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为沈家的长子,他早早就担负起了照顾弟弟光耀沈家的责任。来劝沈飞章的时候,端起茶就是一副兄长的派头,“老三啊,当初你不顾母亲为你安排的婚事,娶了叶氏,本就是不孝之举,如今母亲身为婆母,不过是教导叶氏几句,你就全然不顾孝义,不顾母亲抚养的恩情,闹着要分家。这传出来不是让别人看我们沈家的笑话吗?”
二房的沈明武是城门协领,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棒。
进门就指着沈飞章的鼻子说他不孝,“母亲那么大年纪了,有什么事不能让让吗?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房和二房的轮番着来劝。
但沈飞章亦是没有半分松动。
气得老夫人直接放言,沈飞章不再是沈家的人。
更是当天就病倒了下去。
沈昭昭歪在房间里整整待了两天。
原本前几日还是头顶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的提心吊胆,四周俱是虎视眈眈的惊险与惶恐。
但此刻,那些都像是一场梦,拨开迷雾,各自归位。
她掀开衣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快结痂了。
阿娘这几日正烦心着,便没有发现她刻意藏着的伤口。
沈昭昭没有梳妆,穿了一件样式简单的桃色衣裙,身上随意地搭着薄毯。
上好的丝质料子倾泻而下,随意地垂在地上。
浑身洁白的猫趾高气扬地踱着步子。
围着她转了一圈儿之后,喵呜一声也跳到了塌上。
这只猫现在胖得不成样子了,昨日她拨了半碗饭用油拌了给它吃,它竟然嫌弃地将碗踢开了。
她一问白露才知道。
这些日子喂它的,不是刚钓上来的小鱼,就是炸得金黄的小鱼干。
也不是沈昭昭以前不让猫团子吃鱼。
是因为它以前吃鱼的时候被刺卡到了,嗷呜嗷呜地扯着嗓子喊个不停,这才再也没有让它碰过鱼。
至于是谁让这么喂的。
沈昭昭当然知道是谁。
她抱着猫的手微微一滞。
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那……陆绝呢?
她还记得那天赵长安说,陆绝被刺穿了半边肩膀。
她皱了皱眉。
那日回来得太匆忙了,也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但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娘子。
去找陆绝一个外男似乎也不太合适。
更何况,那天远远望过去,陆绝坐在马上,面色也还算正常,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
沈昭昭放下了心里的担忧,微微直起身体,*半坐着伸长了手去够架子上的话本子,手摸了个空。
却是很快想到了什么,将怀里的猫往外一推,而后迅速从塌上下来,赤着脚跑到妆台前的匣子里拿出了一块玉。
是那枚白玉。
那枚陆绝极为重视的白玉。
“昭昭。”
沈昭昭听见响动,侧头去看。
天色本就阴郁,又是午后,此刻一眼望过去,贺谨言的半张脸就这样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昭昭,我可以进来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儒雅,但是虽然是询问,步子却是已经跨过了门槛,自顾自走了进来。
沈昭昭将手中的玉放了回去,面色如常地看向他,“贺表哥。”
只是袖中的手却已经无意识地扣在一起。
贺谨言却是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神色如常地从沈昭昭的面前走过,而后从软塌旁边的地上拎起一双鞋子,“怎么还是喜欢像小孩子一样,赤着脚跑来跑去。”
沈昭昭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脚往后缩了缩。
完完全全隐在摆过来的衣裙下方。
贺谨言自然察觉到了她动作里的抗拒之意。
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还是蹲下身,将鞋子放在了沈昭昭的脚边。
“昭昭,你以前都叫我谨言表哥的。”
贺谨言直起身子,就站在沈昭昭的面前,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很近。
沈昭昭退无可退,只得一脚踩上自己的鞋子,再后退一步,与贺谨言隔开距离。
“原本就应该唤贺表哥的,说起来我与樱姐姐、玥姐姐一样,都是你的表妹,哪有什么再进一步的亲疏之分。”
沈昭昭客气而疏离地看向贺谨言,“如今贺表哥青云直上,已有良缘,我这个做表妹的当然不能再小孩子心性,阻了贺表哥你的好事。”
贺谨言的眸中闪过一抹郁色。
再看向沈昭昭的眼神已满是痛心,“昭昭,你也听信了那些谣言吗?”
这般言辞恳切,情深不已,若不是她在相国寺中亲眼所见,可能就相信了。
“怎么会是谣言呢?我被霍成函关在大理寺的时候,这位公主可是亲自过来找我了,一边说与你如何耳鬓厮磨两情相悦感情深厚,一边让人扣着我的嘴巴往里灌毒药。”
“若不是喜欢贺表哥喜欢得要发狂,应该也不是罔顾人命,对我痛下杀手吧?”
沈昭昭嘲讽地看向贺谨言,“贺表哥你就是大理寺的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对我下手一事?”
“昭昭,我的确不知道她会对你下手。”
贺谨言面色苍白,嗓音已经变得痛苦晦涩,“昭昭,她是位高权重的公主,我与她虚与委蛇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该知道,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的。”
虚与委蛇?
权宜之计?
她没有记错的话,两个人在相国寺就已经耳鬓厮磨同塌而眠有了首尾了。
“那你打算如何呢?”
沈昭昭冷冷地看向他,“你做嘉懿公主的驸马,我做你贺谨言的妾室吗?”
“你该知道,我不会愿意的。”
第57章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沈昭昭话语里的抗拒。
后来的几日,贺谨言都没有再来沈昭昭的眼前晃了。
因为三房的这场分家,以及沈老夫人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事情很快就变成了三房的人不孝顺,把老夫人都气病了。
但也就是这一病。
捎带着将分家的事情也搁置了下来。
老夫人及大房二房的人也没有来找麻烦。
老夫人是因为还在病着,至于大房二房的人,当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但是沈昭昭苦恼的是,叶氏一闲下来,就开始追问她离家出走之后去了哪里,怎么还跑到北镇抚司去了,还和北镇抚司的人牵扯上了。
沈昭昭并不打算将互换身体的事情与叶氏说。
因为知道她向来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遇见算命的道士也说他们是神棍骗子。
更别提身体互换这种匪夷所思处处都透着诡异的事情了,更何况现在已经换回来了,也没有必要再让她受惊吓了。
于是在叶氏灼灼的目光之下。
沈昭昭充分发挥自己看了多年话本子的丰富经历。
将原本陆绝潦草编出来的英雄救了她这个美的故事雏形,结合她之前所说出的言论,进一步拓展润色,半真半假地将怎么离家出走,怎么认识了陆绝,怎么在北镇抚司暂时落脚,都一一圆满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陆绝先是在崔侍郎府的湖里救了你,后来更是在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救了你更是收留你暂住在北镇抚司?”
沈昭昭乖巧点头,对面的叶氏则是一脸狐疑地望了回来。
“我可是听说,这个陆绝心狠手辣,唯利是图,可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屡次施以援手的人,昭昭,你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沈昭昭心里一紧,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甚至都没有让叶氏正正看着她的脸。
而是一边用手中的小玉梳给怀里的猫子梳毛,一边佯装不在意地接着叶氏的话,“那些都是传言,还有阿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陆指挥救了人,还要平白受你的怀疑,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传言,我只知道无风不起浪。”
叶氏轻轻叹了一口气,“昭昭,我虽然不知道你所说的,救你的陆指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时常出入宫城,与之往来的,亦是朝臣贵族。这样的人,绝非简单之人。”
沈昭昭看着叶氏。
听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投过来的目光深入人心,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
“阿娘,我都回来了,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会和北镇抚司有什么牵扯了。”
沈昭昭侧过头避开叶氏的目光,将原本想要告诉叶氏不会嫁给贺谨言的话也憋了回去。
给陆绝安了救她的戏路。
英雄救美本来就含着旖旎的色彩,更何况,她还在北镇抚司待了些时候。
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说不想嫁给贺谨言了。
叶氏会怎么想,她猜也猜到了。
*
天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