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阮余没吭声，炖豆腐加了点儿猪油和青豆，吃起来有股浓郁的香味，在嘴里不用太过分地嚼，轻轻松松就能咽下去。
齐放看着他，忍不住问：“如果我没去，你是不是真的就杀人了？”
“是他要杀我，”阮余说，“所以我杀他。”
齐放的手顿了下，把饭喂到阮余嘴边，阮余停顿了会儿，还是接过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这件事在齐放的脑子里是一个非常遥远却又丝毫不陌生的词。
从小到大，在别人口中，电视剧里，各种各样的地方都能听到这个词，但“杀人”这个行为真的发生在身边时，齐放想起来只觉得后怕。
如果他再慢一秒。
如果他再慢一秒，不知道是阮余先被掐死还是先捅死叔叔，他也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地理解阮余杀人时的情绪，只是觉得后怕，恐惧盖过了所有的愤怒和悲伤。
吃完饭，两个人也没什么事干，齐放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阮余在酒店呆了两天，连衣服都是叫了别人帮忙送过来的。
心神一直定不下来，有时候阮余去厕所时间久了齐放都会去敲门，然后被阮余用拖鞋砸门的响声给吓唬回去，过了会儿再次去敲门。
就这样待在一起两天，阮余有时候也会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小时候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会把叔叔是怎样把烟头烫在他后背的那点儿细枝末节都说清楚，然后直勾勾地看着齐放。
齐放这个人的情绪很外露，心眼儿长脸上了似的，阮余看见他听说自己被虐待之后生气，气得想出去打人的时候，心底就会很莫名地平静下来，短暂地遗忘叔叔要他还命时的表情。
注意到这样不对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在酒店住的第三天深夜。
阮余半夜做了个奇怪的梦，醒过来齐放不在身边，一摸床垫，床垫也是凉的。
厕所的灯亮着，阮余翻了个身躺平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齐放出来，于是下了床，光着脚走到厕所门口，敲响门：“你还好么？”
厕所里立刻传来冲水声，齐放瞬间出现在门口，拉开门，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便秘么？”阮余面无表情地问，“上个厕所上半小时。”
“不是……我不便秘，”齐放顿了会儿，说，“我有点儿难受。”
阮余愣了下，抬起头看他，齐放好像在这短暂的几个月里又长高了，现在阮余得仰起脸才能看清他的全貌，但他站在厕所门口，逆着光，看不大清表情。
不等阮余回过神，齐放已经抱了上来，隔了很久，手轻轻拍在他背上，沿着脊梁，隔着衣服的布料摸到不少疤痕，阮余身体都僵硬了，慢吞吞地问：“生病了？”
“不是，”齐放手指摩挲着他的后背，“没什么，睡吧，挺晚了。”
说完，他走向床，还没走到床边，阮余突然从后面一下扑过来，把他压在了床上，手在他背后胡乱的摸了一把，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齐放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我他妈就是觉得你叔叔是个人渣，如果是我我也会杀了他，我他妈现在就想去杀了他。”
阮余愣了愣，抓紧齐放的衣服没吭声。
“你那时候多大？”齐放问。
“……小学。”阮余说。
“操。”齐放骂了一声，翻了个身，一把把阮余撩开，腾地站了起来，阮余心底一空，慌张地喊：“齐放！”
“凭什么啊？！”齐放吼了起来，“他是救了你，之后呢？酒瘾赌瘾是你让他沾上的吗？赔偿金是你让他输完的吗？他凭什么怪你啊？”
话说到这儿，齐放似乎明白了阮余那天说的“不坚定的英雄主义”是什么意思，顿了很久，突然抬手用力锤了下墙。
“凭什么啊，”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在脸上蹭了下，声音颤抖着说，“你他妈也是个傻逼，他说是你的错你就认了吗？你不会去找警察啊？他救了你一条命又怎么了，凭什么那样……”
“……齐放，”阮余瞪大了眼睛，嘴唇有些颤抖着，问，“你哭了吗？”
“我那天看见你背后那些疤了，”齐放答非所问，“疼吗？”
阮余抿了抿唇，好像这几天遮盖在心头的迷雾散开了，却从里面长出带着荆棘的藤条，裹在心脏上，疼得厉害。
“现在不疼了。”他听见自己说。
齐放嘟囔了句什么，阮余猜他是在骂人，下一秒齐放就走了过来，又一次搂住了阮余，呼吸重得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哭。
阮余愣了很久，抬起手回抱住齐放：“……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齐放问。
阮余没能说出一句话，他已经回忆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扭曲的，竟然因为齐放心疼他而感到畅快，所以讲述更多的痛苦，把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在了齐放身上来缓解自己……把齐放逼得睡不着觉。
他把脸埋在齐放肩头用力蹭了蹭，竟然有种想要跟着哭的冲动，但没能哭出来，呼吸颤抖着，重复说着对不起。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一次，将就用了酒店的套和润滑，进去的时候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疼得阮余忘了很多事情，但他还是记得，拉着齐放的手去碰自己肩头的伤。
那些烟头的烫痕一直延伸到一件短袖能够遮盖到的位置，齐放摸了两下就不敢再摸，阮余没见过那些疤，以为是太难看了，便要翻过身来，下一秒齐放在他背后吻了一下。
第一次还是太生疏，两个人都不太舒服，但结束后谁也没有先下床，齐放死死地搂住了阮余，在他脸颊和嘴角亲吻，阮余只记得嘴唇贴在一起的时候身体有多热，汗水有多无法控制的渗出来，水声有多么黏腻。
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的，阮余没什么食欲，齐放坚持要他吃点儿什么，点完外卖才过来陪他躺在床上。
“这些钱我过阵子会给你，”阮余说，“等我找到住处了，我还是会去打工。”
“住我家不行么？”齐放搂着他，“我妈不会问什么的。”
阮余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齐放继续说：“就算你去租房子，最多也是租两个月，之后大学开学咱俩就住宿舍去了，谁租给你啊？”
“我不想住你家。”阮余说。
“为什么啊？”齐放问。
“你不多想，不代表你父母不会多想，”阮余皱着眉坐了起来，“一住就是两个月，你打算怎么和梁老师说？说我没有家？我差点儿杀人？”
齐放沉默了。
“不能说，”阮余叹了口气，“超市后面有个小仓库，我以前在那儿睡过……明天我去和毛老板说一声，住那儿得了，也就两个月……”
“你大学学费还有么？”齐放换了个话题。
“估计不太够，”阮余说，“还得去打工。”
齐放支棱个脑袋起来看了眼窗外，他们窗帘没有拉好，十分刺眼的阳光落了进来，这么热的天气齐放还真有点儿不想让他去，但阮余那个性格，肯定不会平白接受别人的钱，只能放他去。
外卖很快送过来，阮余是真的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的一盒饭都没吃完，齐放接过来全吃了，再把外卖盒子一丢，拉开窗户散散屋里的味儿。
齐放刚拉开窗帘，就看见一辆警车开到了巷子口，下来几个警察，快步走了进去。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齐放下意识地要拉上窗帘，一回头，阮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窗边来，盯着警车愣神。
“你说，”阮余轻声问，“他们会是来抓我叔叔的么？”
齐放回答不上来。
谁也不知道阮余叔叔除了赌博之外还有没有碰什么犯法的东西。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在窗边站了会儿，不多时，竟然真的看见警察押着叔叔走了出来，巷子里的邻居们跟出来，在背后大声指指点点，阮余和齐放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一起沉默下来，只听见屋里空调运作的声音，扰人至极。
第118章 齐放x阮余完
阮余叔叔被抓这件事，很快就在小巷子里传开了。
小巷子消息流通得快，不知道是谁先传出去的，说叔叔经常虐待阮余，阮余身上全是伤，反正话传来传去越变越难听，到了难以入耳的级别。
阮余很抗拒这件事情，闭上眼睛蒙住耳朵不想知道。但再怎么抗拒，他也是叔叔唯一的亲属，被迫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叔叔果然又去赌了，还发展了许多下线，骗得别人家破人亡，犯了许多罪，刚抓进去就把他身后那些人全都交代了出来。
齐放在警局外面等了很久，蚊子在他胳膊上咬了四个包，痒得要命，腿上估计也被咬了几个包，反正浑身上下的刺痒感就没消失过。
半个小时后阮余才出来，蚊子都快在齐放身上下了盘围棋了，不过他没在意，看见那儿有人出来了直接跑过去，一把拉住阮余，担心地问：“怎么样？”
齐放看着他，忍不住问：“如果我没去，你是不是真的就杀人了？”
“是他要杀我，”阮余说，“所以我杀他。”
齐放的手顿了下，把饭喂到阮余嘴边，阮余停顿了会儿，还是接过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这件事在齐放的脑子里是一个非常遥远却又丝毫不陌生的词。
从小到大，在别人口中，电视剧里，各种各样的地方都能听到这个词，但“杀人”这个行为真的发生在身边时，齐放想起来只觉得后怕。
如果他再慢一秒。
如果他再慢一秒，不知道是阮余先被掐死还是先捅死叔叔，他也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地理解阮余杀人时的情绪，只是觉得后怕，恐惧盖过了所有的愤怒和悲伤。
吃完饭，两个人也没什么事干，齐放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阮余在酒店呆了两天，连衣服都是叫了别人帮忙送过来的。
心神一直定不下来，有时候阮余去厕所时间久了齐放都会去敲门，然后被阮余用拖鞋砸门的响声给吓唬回去，过了会儿再次去敲门。
就这样待在一起两天，阮余有时候也会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小时候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会把叔叔是怎样把烟头烫在他后背的那点儿细枝末节都说清楚，然后直勾勾地看着齐放。
齐放这个人的情绪很外露，心眼儿长脸上了似的，阮余看见他听说自己被虐待之后生气，气得想出去打人的时候，心底就会很莫名地平静下来，短暂地遗忘叔叔要他还命时的表情。
注意到这样不对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在酒店住的第三天深夜。
阮余半夜做了个奇怪的梦，醒过来齐放不在身边，一摸床垫，床垫也是凉的。
厕所的灯亮着，阮余翻了个身躺平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齐放出来，于是下了床，光着脚走到厕所门口，敲响门：“你还好么？”
厕所里立刻传来冲水声，齐放瞬间出现在门口，拉开门，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便秘么？”阮余面无表情地问，“上个厕所上半小时。”
“不是……我不便秘，”齐放顿了会儿，说，“我有点儿难受。”
阮余愣了下，抬起头看他，齐放好像在这短暂的几个月里又长高了，现在阮余得仰起脸才能看清他的全貌，但他站在厕所门口，逆着光，看不大清表情。
不等阮余回过神，齐放已经抱了上来，隔了很久，手轻轻拍在他背上，沿着脊梁，隔着衣服的布料摸到不少疤痕，阮余身体都僵硬了，慢吞吞地问：“生病了？”
“不是，”齐放手指摩挲着他的后背，“没什么，睡吧，挺晚了。”
说完，他走向床，还没走到床边，阮余突然从后面一下扑过来，把他压在了床上，手在他背后胡乱的摸了一把，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齐放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我他妈就是觉得你叔叔是个人渣，如果是我我也会杀了他，我他妈现在就想去杀了他。”
阮余愣了愣，抓紧齐放的衣服没吭声。
“你那时候多大？”齐放问。
“……小学。”阮余说。
“操。”齐放骂了一声，翻了个身，一把把阮余撩开，腾地站了起来，阮余心底一空，慌张地喊：“齐放！”
“凭什么啊？！”齐放吼了起来，“他是救了你，之后呢？酒瘾赌瘾是你让他沾上的吗？赔偿金是你让他输完的吗？他凭什么怪你啊？”
话说到这儿，齐放似乎明白了阮余那天说的“不坚定的英雄主义”是什么意思，顿了很久，突然抬手用力锤了下墙。
“凭什么啊，”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在脸上蹭了下，声音颤抖着说，“你他妈也是个傻逼，他说是你的错你就认了吗？你不会去找警察啊？他救了你一条命又怎么了，凭什么那样……”
“……齐放，”阮余瞪大了眼睛，嘴唇有些颤抖着，问，“你哭了吗？”
“我那天看见你背后那些疤了，”齐放答非所问，“疼吗？”
阮余抿了抿唇，好像这几天遮盖在心头的迷雾散开了，却从里面长出带着荆棘的藤条，裹在心脏上，疼得厉害。
“现在不疼了。”他听见自己说。
齐放嘟囔了句什么，阮余猜他是在骂人，下一秒齐放就走了过来，又一次搂住了阮余，呼吸重得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哭。
阮余愣了很久，抬起手回抱住齐放：“……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齐放问。
阮余没能说出一句话，他已经回忆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扭曲的，竟然因为齐放心疼他而感到畅快，所以讲述更多的痛苦，把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在了齐放身上来缓解自己……把齐放逼得睡不着觉。
他把脸埋在齐放肩头用力蹭了蹭，竟然有种想要跟着哭的冲动，但没能哭出来，呼吸颤抖着，重复说着对不起。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一次，将就用了酒店的套和润滑，进去的时候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疼得阮余忘了很多事情，但他还是记得，拉着齐放的手去碰自己肩头的伤。
那些烟头的烫痕一直延伸到一件短袖能够遮盖到的位置，齐放摸了两下就不敢再摸，阮余没见过那些疤，以为是太难看了，便要翻过身来，下一秒齐放在他背后吻了一下。
第一次还是太生疏，两个人都不太舒服，但结束后谁也没有先下床，齐放死死地搂住了阮余，在他脸颊和嘴角亲吻，阮余只记得嘴唇贴在一起的时候身体有多热，汗水有多无法控制的渗出来，水声有多么黏腻。
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的，阮余没什么食欲，齐放坚持要他吃点儿什么，点完外卖才过来陪他躺在床上。
“这些钱我过阵子会给你，”阮余说，“等我找到住处了，我还是会去打工。”
“住我家不行么？”齐放搂着他，“我妈不会问什么的。”
阮余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齐放继续说：“就算你去租房子，最多也是租两个月，之后大学开学咱俩就住宿舍去了，谁租给你啊？”
“我不想住你家。”阮余说。
“为什么啊？”齐放问。
“你不多想，不代表你父母不会多想，”阮余皱着眉坐了起来，“一住就是两个月，你打算怎么和梁老师说？说我没有家？我差点儿杀人？”
齐放沉默了。
“不能说，”阮余叹了口气，“超市后面有个小仓库，我以前在那儿睡过……明天我去和毛老板说一声，住那儿得了，也就两个月……”
“你大学学费还有么？”齐放换了个话题。
“估计不太够，”阮余说，“还得去打工。”
齐放支棱个脑袋起来看了眼窗外，他们窗帘没有拉好，十分刺眼的阳光落了进来，这么热的天气齐放还真有点儿不想让他去，但阮余那个性格，肯定不会平白接受别人的钱，只能放他去。
外卖很快送过来，阮余是真的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的一盒饭都没吃完，齐放接过来全吃了，再把外卖盒子一丢，拉开窗户散散屋里的味儿。
齐放刚拉开窗帘，就看见一辆警车开到了巷子口，下来几个警察，快步走了进去。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齐放下意识地要拉上窗帘，一回头，阮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窗边来，盯着警车愣神。
“你说，”阮余轻声问，“他们会是来抓我叔叔的么？”
齐放回答不上来。
谁也不知道阮余叔叔除了赌博之外还有没有碰什么犯法的东西。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在窗边站了会儿，不多时，竟然真的看见警察押着叔叔走了出来，巷子里的邻居们跟出来，在背后大声指指点点，阮余和齐放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一起沉默下来，只听见屋里空调运作的声音，扰人至极。
第118章 齐放x阮余完
阮余叔叔被抓这件事，很快就在小巷子里传开了。
小巷子消息流通得快，不知道是谁先传出去的，说叔叔经常虐待阮余，阮余身上全是伤，反正话传来传去越变越难听，到了难以入耳的级别。
阮余很抗拒这件事情，闭上眼睛蒙住耳朵不想知道。但再怎么抗拒，他也是叔叔唯一的亲属，被迫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叔叔果然又去赌了，还发展了许多下线，骗得别人家破人亡，犯了许多罪，刚抓进去就把他身后那些人全都交代了出来。
齐放在警局外面等了很久，蚊子在他胳膊上咬了四个包，痒得要命，腿上估计也被咬了几个包，反正浑身上下的刺痒感就没消失过。
半个小时后阮余才出来，蚊子都快在齐放身上下了盘围棋了，不过他没在意，看见那儿有人出来了直接跑过去，一把拉住阮余，担心地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