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就在昨日......”叶寻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说是......悬梁自尽。”
  楚陌苓猛地站起身,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昨日?自尽?”
  绝不可能。
  当年她被绑架时夏柳在盗匪手中放走她,为了不留破绽还特意把自己也敲晕了,只为留下一条命。
  这样一个在死局都要撕开一条生路的人,又怎么会舍得自尽?
  燕南飞指尖一顿,抬眼看向叶寻,“查清楚了吗?可有什么异常?”
  叶寻低头抱拳,“回太师,属下打探到......昨夜有人在醉红楼附近看见夏柳姑娘衣衫不整地倒在街上,像是......”
  他声音渐低,“像是被人玷污了。今早城中就开始流传些不堪入耳的闲话......”
  “啪!”
  楚陌苓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具叮当作响。她眼中燃着冰冷的怒火,“好大的胆子!”
  燕南飞眸色深沉如墨,缓缓起身,“叶寻,去把昨夜当值的更夫、附近摊贩都找来问话。”
  他转向楚陌苓,声音低沉,“夏柳身份非同寻常,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楚陌苓已经站起身,薄唇轻抿,“我要先回贤林院,带上绮罗去验尸。”
  “好。”燕南飞点头应下,“若是真的查出什么蹊跷,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为你*兜底。”
  楚陌苓点头向外走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风。
  带她走远,叶寻才小心回禀,“太师,属下已查明,动手的人是恭亲王世子游和欧,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殿帅?”
  燕南飞眸中情绪一闪而逝,“她正缺一个合适的契机,眼下游和欧自己送上门来,便让她亲自动手吧。”
  毕竟在楚陌苓那里,一桩桩一件件算起来,游和欧早该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了。
  正午的阳光灼热刺目,将贤林院的白墙青瓦映照得格外分明。楚陌苓的身影在连绵的屋脊间快速穿行,几个轻盈的起落,她已落在内院最高处的飞檐上。
  院长书房前的石榴花开得正艳,火红的花朵在烈日下格外夺目。楚陌苓轻盈地落在廊下,抬手推开了门。
  陈默、修濡、易绮罗、宁克都聚集在此处,显然是在等她。见她神色冷峻,陈默开口,“你知道了?”
  “是。”楚陌苓应声,声音像淬了冰,“谁干的。”
  陈默缓缓起身,日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先前我们去探望夏柳,被恭亲王府的人跟踪,此番江南的事牵扯到恭亲王府,游和欧心中愤懑,便寻了夏柳出气。”
  他垂下眼眸,“我的人到时,夏柳已经悬梁了。”
  陈默的话音戛然而止。窗外一阵热风吹过,卷着石榴花的香气飘进屋内,却驱不散满室寒意。
  案几上的茶盏升起袅袅热气,在沉默中渐渐冷却。楚陌苓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只有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指节泛着青白。
  “殿帅......”修濡眼见楚陌苓神色不对,正要劝慰几句,却被楚陌苓打断。
  楚陌苓的神色恢复了平静,恍若无事发生,“绮罗,随我去验尸吧。”
  易绮罗知晓这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点头应下,“好。”
  毕竟她也看不惯恭亲王府许久了。
  夏柳身份特殊,既是落枫铁骑玄甲卫将士的遗孀,又得太师燕南飞和贤林院院长陈默暗中照拂,在醉红楼向来无人敢惹。此刻老鸨被楚陌苓那双淬了冰的眼睛盯着,饶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将人引到灵堂。
  易绮罗仔细查验夏柳的尸身。半晌,她声音沉重,“胸前红肿,身下撕裂,身体多处咬痕、鞭痕,面上也被掌掴过数次,确实有被凌辱。脖颈处被勒的痕迹明显......”她顿了顿,“确实是......”
  “安心去吧。”楚陌苓俯身为夏柳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熟睡的婴孩,“该死的人,我绝不会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她的手指触到夏柳冰冷的肌肤,一滴泪砸在棺木上,很快渗入木纹,消失不见。
  修濡始终放心不下,一路默不作声地跟在二人身后。待验尸完毕,他才挥手示意随行的落枫铁骑将士上前,将夏柳的棺椁小心翼翼地抬起,送往城郊安葬。
  暮色四合,楚陌苓始终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连眼睫都不曾颤动分毫。这份异乎寻常的镇定,反而让修濡心头愈发不安。
  更深露重时,陈默的房门被一阵夜风轻轻吹开。烛火摇曳间,楚陌苓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房中。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来了。”陈默似乎早已料到,穿戴得十分整齐,手中茶盏冒着袅袅热气,“茶刚沏好。”
  楚陌苓在桌前坐下,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既然楚陌辰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楚陌苓倒也乐意配合他接着唱这出戏。
  陈默替她斟了一盏清茶,清冽的茶香在室内氤氲开来。“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他声音依旧温和。
  楚陌苓偏过头看他,眉间一挑,“你要劝我收手?”
  “怎么会。”陈默摇头失笑,儒雅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和,“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选了萧云深。”
  茶烟袅袅中,楚陌苓知道,终究是瞒不住陈默的。
  萧程锦德不配位,再等萧程锦生个儿子太久了,倒不如在萧家子弟里择贤而立,选个中用的,扶上去做皇帝。
  依她所见,萧云深就是最好的人选。
  见她迟疑,陈默拨了拨桌上的白玉算盘,珠玉相击声清脆悦耳,他的语气循循善诱,“楚家人胸怀天下心系民生,你又有燕南飞相助,自己坐那把交椅,也未尝不可......”
  楚陌苓轻笑一声,不再遮掩,眼底锋芒毕露,“原本是我自己想要萧家的天下。我楚家对萧家忠心耿耿,最后却落得此番境地,父兄战死沙场,我身陷囹圄,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可我不会做皇帝。但这两年在京中,见百姓因楚家功勋对我礼遇有加,我才明白......”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烛火摇曳。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要的不是龙椅,而是一个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明君。萧云深,就是最好的人选。”
  有一句话她并未说出口——况且,兴许我也没几年可活了。
  茶已微凉,映着两人若有所思的倒影。
  良久,陈默站起身,慢吞吞地收起那副白玉算盘,“明日贤林院还有诸多要事,我不留你了。”
  他的手掌在楚陌苓肩上轻拍两下,“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失了本心。我官职不低,又有陈家在背后做倚仗,捞一个你,绰绰有余。”
  门扉轻合,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楚陌苓唇角微扬,在廊下站了片刻,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个仇,她记下了。
  这笔债,定要血偿。
  翌日清晨,楚陌苓选在了游和欧必经的闹市街口。
  朝阳初升,街市上已是人声鼎沸。她挑了处临街的茶摊坐下,茶盏在指尖轻转,她与摊主闲话时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倒映在茶汤中的双眸冷若寒潭。
  “殿帅的茶要凉了。”摊主好心提醒。
  楚陌苓浅啜一口,“无妨,我在等人。”
  远处传来马蹄声与车辙的吱呀声,恭亲王府的鎏金马车在阳光下格外刺目。她放下茶盏,铜钱在木桌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马车驶近时,楚陌苓不紧不慢地踱到路中央。马夫原本扬鞭欲催,待看清来人面容,慌忙勒紧缰绳。四匹骏马人立而起,嘶鸣声惊得路人纷纷避让。
  “找死吗!怎么驾车的!你脑袋不想要了?!”
  车帘猛地掀起,游和欧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探了出来。待看清挡路之人,他的表情瞬间凝固,活像吞了只苍蝇。
  楚陌苓负手而立,晨风吹动她的衣袂。她微微抬眸,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整条街都为之一静:
  “游和欧,好久不见。”
  游和欧的脸色先是一僵,随即又浮起几分轻佻的得意。他懒洋洋地靠在车辕上,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本世子当是谁这么不长眼,原来是殿帅啊。”他故意拉长声调,“怎么,殿帅是没听过‘好狗不挡道’这话?”
  楚陌苓神色未变,只是缓缓抬眸。阳光照进她眼底,却化不开那层寒冰,“醉红楼的夏柳,是不是你动的?”
  游和欧夸张地挑了挑眉,手中折扇"啪"地一收,“哟,殿帅说的是那个自寻短见的贱婢?”他嗤笑一声,“本世子虽爱玩,可也不是什么下贱货色都碰的。殿帅这般血口喷人——”
  话音未落,楚陌苓突然动了。
  她身形如鬼魅般掠至车前,足尖灌注十成内力,猛地踹向了那马车。
  第95章 当街捅死游和欧
  “轰——”
  一声震响,鎏金雕花的车辕应声断裂,整辆马车轰然倾斜,重重砸在地上。游和欧狼狈地滚落,华贵的锦袍沾满尘土,发冠歪斜,活像只落水的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