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郭弘安的府上亦是步履匆匆,丫鬟仆从亦是面色紧张。
“陵州蛮荒之地,怎么就要去那种地方了呢?”
郭云麒哭丧着脸,“娘啊,你可有进宫去找贵妃姨母啊?让她求求情,没准就不用去了。”
“天真,你贵妃姨母自己都受了冷落了,哪里顾得上我们。”
韩云瑶在指使着丫鬟在前厅摆上花,闻言看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你把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今日可是你父亲的辞宴,你别惹他不高兴。”
“我真是搞不懂,明摆着那些人都是来看笑话的,还设这个宴做什么?!”
郭云麒趴在椅子上,“还派我去门口迎客,我才不去,我可笑不出来。”
“对,往左边挪一点。”
韩云瑶一边指挥着丫鬟挪花,一边道,“你父亲为相多年,学生遍布朝堂,此次赴任陵州,自然会前来相送,至于那些看笑话的,看到你父亲在这番境况之下,也能泰然自若,淡然处设之,孰高孰低,不言自喻。”
“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郭云麒扯了扯嘴角,还打算说些什么。
孙从却是已经来叫他,说是时辰已经差不多了,相爷让他去门口相迎。
郭云麒嘴上说着不去。
但他向来畏惧郭弘安,当下就跟着孙从去了正门口。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堂堂相府公子在大门口站了好半天,只来了寥寥几个人。
他忍不住抱怨,“父亲,你任相十几载,教导过的学生,提拔过的清流数不数胜,平日总是一副唯你马首是瞻的样子,眼下你一朝蒙冤,竟只有这么几个人上门,真是群混蛋!”
“闭嘴!再抱怨就给我滚进去。”
郭弘安一身素色衣袍,站得笔直,像是眼下这番景象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哟,郭公子亲自迎客呢。”
郭云麒扭头望过去,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来的是文远侯与他儿子,文远侯向来看不上清流,平日就与父亲不对付,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捎带着他的儿子也不讨人喜欢。
但是他可没有父亲那般好的脾气与性格好。
在第一次见到这个文远侯之子的时候,就故意出言挑衅,在他先动了手之后,就直接让人将他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自此。
这个人就见着他就绕道走了。
却没有想到。
他在这个时候,又得意洋洋地站在了面前。
“文远侯,小世子,快里面请!”
郭弘安却微微躬身,将人往里面请。
没等郭云麒动作。
文小世子却是已经再次开了口,“郭伯伯,云麒兄也在迎客吧,他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在接收到郭弘安严厉的一眼之后。
郭云麒心下有怨气,面上却不敢再怠慢,“文伯伯,小世
子,快里面请。”
两人进去之后。
郭弘安站直身体,面上的笑容已然敛尽。
他压低声音,不满地看向郭云麒,“朝堂浮浮沉沉乃是常有的事,你这番作态,不仅丢了我的面子,更是让他人看了笑话,真是个无用的,给我滚进去!”
郭云麒被灰溜溜地骂走了。
但人却是渐渐地多了起来。
因为太子来了。
捎带着那些想要投往太子阵营的,那些摇摆不定的,都涌了过来。
但令郭弘安没有想到的是。
陆绝也来了。
第58章
宸王被禁足之后。
原本被圣上冷落的太子重新进入朝堂,代管国事。
也就是这时,有人猛然醒悟,就算被冷落,不管国事,太子的名号一直都在,他一天不废,就一直是最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郭弘安看着簇拥在太子周围的那些人。
其中有几个人曾经是宸王殿下的人,更有一个人还自诩有风骨的清流。
只是如今宸王不过一时势微,这些人就扭头想要投入太子的阵营。
但朝局本来就如此。
朝代更迭的背后,往往都联系着王孙贵族,官员朝臣的兴衰荣辱。
龙椅只有一把,那个至尊的位子只有一个,有资格去争抢这个位子的皇子们便会被拉入不同的阵营,在头破血流的算计与争抢之中长大。
那些看清了形势站对了阵营的人,往往在尘埃落定之后加官进爵,扶持新帝的行为也被称为从龙之功。
至于站错了阵营的人,则会被新帝忌惮对付,轻则丢官殒命,重则株连九族。
在功成之后的巨大获益面前,败方寥落的下场变得微乎其微。
但并非人人都喜欢大起大落。
也有不想参与这场博弈的人。
但是朝局本就互相牵制,已然身处其中,再想要剥离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郭相。”伴随着一道声音响起。
那簇拥的人群散开,太子从椅子上起身。
众人见惯了太子放浪形骸轻佻肆意的样子,但此刻他步履沉稳,不动声色,走动间,蟒袍上隐隐绣着的金线若隐若现。
像是与以前不一样了。
郭弘安自然没有忽视太子的变化。
不过,太子被圣上忽视了那么多年,被宸王打压了那么多年。
也该长进长进了。
太子在郭弘安的面前站定,“陵州地苦,孤本来还想着不会派郭相前去,奈何相爷你兢兢业业,一心为民,倒是最合适去治理陵州的。”
没等郭弘安说话,他又诚挚地道,“郭相年纪也大了,此次一去,任重道远,定要保重身体。”
“劳殿下费心了。”
郭弘安有些诧异于太子的态度,但面上却并未表露。
很快宴席开始。
众人纷纷向郭弘安辞别,望其保重。
有真心前来相送的,连着给郭弘安敬了三盏酒。
也有曾经与其不对付的,想着好不容易他被拉下来了要贬往陵州,可得好好来看看。
至于大半人。
则是冲着太子来的。
打着辞别郭相的名义,妄图加入太子的阵营。
贺谨言这几日心情有些烦闷。
但这次郭相的辞别宴,大理寺的人都来了,他不来也不太合适。
即便如此。
他也早早地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位子待着。
直到宴席过半的时候。
贺谨言发现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
他本以为是来找他寒暄之人。
便换了神情看过去,只是在看清来人的长相之时,却不由得有些讶异。
他等了一会儿,对方也没有看他一眼。
像是坐在他的身侧不过是随意之举,找到这个位置就坐下了,并没有旁的意思。
贺谨言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声音平静,“倒是不知,陆指挥与郭相也有交情?”
陆绝自顾自地端起了茶来饮。
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贺谨言想起了起初在京兆尹府的门口,以及在宫中的时候,陆绝主动热情地与他搭话的样子。
再看现在的这个寡言冷漠的陆绝,就觉得很是不对劲。
怎么前后不过一个月,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想到了沈昭昭,很快就顺势起了另外一个话头。
“昭昭任性出走,更是在贵司叨扰了一些时日,还要多谢陆指挥的照顾。”
贺谨言本以为陆绝会继续不搭话。
正准备撤回目光。
便听到一道清冽冷淡的声音响起,“你是谁?又有什么资格替她来谢我?”
这话可以说是很不客气了。
贺谨言霎时就变了脸色,看向陆绝的目光也锐利起来“别的资格或许没有,但替昭昭谢陆指挥的资格应当还是有的,昭昭与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日就要成亲了。”
“呵。”陆绝冷笑,森然的目光落在贺谨言的脸上,像是这才开始正视他。
“沈家人知道你与嘉懿公主也两情相悦?”
“是你告诉昭昭的。”
贺谨言面容陡然阴郁,看向陆绝的目光也凌厉起来,顿时就针锋相对起来。
“没想到陆指挥堂堂指挥使,也会有这种窥探他人秘密还宣扬出去的小人行径。”
“窥探?”
陆绝轻嗤,“真是蠢物,你与嘉懿那点子事谁不知道,还需要窥探?”
“还有,你不过一个靠着色相进入大理寺的人,日后好好夹着尾巴做人就行了。”
贺谨言正准备说些什么。
人群之中顿时一阵骚动。
随后响起的是一道女子声音,“民女乃前崔侍郎之女崔宁,韩云瑶鸠占鹊巢,杀害原配,陷害其女,罪该万死。”
伴着旁人的劝阻声,吵闹声,听得并不分明。
“哪里来的疯丫头,胡言乱语的,还不快给我把她拉下去。”
韩云瑶手指紧紧地扣着桌角,面上却是镇定地招呼下人将人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