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门房告诉他:“小姐与夫人去寺里还愿了。”
  清凉山上有座百年老庙,名叫玄奕寺。据说祈福灵验,每年去寺庙的香客络绎不绝,香火极旺。
  卫子嫣刚受伤那段时日整天难受,卫夫人曾来寺庙祈愿。如今人好了,卫夫人便带着她回寺庙上香还愿。
  大雄宝殿内,庄严肃穆的佛像下,卫夫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地默念。
  卫子嫣跪在旁边,亦是双手合十闭眼,心中默念。只不过,她祈盼的是“那个人”快点回来。
  “他”说的三年五载真得好长,她怕是快要撑不下去。
  祈愿完了,卫子嫣又默默向菩萨请罪,请菩萨宽恕她的罪过。
  从前她骗晏启正,被他冷落,伤面子也就算了。可自打樱林受伤后,被他关心,还误以为她冒死相救,便觉得欺骗了他的感情,令她很是愧疚。
  柳姐姐还跑去春脂玉暖替她出气,让晏启正饱受薄情的指责,卫子嫣更觉自己罪孽深重。若继续以婚约拖着他,真怕自己要遭天打雷劈!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出得大殿,秋落看她脸色有些苍白。
  卫子嫣懒懒地摇了下头。
  她倒宁愿是身体不舒服,那样心里可能就好受一点。
  一旁卫夫人闻声连忙仔细瞧了女儿两眼,确实不如刚恢复那几天嫣红水色。
  这两日在府里也寡言少语,性子消沉许多,定是为了晏家那小子惹出来的风流事!
  “子嫣,”卫夫人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女儿,“缘分之事不能强求。再喜欢一个人,他若对你无情,伤的只有你自己。”
  不能强求......
  想到这三年里,“他”没送任何音信给她,卫子嫣不由心中黯然。
  “娘,我知道了......”她挽着母亲的手左右轻晃,企图撒娇胡混过去。
  卫夫人无奈叹口气:“你要知道就好了。”
  卫子嫣乖巧地挤出一个笑容,挽着母亲走下一个个台阶。
  到得香客马车停靠处,王兴放下马凳,卫子嫣刚要扶母亲上车,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子嫣——”
  这声音实在太过耳熟,卫子嫣惊奇地转头,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会这么凑巧吧?
  晏启正一袭冠玉锦袍,长身挺立站在不远处,此时大步流星朝这边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呵呵。
  第15章
  卫夫人一只脚已踩上马凳,见到让女儿郁郁寡欢的罪魁祸首,立刻收回脚吩咐王兴:“给我拦住他!”
  “卫夫人......”晏启正被王兴展臂挡住,“我有话想对子嫣说。”
  “还有什么好说?”卫夫人把女儿往身后拉,“你在外面风流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子嫣?”
  “我——”
  原本想私下与卫子嫣解释,见到这副光景,晏启正也顾不得当着其他人的面。
  “卫夫人,春脂玉暖的事是个误会。那日我与守忠只是过去装装样子,就喝了些酒,并无其他荒唐行为。”
  “装样子?”卫夫人哪里肯信?“装给谁看?”
  “……”
  到底有些难以启齿,晏启正迟疑地看向卫夫人身后。卫子嫣露出半张脸,一双乌朦的眼睛幽幽地望向他。
  罢了!晏启正将心一横。
  “子嫣与我赌气多日,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故而与守忠做戏,进了兰汀坊,派人递信给子嫣,想看看她会不会像从前一样紧张,赶过来阻止……”
  这一番说辞着实出乎意料,几乎惊掉众人下巴。
  秋落和王兴的嘴张得快塞进一颗鸡蛋。卫子嫣满脸错愕,卫夫人也是全然没想到的诧异。
  晏启正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继续把话说完:“此举委实荒唐,故而今日特来向子嫣解释、赔礼道歉。”
  “谁知道真真假假?”卫夫人回过神来,再开口的语气已不如刚才那样硬邦邦。
  “启正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点为自己开脱。”
  话到这儿,卫夫人几乎不再怀疑。
  毕竟自幼看着晏家小子长大,还是颇为相信他的为人。
  虽说此等试探行为的确荒唐,但与真正寻花问柳相比,情节自然轻了许多。
  卫夫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冷淡的脸色也有所缓和。
  “嫣儿?”她握握女儿的手,现在要看女儿的意思。
  卫子嫣赌气不嫁也令她头疼,总不能一直无限期地拖下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正是好时机,他们两个要是把误会说明白了,女儿也就不会再郁郁寡欢了。
  这些话卫夫人没说出来,子嫣却懂娘亲的意思。
  不远处,晏启正也在看着她。他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上香。多半已去过卫府,听门房的人说了才追到这里来。
  即便今日再寻借口躲开,明日、后日又该怎么办?
  她不想继续编造谎言,也根本骗不下去。
  熬到如今的地步,她真得累了。
  “娘,要不您先回?”卫子嫣暗暗下了决心。
  卫夫人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交代晏启正:“那我把嫣儿交给你,晚些时候送她回来。”
  晏启正连忙抱拳一躬:“多谢卫夫人成全。”
  马车驶离,卫子嫣身边只剩晏启正。
  想到即将坦承一切,不由自主开始紧张,手中绞着手帕的样子被晏启正瞧在眼里。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去后山走走?那边人少。”
  不知她这番是紧张羞涩,或是不自在,晏启正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和。
  玄奕寺建在半山腰,这边香火兴盛,往来香客不断。后山则人气骤减,秀美幽静。满山遍野的青葱翠绿,树荫下还有成片野花。
  卫子嫣默默跟在晏启正身后,毫无半分登山赏景的闲情雅致。
  决定坦白是一回事,怎么开口又是另一回事。她在琢磨如何解释才好收场,奈何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头绪。
  只要她说出真相,势必又是一场疾风骤雨。
  好在晏启正并非真心想娶她,只到报恩的程度,大概发一通火也就过去了。
  但他这个人每回生起气来都凶巴巴的,还不知道发起火来会怎样?
  那日在樱林,她可见过他杀人……
  卫子嫣乱七八糟地胡乱联想,冷不丁撞上了什么,有点硬又不是很硬,还带着体温与熏香的味道。
  眼前一片朦胧的冷白,她醒悟过来,连忙向后一退。
  晏启正转过身来,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怕他问自己为什么撞上来,卫子嫣先声夺人:“你怎么突然不走了?”
  也不知晏启正瞧出什么没有,只见他手往旁边一指:“想问你,要不要在此处歇歇脚?”
  顺着他指的方向,一处凉亭入得眼中,卫子嫣心里道了声“难怪”。
  凉亭临近山崖,两步之外便是幽深的山谷。坐在这里可以一览后山风光,但卫子嫣探头朝下看了一眼,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此地着实危险!万一起了争执,不小心坠崖如何得了?
  卫子嫣心中惊怕,回头却看到晏启正拿着一张帕子,正在拂拭石凳上的尘灰。擦完凳子,又擦拭石桌,同时示意她坐。
  “……谢谢。”
  难得听她对自己道谢,柔柔的声音落入耳朵里,倒是分外微妙——好似头一回彼此这般客气。
  再看她一脸乖顺地坐着,晏启正觉得,其实只要她收起刁蛮不讲理的习性,还是极讨人喜欢的。
  小时候嘛被娇宠惯了,想要什么非要得到,得不到就抢,令人不喜。
  知道她是家中独女,他已尽量去包容,想着也许大了便会懂事。哪晓得,成了大姑娘后不仅没有懂事,还愈发地刁蛮任性。
  晏启正忍不住设想,倘若一开始她便是这般温柔贤淑的性子,或许早与她成了亲……
  两人各怀心事,隔着石桌各自看向远处风景,谁都没有说话。
  日头晴朗,阳光和煦。
  不时拂过一阵山风,偶有山雀叽叽喳喳,追逐着从一片树林飞往另一片枝头。
  “我有话……”
  “我有话……”
  二人忽然不约而同一起开口,又一同打住,像有了某种默契似的。
  晏启正轻轻笑了笑:“你先说。”
  卫子嫣屏下呼吸,稍作酝酿,可犹犹豫豫依然说不出口。
  “还是你先说吧。”
  且等听他说些什么,她再见机行事。
  晏启正看着她又笑了笑,怎么还客气上了?
  也罢,他先就他先。
  晏启正清了下嗓子:“方才我说的都是实话,真是只喝了酒,并无其他荒唐行为,你别介意。”
  许是怕她还在误会,他又强调一遍,卫子嫣自然回道:“无妨,我没放在心上。”
  晏启正闻言一怔,倒没料想她如此大度。
  莫非心中郁气未消,说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