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曾经只是友人?”燕明月挑眉,“萧景策可是死了很多年,燕南飞又与他八分相似,糊弄旁人的话到我这里就咽下去别提了。”
楚陌苓沉默一瞬。
在燕明月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楚陌苓的声音响起,“曾经确实只是友人。”
因为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些情意,探出的*苗头就被那人的行径掐得没了生机。
燕明月嘴角微微莞尔,眸中精光一现。
不管楚陌苓如何想,燕南飞看楚陌苓的眼睛里夹的东西可不简单。楚陌苓迟钝,燕南飞或许也意识不到,她久经风月却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并不打算提。
燕明月讨厌燕南飞,天下皆知她巴不得抽去那身血液与他摆脱关系。
看燕南飞吃瘪,或是受些苦头,无论是哪方面,她都愉悦得很。
她冲楚陌苓摆了摆手,懒懒伸了个腰,指了指地上的花絮轻,“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喊个人进来把这里打扫一下,我乏了,想睡。”
楚陌苓慢吞吞地应声。
她出了燕明月的牢房,不确定地回头望了一眼,“……你真不走?”
她左右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才压着声音小声开口:“这里可是有老鼠的。”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燕明月笑得花枝乱颤,“反正我也不愿去北疆给那萧云深做小娘,在此处也乐得清闲,一举三得。”
“快些去吧。否则你明日起不来床误了课业时辰,修濡该怪到我头上了。”
“不用多惦记我,若是燕南飞身上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与我递个信儿即可,教我高兴高兴。”
“好。”楚陌苓无奈,又嘱咐她一番,寻了狱卒解决花絮轻的尸体,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蛙声与蝉鸣混作一团,显得四下安宁。夜空中银河如练,掬一把光华万点,皎皎万岁春秋。
她出大理寺私牢时,燕南飞还在门前未走。
荷风送来点点清凉,月色疏影斑驳,莲叶摇晃。
大理寺卿和那一众士兵早已不知去向,想来也是燕南飞的手笔。
楚陌苓夜访大理寺也不过是看一眼燕明月,眼下得知了些实打实的当年线索,自然不会多留,瞧见燕南飞时她也视若无睹,越过他就要走。
两人错肩之际,楚陌苓听到他叫住自己,“楚陌苓。”
她侧头瞥了燕南飞一眼,这人脸色并不好看。楚陌苓眼下心里装了事情,并未多在意,垂眸细数着不远处的小池中绽放的莲花,“什么事。”
“我可以帮你查当年萧景策之事。”燕南飞平静地像是陈述事实,只是衣袖下的双拳仍旧握得死紧。
“你会有这么好心?”楚陌苓眉心一跳,继而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倒也不必。太师忙得脚不沾地,这点小事不必在意。”
“左右百花楼也该查,顺手而已。”燕南飞微微侧头,早已恢复常态,和从前一般蛮不讲理,“还是你以为,消息被我压着还有传到你耳中的可能?”
“楚陌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知。”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楚陌苓回瞪他,因他这副厚脸皮气得胸口发闷,不甘示弱,“你凭什么以为你对付得了我?”
“就凭京都是我的地盘。”燕南飞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眉间掠过一抹极为清傲的神情,“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楚陌苓脸上浮现一抹愠怒,咬牙切齿,“燕南飞,你别欺人太甚。”
虽说兄长楚陌辰临死前叫她向前看,别在纠结当年之事,但萧景策的死是她的心病,如今线索摆在眼前,她若是不去顺藤摸瓜查上一番,一定寝食难安。
“殿帅言重了。”燕南飞面上满是漠然,虽然嘴角微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我只不过是想要殿帅一个承诺。”
“你这是强买强卖。”楚陌苓冷笑,唇边带着嘲讽,“果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若是陈默的生意落在你手里,只怕要倾家荡产。”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燕南飞知晓楚陌苓如今在京中没有比他大的势力,依旧势在必得,“殿帅应下,你我之间便是合作愉快。”
楚陌苓凭借良好的教养,强忍着给眼前人来上一拳的冲动。
她深知其中利害,自己能与燕南飞对峙不过是因为手上的兵权,在京中确实比不上燕南飞,若是燕南飞执意在这件事上与她作对,她确实伸不开手脚。
楚陌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声开口,“……什么承诺?”
第39章 百姓闹事
“很简单。”燕南飞达到了目的,嘴角轻扬,克制又隐忍,“占星台夜观天象,卜出明年江南一带会有灾害。我不能离京,到时还望殿帅出些绵薄之力了。”
“这种怪力乱神的言辞你也信?”楚陌苓轻嗤一声,明显还在生气,嘴上不饶人,“真叫人大开眼界。”
燕南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波澜不兴,淡淡打量着楚陌苓,“好事不必信,坏事却是不得不防的。不知殿帅应得下此事么?”
楚陌苓总觉得他不安好心:“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燕南飞颔首,清俊的面庞因淡然而显得矜贵,“但若是殿帅做不到,便是欠我人情了。”
“这有什么做不到的,我应下了。”楚陌苓终是忍不住,踹了燕南飞一脚,转头就走,“燕太师别反悔就成!”
燕南飞被她一踹,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咬着牙冷声道,“楚陌苓,你好大的胆子。”
“你敢威胁我,我踹你一脚泄愤怎么了?”楚陌苓已经跑出老远,回过头看他,眼睛里带着得逞的笑意,“况且燕太师敢在此事上用我,不就是因着我胆子大么?”
那视线伶俐,如雀鸟轻掠水面,燕南飞无端读出许多层意思,只觉得月光也晃得人心烦,被微风熏了眼。
他看着楚陌苓熟练翻出墙头,勾了勾唇,没再言语。
晚间清风舒朗,池边的垂柳湿了模样,似是对镜梳妆。
燕南飞顺着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望去,丝丝涟漪撩起池中粼粼波光。
涟漪一漾,三日时光悄然而逝。
晚间楚陌苓吃饱喝足,打着嗝儿倚在墙头上,翘着腿晃来晃去。今日她心情不错,早早下了训,歪着脑袋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默坐在院中石桌旁,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头也不抬,“你和燕明月真是大胆。京城要乱了。”
“燕明月底下那些人给燕南飞使的绊子哪个成功了?”楚陌苓吐掉口中草茎,“谁也没让人顺心,我都不好意思同明月递消息。”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百姓。”
陈默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瓷盖杯上,茶香袅袅,他俊美的面容在氤氲水汽中半遮半掩,“妙清在百姓中威望不低,信徒若是排成一列能绕京都三圈不止,多少人为了她丢了老婆孩子。”
他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向楚陌苓瞥去一眼,“当心他们不满,向大理寺施压,逼着人家放人。”
“眼下大理寺可拿不出来人了。”
楚陌苓轻啧一声,眉头紧皱,“她不过依靠的是催眠之术,搬不上台面,哪里能有这么多拥护者?举案齐眉的日子多少人想过都过不上,如今日子安逸了,偏偏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是因为妙清打着‘神女’的幌子叫人耽于梦境逃避现实,于幻象中做自己的君主;二是背后有来路不明的势力,可惜她死的早,眼下查不出是哪边的人。”
陈默抿了口茶,摇了摇自己斥巨资打造、挣面子专用的贵气折扇,“况且,燕明月是九天之月,只有富贵人家能窥探一二。京都新来了道小葱拌豆腐,穷人富人都能尝上一口,这不就笼络了人心么。”
楚陌苓从墙头跃下,端起另一盏茶一饮而尽,“哪有这么玄乎。”
“人心本就如此。”陈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若无其事地转开,“你心中分明恍若明镜,不必套我的话。”
楚陌苓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他看穿,轻咳一声偏过头,“……天下最难的事情是撒谎。”
陈默也不恼,在心里为她记上一笔,淡声开口,“为何要套我的话。”
他语气半分波澜也无,面上平静无波。
楚陌苓眨了眨眼睛,“我想听听你的见解,毕竟陈大院长向来聪慧。我想问问,你觉得背后的人是谁?”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这个。”陈默从怀里掏出账簿,装模作样翻了翻,似是不经意,“总之,受益的不过是燕南飞。”
楚陌苓当然也知道。
燕南飞心中定然十分清楚如果他动了燕明月会发生什么,可他仍未收手,兴许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可到底是什么结果呢。
楚陌苓暂时想不明白。
百姓若是游行示威,对燕南飞也应该是没什么好处的。
陈默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