缕夕阳回到府中。他身着绛紫色朝服,腰间玉带在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眉宇间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今日早朝上那一幕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顺王当众揭发诚王行巫蛊之术,诅咒隆兴帝。
  "国公爷回来了。"守在二门的小厮连忙上前行礼。
  贾攸微微颔首,将手中马鞭递过去:"去书房备茶,我要静一静。"
  穿过重重院落,贾攸的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府中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盏刚刚点起的风灯,在渐浓的夜色中摇曳出昏黄的光晕。这本是他最爱的景致,此刻却无心欣赏。
  书房内,檀香袅袅。贾攸脱下朝服,换上一件家常的靛青色直裰,独自一人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握着一盏早已凉透的龙井。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一本《资治通鉴》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今日早朝上那场风波,仍在他脑海中回荡。
  "国公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和五老爷都到了,在门外候着。"小厮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贾攸回过神来,放下茶盏:"让他们进来吧。"
  门帘一挑,四个身着锦袍的男子鱼贯而入。走在最前的是二弟贾敬,面容沉稳,一双眼睛如古井无波;紧随其后的是三弟贾啟,身形瘦削,眼神却格外锐利;四弟贾放走在中间,一副书生模样,手里还捏着一卷书;最后是五弟贾牧,性子最急,一进门就忍不住开口。
  "大哥,今日朝堂上的事,你怎么看?"贾牧不等落座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急切。
  贾攸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亲自为弟弟们斟茶:"先喝口茶,慢慢说。"
  贾敬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五弟性子急,但问的也是我们兄弟几个心中所想。顺王今日这一手,着实出人意料。"
  "何止出人意料!"贾牧放下茶盏,茶水溅出几滴在案几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指诚王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这不是要置诚王于死地吗?"
  贾敬言。这书房虽是我们自家地方,但隔墙有耳。"
  贾攸环视一圈,见弟弟们都神色凝重,便道:"今日之事,确实蹊跷。顺王素来与诚王不睦,但如此公开撕破脸皮,还是头一遭。"
  贾放冷笑一声:"顺王来龙体欠安,朝中早有流言说时发难,分明是要借陛下之手除掉诚王。"
  "顺王今日之举,实乃破釜沉舟。"老三贾啟放下茶盏,指尖轻叩紫檀木案几,"甄贵妃病重,信王被禁足,甄家势力土崩瓦解,顺王已无退路。"
  贾攸捋着胡须,是,顺王明知无望夺嫡,干脆鱼死网破?"
  兄弟中官职最高,却是最善谋略者,"顺王此举看似疯狂,实则精妙。他公开指控诚王,其举妄动,以免被怀疑与此事有关联。"
  贾敬沉吟道:"可巫蛊之术乃十恶不赦之大罪,若查无实证,顺王岂非自寻死路?"
  贾啟轻笑:"二哥多虑了。顺王敢在朝堂上公开指控,必已备好后手。即便最终无法坐实诚王之罪,也能全身而退。"
  "最蹊跷的是,"贾攸缓缓道,"下值时暗探传来消息,禁军竟真在诚王府搜出了证据。那龙袍且不说,巫蛊之物竟藏在书房这等显眼之处,诚王若真有此心,怎会如此大意?"
  贾敬眉头紧锁:"大哥的意思是...有人栽赃?"
  "栽赃与否暂且不论,"贾啟沉声道,"陛下大怒,眼下诚王被废为庶人,一家圈禁,顺王被景王拉拢,景王这一派势力大涨。我们宁国公府与雍王是姻亲,处境微妙啊。"
  贾牧急道:"正是如此!雍王与景王向来不和,如今景王得势,下一个会不会..."
  "五弟!"贾攸一声轻喝,打断了贾牧的话,"慎言!"
  一直沉默的老四贾放突然开口:"我今日下朝时,见顺王与礼部侍郎密谈,随后便去了城南的清风别院。"
  "清风别院?"贾牧挑眉,"那不是..."
  "男宠云集之地。"贾放压低声音,"顺王自朝堂下来,便直奔那里,据说包下了头牌柳公子三日。"
  贾啟眼中精光一闪:"妙啊!顺王这是要自污以保身。公开蓄养男宠,既转移其他王爷的注意,又向陛下表明他已无意大位。"
  贾攸若有所思:"三弟是说,顺王在用这种方式退出夺嫡之争?"
  "不错。"贾啟起身踱步,"诸位王爷中,顺王年纪稍小,一直以信王为首,母族势力又被瓦解,本就不占优势。如今他先发制人指控诚王,再以荒唐行径自保,实乃高明之举。"
  窗外风雪渐大,拍打着窗棂。贾攸望着跳动的烛火,轻叹一声:"天家无情啊。诸位王爷明争暗斗这些年,如今信王诚王率先出局,不知下一个会是谁。"
  贾啟走至窗前,望着皇宫方向:"大哥,我们贾家世代忠良,但在这夺嫡之争中,一步错,满盘皆输。依我之见,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为上。"
  "三哥此言差矣!"贾牧急道,"此时不站队,待新君登基,我贾家何以自处?"
  贾啟转身,烛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五弟,夺嫡如弈棋,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们贾家要做的是那执棋之手,而非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