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梁臣澜装作懊恼:“对呀,我糊涂了,今天是来讨论闻屿和右然结婚的,我怎么能带个外人过来呢?”
  他扶着郁禾风的肩膀:“不好意思了,郁老师,我这里还有些事,咱们以后再聊吧。”
  他语气客气,手臂拦着郁禾风的肩膀作势往外引,其实一点没用力气。
  但郁禾风点了下头,几乎没抬眼,低着头走了出去,背影显得仓皇。
  全程,除了第一眼,郁禾风和梁闻屿再也没有眼神交流,任凭梁闻屿快把他的脸盯穿了。
  他妈的。
  梁闻屿眼睁睁看着郁禾风离开,心口一阵气血翻涌,恨不得马上追出去,但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走得开?
  “抱歉,我出去一下。”乔左临忽然起身,语气简短,没有解释。
  乔右然立刻望着她哥,眼睛里写满了紧张和关切,但乔左临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房间。
  梁闻屿敏锐地觉察出一点不对劲,但他现在没工夫细想,让外面的助理先去盯着郁禾风,什么动向随时想自己汇报。
  乔左临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之后的谈判表面上还算顺利,但梁闻屿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了,不断推进进程,梁臣澜却不慌不忙地喝着酒,大有要和乔家人彻夜长谈的架势。
  好不容易结束,梁闻屿耐着性子送走他未来的岳父岳母,和善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早就心急如焚。
  “小叔找那个人过来,废了不少功夫吧。”梁闻屿脸上的笑意渐渐隐没,“可惜了,什么事都没办成,白辛苦。”
  “你现在会跟我说这句话,就代表他有用。”梁臣澜不肯示弱,即使他心里完全没底。
  那天看到梁闻屿不仅在郁禾风面前隐瞒了未婚妻的事,还那么着急地带人离开,他直觉两人不简单,果然,残废的omega是梁闻屿的情人,而且完全不知道alpha马上要结婚的事。
  死马当活马医,梁臣澜把郁禾风叫来了亲家会。
  可惜,一个懦弱的软蛋,什么乱子都没闹起来。
  他们不近不远地站着,静静对峙着,梁闻屿冷笑,一句话都懒得说,弯腰坐进自己的车里。
  第三十章
  “他现在在哪儿?”车上,梁闻屿一边解领带一边阴沉地问。
  助理立刻汇报:“郁先生离开包厢后,乔先生立刻追了出去,两人说了几句,乔先生递了张名片给他。他打车回了绣岩,半小时后又离开,带着一个包,回了旧公寓,到现在都没再出来。”
  “乔左临?”
  “是。说话的时间不长,大概五六句……乔先生看起来挺关心的。”
  梁闻屿拧了拧眉,郁禾风,乔左临,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他倚着座椅闭了闭眼,心里烦乱,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只能压下疑惑:“查一下他们的关系,越快越好。”
  “明白。”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见到郁禾风以后要怎么说,二十多分钟,却想不出半个方案。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处理不来的棘手问题。
  梁臣澜,念着这三个字,梁闻屿磨了磨后槽牙,他们这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
  “梁总,到了。”
  司机把车停在老公寓楼下,边上的路灯坏了,车灯是唯一的光源,孤零零地开出一道光路。
  梁闻屿点点头,下了车,皮鞋踩在石子上,发出咯咯的声音,他今天要做什么呢?
  解释?追问?还是别的什么。
  好像又都不是。
  他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站在薄薄的木门前,敲了两下门。
  没有人应答,但门缝里漏出来的光代表里面有人。
  “郁禾风,开门吧。”梁闻屿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我们谈谈。”
  他静静站着,冷风在身后吹,里头传出来脚步声,门被迟疑地拉开一条缝。
  郁禾风站在门后,乌黑的发丝略长,覆在他淡秀的眉眼上,那种神色该如何形容呢,几乎可以叫做“畏惧”,梁闻屿心头咯噔一跳,浮上不妙的预感。
  “我可以进去坐下吧。”梁闻屿站着,挡住了背后走廊上的顶灯,充满压迫感。
  郁禾风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彻底打开门,侧过身子,让出进屋的路。
  梁闻屿走进去,房子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简陋,床边放着两个行李包,没收拾,胡乱地敞着口子。
  梁闻屿拉开椅子坐下,发出吱呀一声,他翘起二郎腿,是一个相当嚣张笃定的谈判姿态。
  某种遮掩,遮掩掉他的心虚。
  郁禾风关了门,走过来,在他对面的床上坐下,微驼着背。
  灯不怎么明亮,暗暗的橙色,在这种光照下,房间里的空气好像都不洁净了,冰冷而且滞涩。
  “你为什么会去那里?”梁闻屿率先开口问。
  郁禾风的手指又情不自禁绞在一起:“梁臣澜他,请我,吃饭。”
  “你们怎么会认识?”
  “他来书店买书,然后跟我说他是你的叔叔,有些事想要聊聊。”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为什么不跟我汇报?”梁闻屿无声地冷笑,盯着郁禾风,“你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人盯着我,等着抓我的漏洞。”
  明明心虚的人是自己,梁闻屿的态度却逐渐理直气壮起来,甚至带有某种质问。
  郁禾风的脸色很苍白,紧张得睫毛发着颤,其实梁闻屿不怎么在意这个,如果随便一个床伴儿就能把他的命门交出去,他早就死八百回了。
  他生气的是郁禾风什么都不告诉他这件事。
  郁禾风颤抖着解释:“我……什么都没有和他说。”
  “你怎么能确定什么都没说,”梁闻屿淡淡地反问,“梁臣澜那个老狐狸,随便就能把你卖了,你还傻乎乎地帮着数钱呢。”
  “对不起。”郁禾风只能重复这无力的道歉。
  梁闻屿思考半晌,道:“这件事我暂且不追究,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他低垂着睫羽,拿脚指了下地上的包。
  “我不能再住在你家了。”
  郁禾风的声音听起来快哭出来了似的,不停地调整着视线和脖颈垂下的弧度:“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你如果早点告诉我你要和乔右然结婚的话,我根本不会搬过去……”
  他的话断断续续,讲得很为难,梁闻屿听了个大概,确认了郁禾风现在很伤心这件事,于是心里便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这件事毕竟是他隐瞒在先,郁禾风一时不能接受也很正常。
  “郁老师,我的婚姻状况,对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梁闻屿说。
  郁禾风讶异地抬起头,眼睛里还有闪烁的水光。
  “不会影响……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还是住在一起,梁七还是随时可以过来玩,我们不会有任何改变。”梁闻屿微笑着。
  而郁禾风牙关瑟瑟打颤,好像第一次认识梁闻屿那样看着他。
  梁闻屿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见过太多太多了,稀松平常。
  a和o之间的标记能约束彼此保持忠贞,实际上很多alpha甚至不愿意标记自己的妻子,结了婚继续出去玩,omega也都默认,那种终身标记后矢志不渝的夫妻在这个圈子里反倒是少数。
  梁臣渊就没有终身标记过朱聆。
  郁禾风却摇摇头,说:“你不能这样。”
  “那你要怎样?不至于要我娶你吧。”梁闻屿不可置信地说。
  这种羞辱意味的反问让郁禾风又打了一下哆嗦,他继续摇头:“我没有要你娶我。”
  但这种反应在梁闻屿这儿只是郁禾风羞于承认的表现,梁闻屿呵地笑出了声,调整了下坐姿,道:“我们本来就是包养的关系啊,我有没有妻子,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乔右然也不会来管这些。”
  郁禾风沉默地听着,只会一味地重复不可以。
  梁闻屿感觉自己的耐心在飞速流逝,这个人怎么就不听好呢?
  他深吸一口气,温柔地注视着郁禾风,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件事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是我们这个圈子,大家都是这样的。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也希望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们还和之前一样不好吗?我不会亏待你,你在这段关系里不会有任何损失。”
  梁闻屿能讲出这样一番话,真的很难得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让他亲口承诺什么,梁闻屿觉得,某种程度上,郁禾风应该觉得荣幸。
  然而,一阵静默后,郁禾风继续摇头。
  梁闻屿搞不懂了,感觉自己在教一个只会嗯嗯啊啊的笨学生:“你究竟要怎样?”
  “我要分开。”郁禾风颤抖着说。
  梁闻屿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语气骤然冷漠下来:“你再说一遍。”
  郁禾风害怕极了,讲出来的话却很坚定:“我不想,继续当你的情人了。”
  梁闻屿不可置信地说:“就因为我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