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楚陌苓你个贱人!”恭亲王妃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刺破了朝堂的肃穆,“我家欧儿身份尊贵,玩几个女人有何不可!”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楚陌苓,“他看上那些人分明是那些人的福分!”
殿内众臣纷纷低头,不敢直视这难堪的一幕。
恭亲王妃的哭嚎声在殿内回荡,“你不过是记着曾经我儿少时与你不大和睦,就私下杀他泄愤!你分明就是不把我雍和律法放在眼里!”
她颤抖着爬向御座,却被侍卫拦住,索性对着龙椅上的萧程锦高喊,“陛下,您要为臣妇做主啊陛下!”
楚陌苓冷冷地睨着地上狼狈的妇人,眼中寒芒乍现,“你儿子的命是命,那些姑娘的命就不是命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律法中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妃的眼睛是瞎的吗!”
一旁的恭亲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楚陌苓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
“陛下。”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燕南飞从队列中缓步而出,玄色官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微微欠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臣有本要奏。”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连恭亲王妃的啜泣声都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突然开口的太师身上,大气不敢出。
“燕叔请讲。”小皇帝萧程锦不自觉地攥紧了龙袍袖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燕南飞神色淡漠,声音沉稳有力,“臣在江南赈灾之际查出,朝堂拨给江南的赈灾银大多流入了旁人的口袋。”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扫过恭亲王妃,“经臣查证,此人正是恭亲王世子游和欧。证据臣已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卿慌忙出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陛下,臣已核对燕太师递交的证据,世子所犯之罪确凿无疑。”
萧云深适时上前一步,俊美的面容上不再是一贯的桀骜,带着恰到好处的肃穆,“启禀陛下,臣近日在贤林院研学律法,颇有心得,恰好知道,按新修律法,贪污赈灾银饷者当处斩。”
他眼角余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楚陌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修濡抱臂而立,冷笑道,“王妃还该好好感谢殿帅,至少给您儿子留了个全尸。”
“你们!”恭亲王妃气得浑身发抖,状若疯妇,“我儿乃雍和王族亲贵,岂能用约束贱民的律法来约束!”
陈默缓步上前,一身官袍衬得他温润如玉,只是眼底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王妃此言差矣。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太师新修订的律法明文规定人人平等。”
他嘴角噙着浅笑,“若王妃不知,下官随后差人送一卷律法到您府上,不收银钱,免费。”
“你!你们!”恭亲王妃见说不过众人,转而扑向御座,声泪俱下,“陛下!我恭亲王府辅佐皇家数十载,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若不杀了楚陌苓这毒妇为我儿报仇,只怕要寒了世族的心啊!”
她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泪水混着脂粉在脸上留下道道污痕,“我苦命的儿啊!”凄厉的哭声在殿内回荡,却无人敢上前搀扶。
楚陌苓冷眼看着伏地痛哭的恭亲王妃,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王妃口口声声说世族寒心,”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那请问那些被您儿子糟蹋致死的姑娘们,她们的家人寒不寒心?那些因赈灾银被贪墨而饿死的灾民,他们的亲人寒不寒心?”
“我楚家也是豪门世族,我楚陌苓是镇北侯遗孤,杀了游和欧,我并不寒心。”
殿内一片死寂,连恭亲王妃的哭声都为之一滞。
楚陌苓转身面向萧程锦,“陛下,臣这里有份名单。”
她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奉上,“这是近五年来,被游和欧残害的七十八名女子的姓名、籍贯,以及她们的死状。”
这名单是陈默准备好的。
楚陌苓的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却愈发冷硬,“夏柳只是其中一个。她丈夫战死沙场,临终前将妻子托付给臣。而你的儿子游和欧,”
她猛地转头看向恭亲王妃,眼中似有烈火燃烧,“不仅将她凌辱,还将她衣衫不整地丢在街上任人评头论足,这才让她丢了性命!”
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至于赈灾银两,”楚陌苓冷笑一声,“江南水患,饿殍遍野,又有瘟疫肆虐。若非江南陈氏接济、贤林院易医师救治,兴许疫病蔓延至京城也无人得知!”
“而你的儿子,用这些银子花天酒地、强抢民女!”
恭亲王妃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楚陌苓抬眸望向御座上的萧程锦,眼中含着三分悲愤七分决绝。她声音微哑,却字字铿锵,“若陛下认为臣有罪,臣愿以死谢罪。但求陛下明鉴,还那些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说罢,她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深深叩首。金砖地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朝堂上格外清晰。
毕竟演忠良之辈,戏要做足。
在无人得见的角度,楚陌苓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冷笑。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唯有初夏的晨风穿堂而过,拂动众臣的衣袍。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老臣以为......殿帅虽行事过激,然游世子确实......确实......”
他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这是江南道三百余名百姓联名的血书,控诉游世子强占民田、逼死人命......”
工部侍郎突然跪地叩首,“陛下!臣的侄女......去年被游世子掳走,至今尸骨无存啊!”
这声哭喊仿佛打开了闸门,数名大臣纷纷出列:
“臣附议!”
“臣等愿为楚将军作保!”
“游世子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
御史大夫颤巍巍地举起象牙笏板,“镇北侯府为了守住雍和只剩殿帅一人,即便如此,殿帅也戍边三年,并不贪恋京中富贵......这样的人,怎会是滥杀无辜之辈?”
萧程锦藏在龙袍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紧,他望着殿中叩首不起的楚陌苓,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个看似忠心的殿帅,在朝野上下的威望竟已如此之高。
她不是燕南飞那样锋芒毕露的权臣,却能让满朝文武为她请命。更可怕的是,她手握重兵,战功赫赫......
就算杀了燕南飞,只要楚陌苓活着,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成为雍和的皇帝。
年轻的帝王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神色莫测的燕南飞,又看向跪伏在地的楚陌苓,忽然觉得这朝堂之上最危险的,或许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太师。
“姐......楚卿......”萧程锦强自镇定地开口,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他藏在龙袍下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喉结上下滚动。“你擅杀皇亲,终究是坏了规矩。”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他全部勇气,说完他便立即垂下眼帘,不敢直视阶下众人。
年轻的帝王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转向那个令他畏惧的身影,“燕叔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燕南飞负手而立,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又想起楚陌苓的告诫——在众人面前不能透露两人的关系,要让朝臣以为两人像从前一样水火不容,“国有国法。陛下才是九五之尊,这种事不必问臣。”
萧程锦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硬气一回,挺直腰板,“来人!将殿帅......暂且收押大理寺,待朕......待朕查明真相再行发落。”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朝堂一片哗然。
萧云深猛地抬头,陈默手中的玉笏差点跌落,就连一向沉稳的修濡都变了脸色。
小皇帝此举太不寻常。
楚陌苓却缓缓直起身来,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臣,领旨。”
她从容地整了整衣袍,在羽林卫上前时抬手制止,“本帅自己会走。”
转身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程锦一眼,似是看穿了他的目的,那眼神让年轻的帝王如芒在背。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殿外,萧程锦才惊觉自己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自己今日这步棋走得险之又险,楚陌苓或许已经生了怨言。
但这是拿下楚陌苓手中兵权的唯一机会,也是能与燕南飞抗衡的唯一机会。
压下心头思绪,萧程锦又换上那副怯懦的姿态,望向燕南飞,“燕叔觉得,此举如何?”
燕南飞面无表情,声音里是一贯的冷傲,“甚好。”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几位老臣更是红了眼眶。
皇帝昏庸无能,佞臣当道,这雍和的江山,怕是要变天了。
殿外槐花飘落,仿佛在为这个王朝奏响哀歌。
第97章 逼迫
大理寺天牢内,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霉味与铁锈的气息。几缕微弱的阳光从高墙上的小窗斜射进来,照亮了浮动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