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见过谁睡前做梦是往另一人伤口上撒盐的?
正经人一般是干不出这种事的,狗除外。
然而一想到相思树上那四块惨兮兮的单相思木牌,孙俏雨心里就团不起恼火的气,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自己得偿所愿之后的样子,心不在焉地说:“要是能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那我肯定会特别开心的。”
程域“嗯”了一声,又问:“变回去之后打算做哪些事情?”
孙俏雨:“如果赶得上下个月的签售的话,那我肯定是要去的,但是如果被我爸发现我不务正业,叫我回去给他打工的话,那我就要把‘亲情诚可贵,理想价更高’这两句话狠狠甩在他脸上。”
程域被逗笑了:“你爸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程域说这句话的口气,仿佛他跟她爸以前有过面对面的接触似的,他很了解她爸一样。
孙俏雨一下子警觉了:“你见过他?”
她爸是个很功利的人,所有人在他眼里只有“有用”和“没用”两种标签,当然,她弟除外,毕竟是耀祖嘛,耀祖就算是团烂泥,那也是团闪闪发光、金灿灿的泥。
程域对她的疑问不置可否,但孙俏雨很快就明白了他沉默的用意。
既然程域暗中窥视了她这么久,那跟她爸有过照面也不稀奇。
但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重逢后的那个晚上,她在茶杯里洗澡的时候,曾经向程域打听家里的情况,可程域煞有其事地说了什么来着?
——“没怎么接触过,得专程找个机会过去认识一下。”
呵,这像是没接触过的样子?
说他是狗还真没冤枉他,居然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孙俏雨难得抓到他把柄,自觉扬眉吐气,骄傲得尾巴都要翘起来,本想借这个机会狠狠嘲笑一顿程域,然而等想清楚他宁愿撒谎也不愿意送她回家的原因,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黑暗中,她的脸烫得快要烧起来,心脏在胸腔里跳得不像话,仿佛又回到了那无数个跟他一起做体转运动的早晨。
“你记不记得班长以前说过,每隔十年要开一次同学会的事情?”
程域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孙俏雨认真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高三拍毕业照那天发生的事。
孙俏雨:“记得啊。”
没想到转眼距离高三毕业,都快十年了。
结合周正琦那天给的信息,如果自恋一点想的话,程域大概喜欢了她十三年。
他们大二那年在一起,直到分手,满打满算,也就只朝夕陪伴了彼此五年。
孙俏雨忽然感觉胸口处像是塌了一块,空空落落地像长了个黑洞,将她的理智往下拖。
程域:“上星期我收到班长的消息,说打算把同学会放在下个月月底,如果到时候你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你要去吗?”
说得好像,她真的能立刻马上就恢复原样一样。
孙俏雨心里虽然没把程域说的话当回事,但毕竟是聊天嘛,就也不扫兴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就去一下咯。”
程域沉默了几秒,有些闷闷地说:“你知不知道班长以前喜欢你?”
孙俏雨:“知道啊。”
程域古怪的语气里透着一点很不爽的冷意:“怎么别人喜欢你都知道呢?”
孙俏雨对着黑漆漆的房顶翻了个白眼:“因为人家写情书。”
不像你,爱搞暗恋。
逼着人猜你心思,还得联系上下文才搞得明白你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
孙俏雨哼哼了两声,对班长曾经主动示爱的行为表达了肯定。
“我又不是瞎子。”
毕竟情书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下来的字,她是看得见的。
短暂的沉默后,程域忽然凉凉地笑了声:“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长了双火眼金睛。”
孙俏雨:“……”
合理怀疑你在阴阳我。
天聊到这儿,孙俏雨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他话里话外的古怪了,忍不住问:“到时候你不去吗?”
“我就,”程域懒洋洋地顿了一下,“不去了吧。”
孙俏雨皮笑肉不笑地揶揄他:“好歹是宁城一中校庆的鸣谢校友呢,少了你怎么行?”
程域低低笑了声,却没继续再说什么。
重新安静下来的禅房,夜色像潮水一样从窗外弥漫进来,淹没了两人均匀的呼吸。
周遭黑漆漆的,孙俏雨却能听出的听到程域翻身的动静,他侧了个面,朝向她。
感受着落在身上的目光,孙俏雨胸腔中忽然有心绪百转千回。
她从未想到,在分手之后,两个人居然还能这样同床共枕、盖着大被聊天。
归根结底,只能怪上天爱开玩笑。
她曾经赌咒发誓这辈子也不要再见程域,却因为身体缩小了、无处可去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又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那么久。
“毕竟是十年一次的同学会,一起去吧。”
省得像周正琦这样的人逮住她,八卦地跟她打听程域的下落。
她可不是程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程域沉默的间隙,孙俏雨的眼前却再次不受控地闪过那四块木牌上的字迹,一笔一划,皆是挥之不去的魔咒。
十三年的暗恋。
五年的相伴。
四年的分离。
程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虽然是允诺,却依旧给她一种他其实并不打算出席的错觉,没来由地让人心慌。
好像程域在用这样一个独处的夜晚,跟她告别一样。
她想将他说的每一句
话都牢牢攥在手里,却发现有些感知注定像流沙,握得越紧,失去得就越快。
孙俏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程域。”
“……”
“我的一起去的意思是——”
“……”
“如果我能恢复原样,你要不要跟我复合?”
第20章 020-爱人错过如果能够再见程域一……
020
夏夜的小轩窗敞一条窄窄的缝。
漏窗而入的夜风里,能闻见一股很淡很淡的荷香。
突如其来安静的禅房里,孙俏雨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平躺在床上——
确切来说,是平躺在他枕畔。
程域的眼睛近她咫尺,一眨不眨。
“程域,你知道,我是不吃回头草的。”
刻意去忽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孙俏雨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漆漆的房顶。
“如果你告诉我当年分手的原因,只要你是有苦衷的,我愿意跟你复合。”
她不要再做自欺欺人的傻瓜了。
程域独居的那间公寓里其实到处都是她曾经生活留存的痕迹。
猫爪杯,没有用完的化妆棉,以及被藏在零食架底部,那些已经过期了四年的果冻。
即便分手,即便搬家,程域依旧没有清理这些东西。
会是什么原因?
答案全部都藏在相思树上那几块心愿木牌里。
“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跟你说这些话挺可笑的。”
“其实本来就我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自己是可以适应这种体型的生活的,大不了就找个角落悄悄待一辈子。”
虽然做梦都想要恢复原来的体型,但她却不敢去承担希望落空的失望。
可是,如果程域愿意永远陪在她身边,或许她会有勇气去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但如果跟你复合,我想,我们还是得想想办法,看看要怎么样才能让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毕竟,四年前,你还欠我一个生日没过。
你答应要给我过生日。
我们说好要买一个四寸的小蛋糕,做成家的形状,然后去回迁房楼下的土菜馆,点一条最大最肥的黄鱼。
等待程域回应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竟莫名让彼此间的气氛都变得逼仄压抑,叫人透不过气。
孙俏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侧目去看他反应,又不想被他发现自己沉不住气,只能硬生生忍下来,忽然听他问:“翘翘,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孙俏雨:“……”
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她张了张唇,想揭穿他这些年偷偷窥伺自己的事实,想告诉他自己早就发现了他藏起来的心意,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傲娇地拐了个弯,轻描淡写地说:“还不错。”
对于程域没有第一时间跟她剖白陈情,没有如预料中那样对她露出如释重负、得偿所愿的表情,孙俏雨只觉得情绪闷闷地,像压了块石头,堵得她心慌。
“虽然我爸总是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但总体来说,公司里的业务也算开展得蒸蒸日上。”
“每个季度的财报做出来,也挺好看的,工作忙有工作忙的好,至少让每一天的时间都过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