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与此同时,命运回馈给他了更多的痛快、明亮、坦然、热烈,春笋般破土而出,有人去浇灌它们,恍惚间,就这么拉扯着长啊长啊……快要长成。
  他并非别扭,他不需要爱人一次一次又一次对他发誓保证,他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契机。
  契机来了,他简直要喜极而泣,终于,终于可以勉强正常地活着去爱了。秋月白像一个钩子一样勾住他,在他的身体上戳洞,他跑不掉了。
  不分手,不能分手,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如果有一天你敢离开我,我就弄死你。”江既皑把头靠近他的耳边,“反悔吗?”
  秋月白微微偏过去,用脸颊蹭唇瓣:“不反悔。”
  江既皑就笑了:“骗你的,你可以随时反悔。”
  这样好了,你一反悔,我就去死。
  秋月白咬他的嘴,咬他的脸,咬他的耳垂和下颌:“不反悔。”
  呼吸交缠间,抬头看见了月亮。
  今夜的月亮也美妙至极。它长出彩虹的翅膀,以此去抚摸人的皮肤,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银色的柔和,让人怀念起母亲的子宫。
  一想到它亘古不变,心头就颤动。
  一想到它瞬息万变,颤动就绵延。
  第七十六章开荒1(第五十五天)
  清晨的风有些凉爽,窗户没关,窗帘半拉着,被风吹得飘飘摇摇。
  屋里还是热,不愧七月中旬。
  江既皑吹开秋月白额间水润的头发,问他凉快一点了没有。秋月白轻轻扇了一下他的脸,说就吹一下顶个屁用。江既皑低下头,靠在他滑润的颈间,说不好意思。
  说不好意思,刚才可没见他不好意思。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萨克斯乐声,像是某首歌的前奏,声音并不是很大,落在这扇半开的窗户里面正好,很适合现在的退潮。
  秋月白觉得喉咙又干涸了,持续发紧,他推开江既皑,伸手摸了一根烟,照样是两个人分食一根。
  “什么歌?”
  听着就是老歌,说不定比他都老。
  江既皑摇摇头:“想不起来。”
  烟抽完了,歌唱了一半,秋月白说挺好听的,让人想起哈尔滨的冬天。他没进入过哈尔滨,只在车里远远路过,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来了。
  “等到冬天,我们去看雪吧。”他的表情生动,“咱们这里的雪差点意思,去哈尔滨。”
  江既皑为他擦掉下颌那颗汗珠,眼睛里带上笑意:“好。”
  秋月白的眼睛都笑没了,眯成一条缝:“过年呢?明年冬天呢?后年呢?”
  江既皑搓了搓手指,那点子湿意被碾碎,他眼底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和你一起。”
  散步啊,吃东西啊,手拉手啊,拥抱也好,接吻更好,就这样过。
  秋天呢?秋月白问。
  “我回北京读书。”江既皑说,“你等我。”
  秋月白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出声。要他放这么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北京人这么多,他有一点害怕。
  于是他半是开玩笑半是撒娇地说:“你别去读书了,我养你,养得起。”
  江既皑凑上去啄了啄他的眼皮,叼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音。
  他想说别急,给我点时间,我第一次规划人生,要把你落到每一项里,落到实处。
  刚张开嘴,就听见楼下一声哀嚎。
  妈的,又是宋啸。
  秋月白半坐起身,皱着眉头问:“嚷嚷啥呢?”
  江既皑下了床,准备去窗口看看。
  “诶,你光着啊?”秋月白不悦道。
  江既皑已经走了一半了,低头看了看自己,也不算光着,最起码穿了条短裤。可秋月白不乐意,他知道他是挂着空裆的。
  “把上面的穿上。”他把衣服从地上捞起来,扔到江既皑身上,笑,“我的东西想让别人白看啊。”
  江既皑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到窗边拉开白纱,探头往下面看,果真是宋啸。
  “哥们儿,干嘛呢这是。”江既皑扶着窗框,笑吟吟地朝下问。
  秋月白在床上忽地抬起眼皮,有些愕然。
  宋啸此时因为被天打雷劈了,没察觉出江既皑对他说话的态度和平时不同,几乎要伏在地上。
  “哥,江哥!江哥你救救我!”他仰起头大喊。
  不远处买菜小摊上的几位大姨都是眼熟的,伸长脖子凑热闹,不停问咋了咋了。
  江既皑倒是没动,觉得手掌扶着窗台不得劲,于是弯下腰,竟然趴在了上面,歪着头继续笑:“怎么救你?”
  宋啸依旧在哀嚎。
  十分钟前,差不多就是江既皑和秋月白刚结束,点上那根烟听歌的时候,宋啸接到了来自他父亲的电话。
  “当时……当时我就心里一跳,觉得肯定没好事,有好事他不能给我打电话。”宋啸趴在柜台桌子上,带着哽咽。
  红楼里所有人都或坐或站着听他哭诉。
  宋啸吸了吸鼻子:“他开口向我问好,很热情,我差点就吐了。”
  杜鹃摸了把瓜子儿。
  “他说现在人吃蔬菜都吃天然无污染的,他年纪大了,觉得超市里的也不干净,高价的也不干净。”宋啸哽咽着,“他净扯淡,他年轻的时候在部队选拔就差没吃狗屎了,现在谈什么天然蔬菜啊……”
  杜鹃又摸了把瓜子儿,分了一半给平安。
  “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说他搞了一块地。”宋啸半直起腰,“我他妈还以为他要把地给我让我搞个什么蔬菜大棚或者养殖基地,那也行啊,反正我没钱了。”
  秋月白也上手抓了一把瓜子儿,嗑开了递给江既皑。
  “结果他说,这块地目前是废地,得先开荒,我说你什么意思,他说你说我什么意思。”宋啸站起来,“你们猜,他什么意思?”
  江既皑缓缓按下秋月白递给他瓜子仁的手,眯着眼睛看宋啸。
  没人搭腔,平安和杜鹃没种过地,不理解开荒啥意思,至于秋月白,他都不知道具体什么叫“地”。江既皑呢,他也没种过地,但是他见过猪跑,大概明白宋啸和他爸各自什么意思了。
  宋啸不讲故事了,他直接趴在地上开始抽泣:“我爸……我爸让我去种地啊——”
  这句话惊天地泣鬼神,嗑瓜子儿的声音原本此起彼伏,此刻竟然同时消失。
  秋月白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什么叫让你去种地?当农民吗?”
  宋啸匍匐着,颤抖着手拉上秋月白的脚踝:“哥,不是当农民,是种地啊!”
  宋啸也不懂,他只知道要去干苦力。
  其实也不是种地。宋啸他爸的意思是,希望能在今年之后长久地吃上自己家种的天然蔬菜,品种还要多,当然了,种什么不用宋啸管,只需要把地先弄好就行,为了宋啸在橡林街的日子好过一点,他很愿意为宋啸提供这个工作的机会。
  他爸说了,要想菜长好,整地不能少。
  江既皑看了看地上的宋啸,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问他:“别管你爸什么意思,你就说你什么意思。”
  别说出来,千万别说,宋啸,算我求你。
  宋啸不嚎了,虽然依旧没从地上爬起来:“我想,可能,也许,大概,你们是愿意和我一起去的。”
  诶,就是那种,这会儿突然想不起来了,动画片里那种一只黑鸟飞过去,拉出来六个点,那玩意儿叫啥来着……
  省略号是吧?
  江既皑和秋月白以及杜鹃平安,八目乱对一通,最后——
  “走,出去整点早饭吃。”秋月白拉着江既皑就往外走。
  “走,出去整点午饭吃。”杜鹃拉着平安也往外走。
  宋啸愣了一下,随后以极快,简直就是野狗扑食的速度,手脚并用爬到门口,挡住所有人的脚步。
  秋月白觉得他已经不像是普通四驱车了,比那次强吻元经理在饭店里还快。
  “不准走!谁也不准走!我看谁敢出这个门!”他大张着双臂,隐约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有点像炸碉堡了。
  秋月白是首位,在感叹他速度和姿势的同时,也被他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宋啸欲哭无泪:“别走,求你们了……”
  不知道他以后被分手会不会求这么惨。秋月白不明白,何至于此啊!
  秋月白不轻易开口,偏过头想问问江既皑,却被江既皑强硬地把头扭了回去。
  宋啸明白了,这事还得求江既皑,谁是老公啊?江哥是老公啊!江既皑要是同意,别说干他哥们儿,干他都行。
  他猛地往前一扎,鲤鱼打挺一样仰身,直愣愣握上了江既皑自然垂下的手。
  江既皑面无表情,也不低头看他,胳膊用力想把他甩开。一下,没甩开,两下,还没甩开,三下,他服了。
  于是低下头,江既皑说:“不可能。”
  开玩笑,现在啥天气,去开荒?白天开荒被太阳热死,晚上开荒被虫咬死,反正就是一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