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举报人不是高信，而是另有其人？这念头不止一次缠绕周盛东了，是一种诡异的直觉，说不清楚，无法用理性分析，而只要一想到，他都会情不自禁打一个寒颤。
  难道这世间，真有所谓的鬼魂？
  手机叮咚一声响，是高信发来的信息，“老周，你抓紧啊！刚听说他们二期招标有动静了！”
  周盛东叹口气，在手机里搜索到秦副总的号码，给人打过去。秦副总倒是很快接了。
  寒暄几句后，秦副总笑问：“你是为高信那事儿找我吧？”
  周盛东也笑，“高信老粗惯了，讲话比较冲，人是不坏的，还请秦总多包涵。有不周到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歉。”
  “我听说周总经常给这位合伙人擦屁股，今天一看，果真如此。哈哈哈！”
  周盛东笑得尴尬，“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请秦总过来喝茶。”
  “喝茶不必了，最近很忙。高信这个事呢，既然你打了招呼，我就既往不咎了，但是我们会在回款上稍微卡几天，周总不要介意。也算是帮你给他点教训，不然下次还得给你坏事。”
  这年头谁手头都紧，逮着点由头拖付款已成常态，怪只怪高信眼瞎，主动撞上南墙。
  “理解。不过还是要请秦总手下留情啊！”
  “放心，我有分寸。那就这么说，我还有个会要开。”
  “好的，秦总您忙。”
  电话一断，周盛东满脸笑容都消失了，秦副总的调侃言犹在耳，他忽然也想好好算算，这是自己第几次给高信干的烂事擦屁股了。
  手机响，是任彬来电。
  甜甜的体检挪后了两天才去做，今天任彬去医院帮她拿了体检报告，顺便给周盛东汇报一声。
  “指标都还正常，就是有点贫血，医生给开了点补血剂。”
  “怎么和上次检查一样？提醒楚姨好好给她补补。”
  “楚姨也为难，做了各种炖品，甜甜就是不肯多吃。”
  “那你劝劝甜甜。”
  任彬笑，“周总，您也太瞧得起我了。”
  “你不是想甜甜好吗？脸皮厚点，有些话该讲就得讲。”
  “行吧，我试试看。”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在甜甜这儿，她有点发烧，楚姨说昨天晚上开始的。”
  “严重吗？”
  “三十八度多一点，不算重，在家休息呢。”
  “最好带她去医院看看。”
  “我和楚姨都劝了，她不肯去。”
  周盛东用手指捏着鼻粱，感到一丝烦躁。
  “打给方医生，让他过去摸摸情况。”
  “好的，我马上联系。”
  “你暂时别回公司了，陪着楚姨，说不定要你帮忙。我晚上下了班就去看甜甜。”
  “那我和楚姨说一声。”
  “不用了，免得她忙。我不去吃晚饭，看一眼就走。”
  下班后，周盛东回家草草吃了点东西就驱车去探望甜甜。甜甜已吃过退烧药，躺在床上昏睡，楚姨守在床边，愁眉不展。
  “方医生怎么说？”周盛东问。
  “烧得不严重，就是身子虚弱。方医生说必须让她吃东西，要不然身体扛不住。可她......”
  “你去熬点粥，或许她晚上醒了会饿。”
  楚姨下楼了，任彬走进房间，和周盛东一起站着，低头看沉睡中的甜甜，均是默然无语。因为发烧，甜甜的脸颊红通通的，透着不正常的娇媚。
  周盛东轻声问：“怎么突然烧起来了？”
  任彬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顿一顿说：“楚姨说她这两天心情不怎么好，夜里又着了凉。”
  周盛东能猜到原因，却不愿深想，房间里再次沉寂。
  或许是两人的说话声影响了甜甜的睡眠，她眉头忽然蹙紧，像是被噩梦魇住了，脑袋左右转动，嘴里哼哼着。
  周盛东急忙俯身低唤，“甜甜，你怎么样？”
  甜甜含糊地嚷了句什么，周盛东没听清，又把头低下去些，“你讲什么？”
  “爸爸，妈妈……快跑……”
  周盛东直起腰，面上声色不露，内心却着实震撼，不管是谁在搅浑水，TA 都成功了，甜甜的心里已埋下阴影。
  任彬目光困惑，“她说什么？”
  周盛东摇头，“有点烧糊涂了，让她接着睡吧，我们下楼……”
  楚姨在厨房熬粥，周
  盛东和她打过招呼，又叮嘱任彬，“这两天你不用去公司，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甜甜，有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任彬迟疑地看他，“可你……”
  “先安抚甜甜。”
  “……好吧。”
  离开甜甜家后，周盛东独自驾车去长安里。
  创业这么久以来，他首次感觉到被动引发的不安，这在过去是极少见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主动预见问题，提前思考解决方案。如今的局面，透着诡异和蹊跷，让他费尽思量。似乎有座无形的山正在向他压来，山背后藏着他的敌人，可他不知道那究竟是谁。
  鬼魂之说当然是无稽之谈，周盛东是不信这套的。
  沉住气，不能慌。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如果他真有一个神秘对手的话，应该让对方充分暴露出来。只有确定对方是谁，他才能找到妥善的应对之策。
  他深吸了口气，重新找回平静。
  **
  周日上午，奶茶店门前没有排队。
  周盛东在对街把车停好，扭头关照儿子，“见了阿姨要有礼貌，不许调皮更不许乱讲话，否则以后不带你来了。”
  周舟嬉笑着点头，不太认真的样子。周盛东待要多叮嘱几句，想想不会有效果，不如闭嘴省事。
  前天晚上，周盛东在家辅导儿子写作业时，顺手用微信和舒桐聊天，期间他走开一会儿，恰好舒桐又发消息过来，周舟知道父亲的手机密码，点开了偷看。
  周盛东和舒桐的聊天记录没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但周舟以天赋般的敏锐嗅出异常，本来做算术题做得哈欠连天，这下整个人都精神了，居然冒充周盛东和舒桐互动起来。
  舒桐不知道手机那边已经换人，收到消息后仍有板有眼地回复，往来数回，周舟竟开始打探起她的个人信息来，舒桐才发觉不对劲。
  “你不是周总，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周舟见对方戳穿自己，干脆大方承认，“嘿嘿，我是他儿子，我叫周舟。”
  隔了好一会儿，舒桐才回：“周舟小朋友，赶紧写作业吧，被你爸爸发现你就惨了！”
  周舟正想再回复一条，周盛东回来了，一拍他脑瓜，“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周舟慌忙想删除聊天信息，但没来得及，手机被周盛东一把夺走，翻了翻聊天记录，气乐了，两人有来有往讲得还挺欢。
  周舟见无法毁灭证据，干脆反将一军，“爸爸，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吧？”
  周盛东火大，这小子正经事干不来，打听八卦最起劲。
  “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周舟振振有词，“如果她是你女朋友，将来就会搬来家里住，我跟她处得好不好关系到你俩的将来，你看看季阿姨、赵阿姨还有葛阿姨，就是因为对我态度不好，没一个能留下的。爸，我知道你因为我没妈妈陪我，对我特别好！”
  周盛东被他这么一说，有火也发不出，只得用手指叩叩桌面，“题目解完没有？还不赶紧写！都快十点了。”
  周舟见危机化解，狡黠地偷笑，把视线调回枯燥的作业本，忍不住又说一句，“爸爸，我喜欢这个叫舒桐的阿姨。”
  周盛东心头一动，“为什么？”
  “她没有架子，也没心机，跟她说话不费劲。”
  周盛东失笑，轻推一把儿子的脑袋，“你懂什么叫心机？”
  周舟小嘴一努，“爸爸，你别瞧不起人！我懂得可多呢！而且我还感觉，这个舒阿姨你不一定能追到。”
  周盛东一怔，心里虽有点不爽，更多的却是佩服，口气都不自觉谦虚多了。
  “你怎么感觉到的？”
  “那我说不上来，就是这么觉得，她好像，唔，好像不怎么紧张你，不像以前那些阿姨，老喜欢问你这个怎么样那个怎么样，这个阿姨她都不在乎你的意见的，就只管说她自己的……她是做什么的？”
  周盛东一时出神，随口说：“她么？在奶茶店打工。”
  “哇！居然是奶茶妹！在哪家奶茶店打工呀？我一定要去喝杯奶茶！”
  于是就有了周日早上这一幕。
  C64
  奶茶店门面很小，除了点单台，只摆了两套能稍微休息一下的桌椅。此刻，两张桌子都被人霸占了。点单台前站着两名客人和一个戴头盔的送餐骑士。 节假日安排了两名店员，舒桐和另一个女孩正在操作台后忙碌。周盛东想等她空了再去打招呼，周舟却猛然扑到点单台前，双手勾着台面高喊：“舒桐姐姐！” 舒桐扭头，看见一个小男孩笑嘻嘻的脸，男孩的眉眼和周盛东有几分相似，也是那么有棱有角的，不过脸上表情就不如周盛东矜持了，那一面孔的热切像沸腾的水似的，快要溢出来了。舒桐见状，话还没说，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眸一抬，果然看见周盛东出现在男孩身后。 “你是周舟吧？” “姐姐好聪明！” 舒桐对周盛东说：“你儿子真逗！” “有没有打扰你？” 舒桐手上抓着两个空杯，抱歉说：“等我五分钟可以吗？” “没问题。我们在外面等你。” 周盛东不由分说，拎着周舟的胳膊就往外走。 父子俩在门口人行道上闲站，周舟没一刻能静下来，围着一棵行道树转圈圈，脸上挂着八卦得到满足的得意和更多的好奇。 周盛东责备他，“你怎么叫人姐姐啊？”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呀，就是姐姐咯！” “再小也比你大十几岁呢！” “那你肯定比她大二十岁！这么一比，还是我跟她年龄差距小。” “胡说，我也就比她大十几岁。” “我不信！” 周盛东对儿子无语。 周舟继续转圈，“反正我喜欢叫她姐姐。” “你别转了！我头都被你转晕了！” 周舟笑嘻嘻的，根本不听。周盛东想抽根烟，又怕给儿子立坏榜样，只能忍着，一边悄悄看了眼时间。 “等急了吧？”舒桐气喘吁吁跑出来，“对不起！又接了个急单，我同事来不及做……” “没关系……” 周舟抢上来问：“姐姐！你什么时候下班？” “十一点。” “我爸爸要请你吃饭……是吧，爸爸？” 周盛东看着舒桐，“一起吃饭没问题吧？” “可以的，但是现在才十点，要不，你们先去别的地方玩一会儿？” “也行，周舟十点半有节数学课可以上。” 周舟急了，大叫，“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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