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江值是否有意选择和他哥同一天忌日,江既皑不知道,他只知道等他忙完,脑子里细细理过一遍,才发现源头是自己。
  他哥为了不拖累他选择自杀,他妈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病情恶化。
  对啊,他不只是因为没了妈妈和哥哥才想死的,他是因为这个才想死的啊!
  怎么能忘呢?
  都想起来了。
  还是日子太舒服了,要不然方行律那死鬼爹在梦里提醒他,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吧。
  身边是秋月白平稳安逸的呼吸声,窗外灯光柔和,人声时不时传来,烟火气多浓厚。
  太美好了,美好的一切让他感官清晰,头脑前所未有的明了,喉管涌上恶心来。
  他爱的人明明怕热可舍不得九块钱打车,为了给他抓萤火虫不顾夜盲风险,弄一身伤回来也不喊疼,却因为他想要的百合花瓣掉了一片,萤火虫死了就哭得稀里哗啦。
  看来他还真他妈的,是个灾星。
  没错,没错。不生他,他妈就遇不见被遗弃的江随青,说不定都不会跟江舜离婚,幸不幸福另说,最起码有钱。
  对,对。没有他,他哥就没有玻璃片自杀,就能多活两年,他妈可能就不想死了。方行律也学不会弹弓,她那狗爹也死不了,这辈子或许难熬一点,但绝对进不了监狱。
  就连秋月白——
  他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就算跟他妈吵架,也不至于沦落到橡林街,就不会睡在没有空调的屋子里,挤公交车,陪他用廉价的洗发水。
  他不是宇宙中最完美的粒子。
  他是那场大爆炸多余的碎片。
  【作者有话说】
  心情不好,小刀一下。
  第六十四章妈(第三十四天)
  早饭一般都是宋啸买回来,他倒不怕早起,早睡早起是个好习惯,他虽然不一定早睡,但早起是他爸训练出来的习惯,从前跟着元春景上班也不曾迟到过。
  今天也一样,他睡到自然醒不过六点半,洗漱一番去买早饭。昨天晚上他就想好了,一人一个手抓饼,双蛋加培根。
  出门,下楼,手里转着钥匙圈,嘴里哼着张信哲,多么美妙的一天呐!
  路过柜台,看见边上站着一个少女,他下意识地打招呼:“早啊~”
  走过去两步才觉得不对劲,他们这楼里好像没有这款的少女。又退回来,看清楚对方墨镜下面的脸之后,他差点咬到舌头。
  “阿姨!你怎么又来了!”
  李槿也很惊讶:“什么叫‘又来了’?”
  宋啸讨好上前:“我说错了说错了,您这次来是?”
  李槿假意咳了两声:“就,晨练,过来看看。”
  宋啸冲她挤眉弄眼:“想般般了吧?”
  “不要胡言乱语。”李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啸啸,带阿姨上楼喊般般起床,阿姨请你们吃早茶。”
  宋啸的眼睛“刷”一下子就亮了:“好嘞!”
  手抓饼是什么?不知道,比得上港式早茶吗?
  “阿姨,您是不知道,您不来我都准备买手抓饼了,五块钱一个,生菜免费放,您吃过没?”宋啸一边带着李槿一边往楼上走,“您小心点,这楼梯有点陡。”
  李槿四处看了看,觉得这地方还行,没有秋月湖说得那么破烂,有点像她小时候住的地方。
  “啸啸,般般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啊?”李槿笑着说,脚下的高跟鞋跟避开了台阶上的一个小洞,“也不知道他听不听话。”
  宋啸为好兄弟鸣不平:“我们俩半斤八两。阿姨,不知道你跟我爸咋想的,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说般般从小到大哪吃过这种苦?他可惨啦,屋里连空调都没有呢。”
  他觉得多说说秋月白的痛苦,说不定他妈一心软就给释放了,他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二楼,宋啸刚准备敲门,李槿就看到他突然惊恐万分地背过身去顶着门。
  “怎么了这是?”李槿很疑惑。
  怎么了?宋啸简直想把自己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他怎么才想起来秋月白不是一个人睡?!
  这可怎么办!
  “阿、阿姨,这大早上的,咱们不好直接进去吧?”宋晓啸拔高声音,试图震醒所有人“李槿阿姨!咱们要不下去等等!我估计!般般还没醒呢——”
  快醒!快他妈给老子醒过来!
  李槿皱眉:“你的声音未免太大了吧?”
  宋啸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您知道——我一直——说话声音——就很大~~~”
  妈的快藏起来!你妈要进来了!
  李槿想了想:“屋里藏人了,你才想起来,对吧?”
  宋啸瞪大眼睛,嘴巴打架,正在头脑风暴呢,310的门缓缓开了。
  平安!是平安呐。
  平安穿着睡衣,头发凌乱,一边装作揉眼睛一边大声抱怨:“干嘛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没有点素质?”
  她装得不太像,都有点发抖。
  宋啸赶忙看向看向李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槿没素质:“阿姨,您看这……”
  李槿看看宋啸,又看看平安:“你好,你是叫平安?”
  平安立刻乖巧,点点头:“阿姨早上好。”
  李槿顿了顿,没有继续进攻304,温和地对平安说:“快去洗漱,阿姨等会儿带你们去吃饭。”
  平安说谢谢阿姨,却没有动。她想,敌不动,我不动。
  李槿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304的门,转身下楼。她猜想这屋里指定是有人,一群傻孩子还装模作样打掩护,她在门口站半天了,宋啸说话声音又这么大,愣是不开门,这不是做贼心虚心里有鬼吗?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没结婚就睡一起是不是不太好?她还挺保守的,觉得女孩子应该乖一点,谈恋爱的话,亲亲嘴拉拉手就行了,要不然要是分了,岂不是吃亏?
  想到这里,她无比庆幸刚才没进门,否则那女孩真要羞死了。
  般般都二十四了,起了个麒麟的小名,却没有麒麟的模样,整天吊儿郎当,让人操心。要说恋爱也谈了不少,可从来不长久,每次这个女孩的名字她还没记住就换人了,要搁她们那个时候,这种男的就是流氓。
  她坐在凳子上,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太了解她的儿子了,没有长久心性,凡事都凭热血上头,这可如何是好。
  李槿那边骤然开始伤春悲秋。
  秋月白这里却有些剑拔弩张。
  “你什么意思?”秋月白站在床上,叉着腰,眉头紧锁,“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江既皑站在床边,抬头仰视他:“你先下去,我们可以晚一点讨论这个问题。”
  秋月白觉得有一股火烧到了他的喉咙:“就现在。告诉我,为什么我妈来了你要躲?”
  江既皑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事态紧急,秋月白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好吧,我错了,你先去洗漱下楼好吗。”
  很敷衍的认错,男人认错的经典态度,秋月白最熟悉,因为他自己就这样。江既皑这样对他说话,让他觉得更愤怒,他简直要气笑:“行,行,我下楼,你就在楼上藏着不要见人吧!”
  说着他一脚跳下床,推开江既皑,衣服没换也没洗漱,直接就甩门走人。
  江既皑被他弄了一个踉跄,跌坐床上。
  秋月白啪嗒啪嗒跑下楼,一眼就看见他妈,重重喘了一下,喊一声:“妈。”
  李槿见他下来,又是叹了一口气,这一口叹得秋月白头皮发麻,他妈的,一大早一个两个都冲他叹什么气?
  “我又怎么了?”他问。
  李槿本来想说两句肺腑之言,眼光却看见了他的腿:“这是怎么了?”
  李槿站起来,弯下腰,仔细端详着他的膝盖。那里结的痂黑乎乎一片,周围透着软嫩的粉,能想见曾经的伤口多么惨烈。
  李槿用手指碰一碰,秋月白把她拉起来:“没事儿,不小心磕了一下。”
  李槿顿了一下,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没事儿?”
  秋月白点点头。
  李槿觉得稀罕,她儿子是个娇气包,比一般女孩子都娇气,虽然喜欢天南地北地疯玩儿,但是哪怕晒疼了一点皮都要打电话抱怨,恨不得让聋子也知道他受伤了,这次却说没事儿?
  不不不,这不是长大了,这是羽化了。
  “你没事吧?”她忍不住问他的精神状态。
  秋月白都有点无奈了:“真没事,走路没看清,绊了一下,这不都好了吗。”
  李槿又蹲下来看,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可能要留疤,也没事吗?”
  秋月白已经很努力压制内心的烦躁了,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妈的视线:“你到底来干什么?”
  李槿看着他,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我来看看你。”
  秋月湖昨天晚上才说他食物中毒的事情,她就有些憋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当时把他撵出家门,本意是锻炼他,让他吃吃苦,但他根本照顾不了自己,短短一个月,进了医院还进了局子,她是个母亲,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