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既皑皱眉,点点头,表示收到。
  正在他们奋笔疾书的时候,平安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包窝窝头。
  “嘿,我刚才碰到个大娘卖手工窝窝头,都买回来了,挺好吃的呢。”她一边说一边递给杜鹃一个,“还送了小咸菜哦。”
  杜鹃接过窝窝头,用下巴点了点秋月白和江既皑:“不给他俩吃。”
  平安凑过去看他们在写什么,可惜秋月白藏得快,她只看见了标题。
  “情况说明?为什么要写这个?”
  杜鹃大概给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平安听了之后扼腕叹息:“你们两个为什么总是打架?上次打到医院里去,这次又把门打坏,你们俩不是在谈恋爱吗?”
  哎呀,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平安赶紧把嘴捂上,进行修改:“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不是很和谐吗?”
  好像也怪怪的。
  她不说话了行吧。
  秋月白已经红温了,谁知道祸不单行,平安这个小祸害已经闭嘴了,可楼上宋啸那个大祸居然下来了,嘴里还嚷嚷着刚刚地震了把门给震坏了,可怕得很。
  秋月白终于写下最后一个字。
  杜鹃接过他的说明,大致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竟然开始朗读——
  “尊敬的杜鹃大人,你好。很抱歉把你那亲爱的、具有历史价值的门弄坏了,我一定会照价赔偿,换一个新的给你。”
  “请允许我解释一下具体情况:当我得知我的邻居江既皑同志要为我们一大家子人做午饭的时候,我非常感动,想要去帮助他,为我们这个虚伪的暂时的大家庭出一份力。”
  “但是由于对方当时的穿着十分上不了台面,所以我决定回避,没想到此人不知廉耻,不认为自己的穿着有碍观瞻,与我发生口角,最后变本加厉上升到肢体冲突,最终导致门板断裂。”
  “对此我感到无比惋惜,我一定会为此门进行哀悼,并进行更换,望你谅解。”
  杜鹃对这份说明表示很满意,甚至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要和“邻居”和谐相处,还对他使眼色。秋月白装作没有看见,只想赶紧把这个闹剧结束,他真挺想吃窝窝头的。
  该江既皑了,秋月白不由得感到一丝紧张。
  江既皑把说明递给杜鹃,谁知杜鹃手里嘴里都有窝窝头,竟然大手一挥:“自己念。”
  江既皑一顿,显然没有料到:“念?”
  杜鹃艰难咽下嘴里的东西,指挥宋啸给她倒水:“对啊,这窝窝头真挺好吃的,赶紧念,你也尝尝。”
  江既皑也不装了,念了起来——
  “门,是我们的港湾;门,是我们的庇护;门,是我们的遮羞布,我们应该善待它,不能因为它的年久失修就忽略它,原来门也有不可承受之重,为此我感到惭愧。”
  挺正常的,秋月白明显松了口气。
  宋啸在一旁插话:“哥,你这排比一套一套的啊。”
  “在我为这扇门感到痛心疾首之时,我又想到,如果它不是九十度垂直的,而是一百八十度平放的,会怎么样?想必和床是一个效果。”
  秋月白皱了皱眉,听不懂这狗东西在说什么。
  貌似是个转折,宋啸想,必要的一些写作技巧罢了。
  “我从前的邻居方行律来找我,我先前隐约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态度,但是我不确定,直到今天早上,她亲了我的脸。”
  秋月白:???
  宋啸杜鹃以及平安:!!!
  “我非常确定我忍受不了除秋月白以外的任何人这么亲密地接触我,我对秋月白的喜欢在那一瞬间无比真实,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于是我洗了脸,三遍。”
  “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他有点生气,今天早上我也知道他在听我和方行律的对话,所以我要解释,于是我故意穿上背心和短裤,系上围裙,欲意勾引他。”
  “杜鹃。”江既皑接着念,“很抱歉你的门坏掉了,希望你理解人类的本能,早知道它会坏,我应该去床上。”
  “秋月白是个非常棒的人,我控制不了自己喜欢他。”
  “另外,杜鹃小姐,我会修门,换个合页就可以了。”
  第五十二章一见钟情(第二十天)
  杜鹃小姐羞红了脸,她生长在这种杂乱无章的环境里,每到夜晚都有陌生人之间胡乱拥吻,人们可以以一杯酒或者一场游戏为媒介意乱情迷——她没见过如此热烈大胆,却真挚的表达。
  不只是表达吧?
  这不是表白吗?
  杜鹃小姐想,她的这一届租客们,个个出类拔萃啊。
  平安呢,平安只谈过一场恋爱,她掏心掏肺,付出了这些年,此时此刻竟然觉得不如夏天降临——她猛然想起她曾获得的爱意,连敷衍的表面都不及此万分之一。
  至于宋啸,他严肃思考了几秒钟,瞬间对这份检讨书以及他的主人五体投地,如果换做他,他很难不觉得羞耻——或许是大太阳迷了人的心智,听天气预报说,过两天就要大幅度升温了。
  没有人能确实感受到夏天是什么时候来的,当我们意识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在了。它在清晨的鸟鸣声中,在街边洒水车喷射出的彩虹中,在明晃晃的玫瑰和百合中,在从午睡中骤然醒来的恍惚中,在吱呀吱呀的风扇叶片中,在傍晚的晚霞和风中。
  在一封情难自禁的告白书中。
  夏天在夏天中。
  江既皑很少紧张,他并不觉得他写的这些内容不合时宜,换句话说,这是他能写出来的最好的情况说明,可是此刻,秋月白正在看他。他从没见过秋月白用如此严厉的眼神看他,简直是在扫视。
  “对不起。”他轻声说,“对不起。”
  他猜想他给他带来了困扰,是否让他丢了脸。
  秋月白又想起了那棵无花果树,和青皮的无花果。他很愿意躺在那棵树下,细致地观察果实上的每一条纹路,就像他很愿意变成一颗无花果,让他喜爱的人来细数他。
  总有一天,他要带着江既皑,重温无花果。
  他不能再盯着江既皑看了,否则他也会“情不自禁”。
  “你们先吃。”他站起身,冷淡的不像是他。江既皑等了一会,一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才跟上去。
  戏演完了,主角散场,轮到看官发表评论了。
  “额……这个,窝窝头好吃吗?”宋啸干笑了两声。
  平安慢慢捂住脸,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呜咽,杜鹃往嘴里塞了一口窝窝头,已经有点凉了。
  他们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们无法发表任何评价去讨论这场演出。
  夏天在震撼中。
  楼上。
  “你生气了吗?”江既皑问。
  秋月白光着脚盘腿坐在茶几边,反问:“你之前预料过我会生气?”
  江既皑摇摇头:“没有,但是你好像在生气。”
  秋月白突然泄了气,侧头看了他一会儿,慢慢伸出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江既皑走过去,跪在地上,接住了这个拥抱。
  廉价的洗发水香吻缓缓萦绕在空气中,竟然有些好闻。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平静又安逸的亲密接触。
  秋月白忍不住偏头蹭了蹭他的脖颈,抬高头,在他的下颌处留下轻轻的一个亲吻:“我没有生气,虽然称不上千辛万苦,当我也确实费了一番心力才得到你,你亲口说喜欢我,欣喜若狂了我都。”
  “江既皑啊,我一定会喜欢你一整个夏天,在夏天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江既皑笑了,笑声引发他声带的震动,从而带动了整个身体:“只有夏天?”
  秋月白窝在他的身体里,也笑:“不止夏天,但夏天尤其。”
  夏天永远不会消失,蝴蝶将一直燃烧,烧至他的大雨沸腾。
  他伸出手,拽了一下江既皑的头发:“你这个狗东西,我现在才有我们正在谈恋爱的感觉。”
  江既皑蹭了蹭他的头顶,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也是。”
  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发展得太快,几乎是直接从陌生人到恋爱关系,江既皑怀疑秋月白的真心,秋月白计较江既皑的屈服,彼此之间嫌隙太多。
  “江既皑,我真不骗你,我真喜欢你,要不然我何苦呢。”
  是这个道理,但江既皑不满足,他要彻底明白,于是他问:“为什么呢?”
  秋月白靠在他的身上,跟他讲述那天午后的蓝玻璃和橘子烟气,帮他回忆他深刻倦怠的面容,他说他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很难不去喜欢那天的江既皑,他说每一次靠近他都让他兴奋不已,他说获得他简直成了他的梦想。
  他说,他第一眼看见他,就有生理反应。
  江既皑听了很久,期间不停顺着抚摸他的后背,隐约凸出的脊梁骨在手下起伏。
  “那天,我心情更差了,原本,我是要自杀的。”
  秋月白原本在他身下平缓的呼吸短暂地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