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楚陌苓的思绪。
她抬头,见萧云深大步走来,不禁挑了挑眉,“怎么?”
“院长,老师。”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萧云深对贤林院上上下下可谓是心服口服。
他礼数周全,向两人行完礼才开口道明来意,“今日我执勤,刚刚抓住几个要翻墙出去的同袍。”
“……”楚陌苓眼底带了一丝诧异,秀眉微拧,“这个点,翻墙出去干什么?把他们带过来!”
陈默也有些感兴趣,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杯沿,等着萧云深带人过来。
萧云深头上还顶着北疆世子的身份,贤林院这些小崽子们大多佩服他那一身高强武艺,又敬畏他的世子身份,对他也算恭恭敬敬。
三个人垂着头,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活像打了蔫儿的茄子。
楚陌苓了然。
这三人是贤林院有名的活泼分子,王浩、李鑫且不必说,自小生活在京郊,那股满地乱跑的活泼劲儿全用在了贤林院,给大伙儿的生活平添了不少乐趣。
至于另一个,楚陌苓瞪了陈默一眼。陈默自知理亏,自顾自地品茗,头也不抬。
这人叫玉瑞,是临城一小富商的儿子,那富商希望自家这不学无术的便宜儿子在贤林院学些本事,从招生之际就一路打点,费了不少银子,才擦着最后一名的边将儿子塞进来。
当然,那些银子最后都进了陈默的腰包。
楚陌苓心底将这个见钱眼开的混账东西乱骂一通,许是她的目光太具批判性,陈默斟酌着开口:
“其实玉瑞历练历练还是可以成才的,我是看上这一点才想着给他个机会。再说招生时他可是故意隐瞒实力,我瞧得清楚,这才感兴趣,把他要进来了。”
楚陌苓赏了陈院长一个大大的白眼。鬼才信。
萧云深带着三个人走到两人面前,立在一旁。
楚陌苓从石凳上起身,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晃到几个人身边,似笑非笑,“几位,说说吧,外面是有了什么新鲜物什,勾得你们累了一天不惜翻墙也要出去长长见识啊?”
“同我交交底,没准儿我觉得有趣,偷摸带着你们出去了。”
李鑫的神色有些松动,刚要开口,被王浩拽了拽袖子又急忙闭上。
“呦呵,嘴还挺严实。够仗义。”
楚陌苓踱到玉瑞面前,“少爷,说说吧,要去哪儿啊?”
“老师……我就是太无聊了想去玩玩……”玉瑞对楚陌苓在入学第一天展现的武艺也敬佩,不敢耍滑头,却也不多说,言行里都透着不学无术的意味。
“您也知道我爹就是送我过来长长见识,结业的时候合不合格我都是要回家继承家产的,在这里拼死拼活也没什么用,累了一天了,我也想出去找找乐子……”
楚陌苓双臂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玉瑞和她对视一眼,率先败下阵来:“诶呀老师!我就想是去街上逛逛,买点吃食,我来了京都都没好好玩过呢!”
他冲一旁的王浩和李鑫使了个眼色,两人忙不迭点头附和。
“对对对!老师我们晚上没吃饱!想出去找点东西吃!”
“就是就是!训练的时候街上的味道都传院里来了!勾得我馋虫都出来了!”
……
楚陌苓转头,将目光投向萧云深,“你说。”
萧云深给了三个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老老实实地交代,“这几日训练时听坊间百姓说不远处的巷子里开了一家赌坊,他们今日手痒,想去玩‘十点半’。”
陈默手指微蜷,已经默认几个人输了不少银子,心里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
三个少年人炸了毛,你一言我一语:
“世子!!!”
“你……你不厚道!你居然告发我们!”
“别吵了!”楚陌苓听到“赌坊”二字时就沉了脸色,继而抿了抿唇角,笑里藏刀,“一个个的翻墙翻得都比我熟练,不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了吧?”
方才玉瑞那段“混日子”式发言气得她胸腔隐隐作痛,楚陌苓压着火气,尽量心平气和:
“玉瑞你瞪什么瞪!你真当赌博是个好习性?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沾上它?”
玉瑞偏过头不吭声,显然不以为意,一副贵公子的纨绔做派。
楚陌苓还想再说些什么,修濡从一侧拐进院落,因跑了一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殿帅!不好了!”
“怎么了?”楚陌苓鲜少见他这般焦急的神色,拍了拍他的后背,正色道,“别着急,慢慢说。”
修濡拿起陈默的茶杯一饮而尽,平复了下呼吸:“燕南飞关押‘神女’一事本就引起不满,眼下外面百姓游街,打着救妙清的旗号要闯了大理寺诏狱!”
楚陌苓眼眸一凛,“燕南飞干什么吃的?!他手下的羽林卫呢?!一个个都是摆设?!”
修濡神色凝重,语气里也带着焦灼:“太师府还没有动静。混乱中出了踩踏事件,不少人受了伤,易医师已经出去救人了,有几个学生跟着保护她。”
听到易绮罗出去的消息,楚陌苓冷静几分,又担心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应付不了混乱的场面,提剑出门,“我去看看。”
修濡跟在她身后,见萧云深上前一步,“老师,我也要去。”
“跟上。”楚陌苓觉得这北疆世子确实需要历练,点头允许,狠狠瞪了三个杵在那里的小崽子一样,“在陈院长这里挨训!我回来再狠狠收拾你们!”
她带着修濡和萧云深走的风风火火,陈默半分不急,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折扇。
燕南飞应是故意为之,借着百姓闹事的名义,为占星台卜出的江南涝灾一事做些准备。
毕竟国库空虚。
他掀起眼皮,对上面前三个人的目光,放下折扇品了口茶,皮笑肉不笑,“看什么?”
第40章 何人拔刀
“院、院长……”王浩脸上满是扭捏,攥着衣角咬了咬牙,飞快地瞟了李鑫和玉瑞一眼,“我们也想去帮忙……”
陈默悠悠品茶,不为所动。
想当年他是家里最皮的孩子,闯的祸事不在少数,逃避惩罚的法子不在少数,这种小伎俩他都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
俗话说得好,自己淋过雨,就把旁人的伞扯掉。
外面的烂摊子让楚陌苓摆平就好,反正燕南飞那个人精迟到会到。
至于自己……在此处偷个闲,替楚陌苓教训教训弟子好了。
李鑫见他那副样子,心里也开始没底,“院长……我们错了……”
“嗯?”陈默把玩手上的玉骨折扇,闻言挑了挑眉,“你倒说说,你们哪里错了?”
李鑫低下头瞅自己的足尖:“应以训练为重,不该翻墙出去赌牌……”
王浩和玉瑞连连附和,“院长,您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你们在此处染上不好的习性,贤林院也没法子像你们家里交代。”
陈默低垂着眉眼,话锋一转,“去过几次了?”
玉瑞掰了掰手指头,弱弱开口,“……三、三次……”
“输了多少银子?”
玉瑞声音更低,头恨不得埋进地底,“不、不多,也就十两……”
“啧。”陈默气愤地握拳,狠狠锤了一下身旁的石桌,眉眼间都是惋惜。
他小声嘟囔,“开个赌坊还挺挣钱。要不然我在贤林院里开一个,赚些本钱?”
“啊?”三人没听清他的自言自语。
陈默仔细思考了一下楚陌苓得知此事后就地挖个坑将他活埋了的可能性,默默打消了这个略有些危险的念头。
“没什么。”
他摆了摆手,淡声开口,“王浩和李鑫走吧,帮忙的路上小心些,别伤到自己,也别同百姓起冲突。”
王浩与李鑫点了点头,面上带了些雀跃。这毕竟是他们进京后头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少年人心底的热血呼之欲出,蠢蠢欲动。
他们冲陈默行了礼,兴高采烈地跑去凑热闹了。
玉瑞不明白为什么陈默单将他留下,但他确实心底憋着股气。
——他原本只想在家里享清福,不知道自家老爹抽了什么风将自己送到此处,他天天要死要活地训练已经丢了半条命,如今想出去寻欢作乐放松一把,还要被捉回来挨训斥。
他好歹也在蜜罐里长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陈默见他那副不服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低低笑了一声,指了指对面楚陌苓方才坐过的位置,“坐。”
玉瑞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垂头丧气,“院长,你跟我爹讲清楚,放我回家吧,我真的不是建功立业这块料。”
“那怎么行。我可是收了你爹的银子的。”陈默敲了敲桌面,“知道我为什么单将你留下吗?”
“不知道。”玉瑞抹了把脸,看向陈默的眼睛里都是乞求,“我爹给你塞了多少银子?我出两倍行不行?院长,我真的没有这么大的雄心壮志,就想安安稳稳混日子,您行行好,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