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小皇帝接过账册,指尖微微发颤。他草草翻了几页,便急不可耐地将它们塞进了案几下的暗格。
  楚陌苓冷眼瞧着小皇帝慌乱藏账册的动作,忽然轻声道,“陛下就不想知道,这贪腐案的主谋是谁?”
  第93章 虚伪
  小皇帝的手猛地一抖,账册“啪地掉在地上。他强自镇定地挤出一个笑容,“姐姐此言何意?朕自然......自然是要彻查的......”
  “主谋正是恭亲王。”楚陌苓一字一顿道,目光如刀般直视小皇帝,“三十万两赈灾银,有二十万两进了恭亲王府的私库。”
  殿内霎时寂静得可怕。小皇帝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龙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
  “陛下?”楚陌苓故作疑惑,“您脸色似乎不太好......”
  “朕......朕只是......”小皇帝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弯腰去捡掉落的账册,却因为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拿稳,“姐姐想必是查错了......恭王叔他......他一向......”
  楚陌苓缓步上前,俯身替他拾起账册,双手奉上,“证据确凿。若陛下不信,臣可派人去拿徐广义同恭亲王世子游和欧来往的书信。臣这一路上遇到的刺杀,也全是拜恭亲王府所赐。”
  “不必了!”小皇帝突然拔高声音,随即又强压下来,“朕......朕是说,此事牵连甚广,需从长计议......”他死死攥着账册,指节泛白,“这其中想必有不少误会......姐姐一路劳顿,既然没受什么大伤,便先......先回去歇息吧。”
  “如若可以,臣也希望是这一切都是误会。”楚陌苓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却恭敬行礼,“燕太师在巡抚府查出了徐广义同恭亲王府来往的书信,此刻那些书信就在燕南飞手里,或许明日早朝,就会呈到陛下眼前。”
  “什么......?!”小皇帝瞪大眼睛,闻言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快步上前抓住楚陌苓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姐姐......燕太师那边......”
  楚陌苓不着痕迹地抽回衣袖,垂眸道,“陛下有何吩咐?”
  小皇帝压低声音,“那些书信......能不能......”他咽了咽口水,“姐姐与燕太师同行多日,想必......”
  “陛下是想让臣去偷燕南飞手中的证据?”楚陌苓直截了当地问,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小皇帝脸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朕......朕只是想着......恭王叔虽是异姓王,但毕竟是宗室......”
  楚陌苓忽然轻笑一声,“陛下可知,太师府有多少暗卫?”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小皇帝,“臣若失手被擒,陛下打算如何向燕南飞解释?”
  小皇帝顿时语塞,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攥着龙袍的手不停发抖,半晌才挤出一句,“那......那依姐姐之见......”
  “臣以为......”楚陌苓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与徐广义有书信往来的,只有恭亲王世子游和欧一人。”她微微俯身,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若是陛下已经决定舍弃臣保住恭亲王世子,臣愿意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
  殿内静得可怕,楚陌苓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仿佛下一秒就因为这番惺惺作态呕吐出来。
  小皇帝闻言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又立即换上痛心疾首的神情。他颤抖着握住楚陌苓的手,声音哽咽,“姐姐于朕,既是至亲又是肱骨,朕怎忍心......”
  说着他竟挤出几滴泪来,“朕宁可......宁可自己担这罪责......”
  楚陌苓垂眸掩去眼底的嘲讽,面上却是一片动容,“陛下厚爱,臣......”她声音微颤,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感动。
  小皇帝连忙扶起她,指尖在她腕间轻轻摩挲,“姐姐一路奔波,且先回府歇息。”他叹了口气,眉宇间堆满虚假的沉痛,“和欧毕竟是娇娇的义兄......娇娇已经......朕实在不忍看她泉下不安......”
  楚陌苓强忍着甩开他手的冲动,恭敬行礼,“臣明白。”转身时,她瞥见小皇帝迅速抹去眼角的泪痕,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想必今日太后又要受儿子叨扰了。
  走出殿门,楚陌苓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殿的虚伪气息尽数吐出。她望着宫墙上方的天空,想起燕南飞那双永远清澈锐利的眼睛,忽然有些想念他。
  楚陌苓出了宫门,日头正盛。她故意在朱雀大街上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闪身钻进一条僻静小巷。几个起落间,已来到太师府后院的围墙下。
  她四下环顾,指尖轻抚过斑驳的砖墙。这里是她从前站在镇北侯府房顶经常看的地方,每一处砖缝都熟悉得很。她素手一撑,轻盈地翻上墙头,恰好落在一株老槐树的阴影里。
  院中寂静,只有几只麻雀在啄食。楚陌苓贴着回廊的阴影前行,忽然听见书房方向传来熟悉的嗓音。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她脚步一顿,抬眼望去。燕南飞正倚在书房门边,手中捧着一卷文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藏身的方向。阳光透过廊下的葡萄架,在他玄色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刚从宫里回来。”楚陌苓从树荫下款步走出,指尖轻拂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时眸中带着几分狡黠,“突然有些想你。”
  燕南飞手中文书“啪”地合上,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他轻咳一声,声音却比平日低了几分,“我们分开......还不到半日。”
  楚陌苓勾起唇角,径直走进燕南飞的书房,“许是从前错过了太多,眼下一刻不见你,我便想你想得紧。也不知为何,才半日未见,就觉得如隔三秋了。”
  书房内,熟悉的橡木香混合着墨香萦绕在鼻尖。楚陌苓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卷文书,指尖摩挲着上面熟悉的批注字迹。
  “小皇帝又做什么了?”燕南飞在她身后关上门,声音里带着几分未消的笑意。
  “他不愿深究恭亲王府的事。”楚陌苓坐在他的案几上,模样像极了在告状,“还指挥我来偷你手里徐广义与游和欧暗通曲款的书信。”
  燕南飞眸色一沉,缓步走近,带着几分压迫感,“哦?”他俯身撑在案几两侧,将人困在方寸之间,“那你准备......怎么偷?”
  “我自然是偷不到了。”楚陌苓顺势环住他的脖颈,引得燕南飞呼吸一滞,“太师府层层把守,我既然潜了进来,不掉层皮,又怎么出得去?”
  “是吗?”燕南飞喉结滚动,撑在案几上的手背青筋微凸,声音已然沙哑,“那殿帅可知......”他忽然扣住她的腰肢,“擅闯太师府......该当何罪?”
  燕南飞的声音低哑下去,落在楚陌苓耳中却像带着钩的羽毛,搔刮着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她感觉到扣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力道隔着衣料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却奇异地让她感到安心。
  “我当然不知道。”楚陌苓轻笑,仰头看他,“这要看太师如何治罪了。还是说......让我将功折罪?”
  燕南飞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俯首靠近。
  不是吻。
  他的鼻尖几乎触碰楚陌苓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楚陌苓的心猛地一跳,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耳廓上未褪的红晕,以及眼中压抑着的情愫——这远比朝堂上的刀光剑影更让她心悸。
  气氛太过暧昧,楚陌苓喉咙有些干涩,偏过头轻咳一声,“咳......我还没回贤林院......眼下已经看过了你,也该回去了......”
  燕南飞却纹丝不动,反而将她圈得更紧了些。他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陌苓擅闯太师府,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楚陌苓耳尖发烫,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心跳如擂鼓,嗓音却强作镇定,“那你想怎样?”
  “该罚。”燕南飞眸色微深,将她抵在案几边缘,却并未再进一步,只是低声道,“素闻殿帅仁心,想来归京后定会探望旧部家眷,不如......罚陌苓在这里用了午膳,再与我一同去醉红楼听夏柳姑娘弹曲儿吧。”
  楚陌苓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有继续。
  若是燕南飞再逼近一步,她真不知该如何招架。毕竟,从前被阿史那齐那般羞辱时,她尚能冷硬以对,可面对燕南飞,她竟连呼吸都乱了分寸。
  燕南飞命叶寻去醉红楼给夏柳递口信,随后吩咐下人传了午膳。
  席间,楚陌苓若有所思地拨弄着碗中饭菜,燕南飞则神色如常,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待午膳用毕,叶寻匆匆赶回,脸色凝重地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太师,殿帅......夏柳姑娘她......死了。”
  第94章 夏柳之死
  话音未落,楚陌苓手中茶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衣角。
  燕南飞眸色骤然一冷,“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