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田家倒台之后,长安城和朝廷的格局重组,为安抚惶惶不安的各家,时入冬日,天子邀各王侯公卿及其家眷同去温泉行宫一游。
此行中少了许多灼玉熟悉的面孔,其中包括钱灵和庄漪,钱灵虽安然无恙,可也先后因为长公主和宁远侯的错误而一蹶不振,天子念外甥女无辜,允其离开长安散心,庄漪为照顾表妹也跟着去了。
“诶,你们听说宁远侯跟长公主的孽缘么?”宫苑中,周相家的次女悄声议论,“听说宁远侯本是小官之子,因生得俊俏被长公主点为驸马。可人家原本有心仪之人,这才结了怨。”
“晋阳公主可真是胆大,不仅宁远侯,后来还有个赵意,也是被强迫的,俩人竟合谋了。”
灼玉把这些话过给容濯,幽幽道:“可见强迫得来的姻缘并不长久。”
正落着雪,容濯立在殿前的梅树下看雪,不以为然:“戏未听全,你可知道宁远侯为何隐忍数年么。”
别以为她不知他想说什么,灼玉道:“无权无势只能隐忍呗,羽翼丰满之后自要飞走。”
有几片雪落在灼玉发间,他伸手替她拂去,道:“并非如此,宁远侯在狱中与我坦白过,他后来对长公主动了情,但长公主看上了更年轻的郎君,念及她不长情,宁远侯便也忍了,直到赵意出现,长公主一度迷恋,三年都不曾觉得腻,宁远侯因恨生爱,再因爱生恨,二人这才和离。”
灼玉的好奇心顿时就像飞雪扑簌涌上,讶道:“所以他才要帮赵意离开长公主,并撕开她的真面目?”
真疯狂啊,可惜了他们的女儿成了夹在中间的可怜人。
容濯替她拢了拢狐裘的系带:“阿蓁,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我?容顷并没有那么好。”
又来了!
灼玉望着他在错落梅枝后俊雅的玉面:“可你日后宫中嫔妃无数,看她们相互争斗还不够?还要把我也拉入其中?你对我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容濯笑了,温柔地走近:“当初妹妹选择容顷,是考虑这一点么?”
竟然给他寻到了个自我安慰、与容顷一较高下的理由。灼玉想出言讥讽,目光落向远处,看到远处的一个身影,她微微眯起眼。
容濯到她跟前,抚着她的脸颊:“可妹妹,你知道我不会再有别人的。”
她被他堵在梅树后,后背靠上树干,狐裘上的兜帽也落下,容濯怕她觉得冷,妥善替她拉了上去,这狐裘边沿缝着的毛领还是在上林苑时他猎来送她的。
容濯赞道:“很好看。在上林苑的第一日,你穿的是容顷送去的衣裙,可是妹妹,他并不了解你,你喜欢艳丽的红色,并不喜欢鹅黄色。他曾与赵阶说成婚后带你去何处游玩,可你也并不喜欢纵情山水,你不安时,只有守着金银财宝和殿宇楼阁才觉安心。”
灼玉微微怔忪,不得不承认,容濯比谁都了解她,可正是这样无与伦比的默契和了解,才让她觉得与他做夫妻是一件危险的事。
“所以呢?”
容濯倾身上前,生怕她冻住般手掌暖住她露在外面的脸颊:“所以,日后当阿兄的皇后不是更适合你么?”
他拥住她。
灼玉的力气若是用力本足够推开他,然而余光看到远处那道身影手上力气又慢慢卸去了。她是能推开这一次,下次呢,下下次呢?
容濯吻了下来,唇舌掠夺她的呼吸,与她亲昵绞缠,似要融为一体。
灼玉用力拍他肩膀以示反抗,但没有推开,她的温顺让容濯心间微动,吻逐渐从强势到缱绻,含着她的唇瓣温柔地厮磨片刻,试图往下去。
灼玉终于忍不住推开他:“容濯,你适可而止!”
二人分开了,远处偷看的侍婢悄然离去,可适才撞见的一幕却挥之不去:“荒唐,太荒唐了,太子殿下怎么能够……不成,得去告诉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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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晚间,灼玉被皇后叫去。
“田相一倒,田太后总算是不能再干涉太子婚事。”秦皇后如释重负,但她并无多少扳倒太后的快意,这只是身处高位事必要的争斗,与斗的是谁无关。
她看向下首的灼玉,少女正是大好年华,无畏无惧。虽不熟悉灼玉,但皇后对她的性情亦有几分揣测,由衷感慨:“我曾以为你长在民间,跻身权贵之中会和当初的我一样无措,可你得心应手,比赵王都要游刃有余。”
灼玉谦逊道:“臣女只是看似无惧,实则顾虑良多,怎能与娘娘相提并论?”
秦皇后笑了:“你的背后是赵国,而我当年虽是张相的女儿,名义上却是一个乐伶,与生父家族亦多处不和,张家并未如田家势大,否则今日血流满地的便不止田家,立朝以来外戚下场皆如此。”
灼玉从她的话中读到了善意,也读到了警示。她不再绕弯子:“娘娘有何教诲,臣女定悉心聆听。”
秦皇后对与她同样出身市井的灼玉素有同病相怜之感,未像对亲姐姐那样僵硬冷淡,也不似对亲生儿子那样疏离,温声道:“我非要训诫你,是想问你和太子之间究竟如何一回事?”
灼玉本就有所准备,然而当真被问及时还是有了跟兄长私'通的耻辱感,无论容濯如何一步一步打破她的界限,但她果然接受不来被曾见证过他们兄妹情深的人再见证她和他缠绵悱恻的荒谬。
“臣女对殿下只有兄妹之情,不会改。也改不了。”
秦皇后又问灼玉与太子究竟到了哪一步。
灼玉羞耻地蹙了蹙眉,而后郑重道:“臣女与太子殿下……还未彻底越界,往后更不想越界。”
秦皇后便明白了她的态度,相比太子,她其实更愿意相信灼玉:“想必是太子固执,强迫于你。这样吧,数日后太子会奉命秘密出京查处田党有关之事,届时我助你离京,只要你回了赵国,他再偏执也要顾及赵王与张王后。”
灼玉谢过皇后。
从皇后殿中出来后,容濯的贴身护卫随后把她请了去。
他定已知晓她被皇后传去的事,灼玉本不想去,可又不想容濯察觉她和皇后私下商议着回赵国的事,只好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殿下让您去后方。”
灼玉绕过内殿去往温泉池后方,料想他还未下水,否则以容濯追求衣冠齐整的毛病定不会唤她。方穿过一株梅花树,她的脚步倏然顿住:“容濯!”
他已褪了外衣,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闲适地泡在温热的池水中,被浸透的衣衫紧紧贴着身体,连胸膛薄薄的一层肌肉略微起伏的弧度都无比分明,比没穿衣还惹人遐想。
混蛋。
她扭头要离开。
“妹妹。”容濯在身后淡声唤她,“听闻妹妹适才去见了母后?”
该来的总会来,话里还藏着话,他说的还是她去见皇后,而非皇后唤她。以他对她的了解,倘若她这会说真话他反而不会怀疑,灼玉慢慢停下步子,背对着他:“不错,我去见了娘娘,称你对我图谋不轨,想让娘娘帮我。”
池中的人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不离她,令她如芒在背,灼玉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只得转过身去面对他,以便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容濯却开始闭眼假寐。
“喂?”
灼玉唤了一声,直过了好一会容濯才闭着眼应了:“阿兄在想正事。”
“想什么?”
容濯掀起长睫,墨黑的眸子被水雾晕湿,神容朦胧沉静,很是严肃:“无妨,小事尔。阿蓁,你先回去吧,待过后时机得当孤再告知你。”
他这般一说,灼玉反倒不怀疑他是想诱她下水。她想起皇后方才说太子近日会秘密出长安,莫非牵扯了诸侯各国?出于对赵国的在意,她半信半疑地过去,坐在池边的石上:“说吧。别吊胃口了。”
容濯抬手示意她凑近些,灼玉倏然戒备:“你自己没脚?”
“也可。”
容濯犹豫了会,哗啦水声过后,他从水中起身朝她走来。眼前的水雾被风拂散,灼玉看清眼前情形。
容濯立在水中,面颊、脖颈以至喉结都被温泉熏得微微发红,清俊面容像雪堆点了淡淡的胭脂,透出蛊惑。
身上那一层里衣根本起不了任何遮蔽的用处,热水让那层雪色的里衣紧紧贴在他身上,不止覆着薄肌、起伏凹凸的腹部,还有……
灼玉一个不留神,目光就这样落在了堪称壮阔的地方。
过于壮观的起伏让她头脑空白,理智告诉她该移开视线,可她越是想挪开,眼珠子就越动不了,脖子也僵住了。
灼玉急得掐自己才勉强找回冷静,匆匆收回了视线,然而容濯已留意,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他怔了怔,饶是前世做过夫妻,他亦料不到妹妹竟会喜欢看他的……
容濯勉强稳住神色,从容而平静地问她。
“妹妹在看哪?”
第3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