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瞧着薛家太太身量也一般。王娘娘,是因为你们王家的血脉,所以都不高吗?”
  王熙凤气得单手捂眼:“纪嬷嬷,孟姑姑,郡主该练字了,快请带她走吧!”
  “我又没说错!”和恪撅撅嘴,但还是周全地跟僵了脸的薛王氏道别,“薛家太太中午别走了,陪着王娘娘吃顿饭,好生聊聊家里的事情吧,她挂心着呢。”
  又向薛宝钗挑衅一般抬抬下巴,“我练完了字就要练拳脚,是王娘娘亲自教我的!薛姑娘若是无聊,就来我这边跟我一起玩。”
  薛家母女能说什么?只得站起来道谢而已。
  和恪带着纪嬷嬷孟姑姑一走,王熙凤使个眼色,夏守忠便欠身,带了一殿的宫女内侍都出去,只留了安儿如儿服侍。
  王熙凤这才欠身拉住薛王氏的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姑妈!姑妈!”
  薛王氏看她哭得这样痛切,也觉心酸,腹内百般话却不好当着女儿出口,只得陪着泪落如雨。
  此刻薛宝钗脸上的热度已经渐渐褪去,便款款地站了起来:“不然,我去陪着郡主练字吧?”
  第134章 家事
  王熙凤满面担心:“郡主毕竟是太子长女,脾气……有些急。安儿,你陪着过去,莫让郡主慢待了我表妹去。”
  薛王氏欣慰地含泪点头,圆场道:“郡主身边有嬷嬷有姑姑,不怕的。”
  又给宝钗使眼色:“你大大方方的,啊!”
  小姑娘四平八稳:“母亲放心。承徽表姐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安儿照应好了薛姑娘!”王熙凤看着她们出去,才命如儿,“备的茶点呢?快让他们端上来。”
  如儿会意,也走了出去,关上了内间的门。
  王熙凤当即扑到薛王氏怀里,咬着帕子呜呜地痛哭起来:“姑姑!”
  “姐儿别哭,别哭了,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薛王氏一边跟着落泪,一边小声劝她,“可是受了委屈?谁欺负了你?快跟姑妈说,我帮你出主意!”
  出主意,不是拿主意。
  小姑姑的立场姿态一向都是这样温软,让人喜欢极了。
  王熙凤抽噎着,却不肯放开薛王氏,只管依恋地躲在她怀里,也让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小声呜咽道:
  “太子妃针对我……郡主是她硬塞给我的,我给人家带了三年孩子……”
  薛王氏叹着气,低声回话:“我们外头早就听说了这位郡主的身份。太子妃想必恨她娘入骨,怎肯用心教养她?
  “但她长女的这个身份,如今看来,早晚会变成大公主……
  “能不能落在你的名下不敢说,至少有这三年照看的香火情,维系好了,日后也是你的一张底牌。
  “所以好孩子,可千万不能钻了牛角尖。听见没有?”
  王熙凤委委屈屈地答应了,悄悄还撇了撇嘴。
  薛王氏拍拍她,让她从自己怀里起来,迫不及待地悄声跟她交待:“就算承徽不找我,我也该递牌子进来了!
  “家里有事儿让我跟承徽说!”
  呵呵,来了。
  王熙凤垂眸,一边拿着手帕蘸着脸上的眼泪,一边吸着鼻子:“何事?”
  看着她瞬间冷淡下来的样子,薛王氏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只怕是莽撞了,忙在心里把要第一说的事情换了一件,赔了笑脸:“你爹爹给我来信,让我跟你说三件事。”
  王熙凤这才转怒为喜,忙拉了她的手,再度红了眼圈儿:“我爹爹可好?我娘呢?我这三年的家书都被太子爷给截了,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
  薛王氏脸色大变,只觉得喉咙堵了一下,才把话吐了出来:“……你爹娘兄嫂都好,都挺好的!
  “收到你入东宫的消息,你娘就病倒了。好在没多久,一个工部的京官调了过去,路过金陵时拜访你爹爹,你娘看着他家养女文静纤巧,便认了义女,养在膝下。
  “兴许是有了事情可忙,你爹娘的精神都好转了不少。听说第二年有了闲情,还带了那义女一起出去玩了一圈。
  “你哥哥这两年也不错。
  “前些年我还在南边的时候,听说他不爱读书,原还看上了甄家的姑娘,咕咕叽叽地想让你爹爹去给他求亲,结果被打了一顿好的,险些把腿打断了,才罢休了。
  “前年收养了那小姑娘之后,你爹爹忽然想要抱孙子。恰好隔壁县新来的县令,是幽州人,带了家眷过去。
  “你爹娘带着那小姑娘出去玩的时候,跟那县令见了一面,成了莫逆。一来二去两家相熟,便让你哥哥娶了那县令的妹子。
  “你那新嫂子很是贤惠,孝敬公婆照看小姑,对你哥哥也督促得紧。
  “前儿你爹爹来信,说你哥哥打算明年开春儿去考个秀才呢!”
  王熙凤听得眉目舒展,腮上带笑:“那一会儿我给新嫂子备表礼!正好明儿该给爹爹他们发年礼回去了,正好捎上!”
  家书截了,却能送出去年礼?
  一点疑问冒出来,又被薛王氏暂时压下去,她得抓紧时间说家里交待的事情:“这便是你爹爹让我告诉你的前两件事:你家里现多了一个妹子,一个嫂子。
  “第三件事……”
  薛王氏靠得近近的,悄声道,“你爹爹给你预备了些人,已经上京一年了!”
  王熙凤手腕一翻便扣住了薛王氏的手:“什么人?!”
  “机灵的,有些功夫的。虽然不是咱们族里的孩子,但却是你祖父和你父亲当年用出来的,好手。”
  薛王氏的声音越发压低,“这件事除了我,京中再没有一个人知道。
  “你二叔、大姑姑,甚至你表弟表妹,你爹爹一个都不让我告诉。
  “他们只知道,你爹爹心疼你,所以补了你四个京中的铺子,权当是嫁妆。”
  顿一顿,薛王氏叹口气,声音大了些,“就是你那个拎不清的傻哥哥,还特意让我给你捎话,说除了这四个铺子,以后家里的产业,就都归他了。”
  王熙凤听得便照地上啐了一口:“快考他的秀才吧!爹娘还好好的,小妹子才那么大点儿,他先惦记着家产了!爹爹若知道,得确实地打断他的腿!”
  “谁说不是呢!”薛王氏摇头,“这二年,他娶妻、读书,倒也想闹花花,被你爹爹结结实实揍了几顿,如今老实多了。”
  王熙凤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那些人,爹爹说了让我怎么使了么?”
  “没有。”薛王氏小心地观察着窗子上映出来的影子,忽然住了口,面露紧张。
  王熙凤一回头,却见乌金在窗子外头窗台上蹲着,正舔着爪子洗脸,影子一动一动的,格外可爱,不由一笑:“那是我养的猫,通人性的,只听我的话。姑妈放心就是。”
  “那就好。吓我一跳。”薛王氏拍拍胸口,汗颜一笑,又接着轻声道,“但是他们来了之后,似乎三教九流都混进去了一些。
  “听说我今儿要过来,昨儿夜里我临睡,忽然有人在我后窗上小声告诉我,宫里会有人跟你联系。
  “那人说,承徽在东宫很好,多了人反而画蛇添足。大明宫里,他们已经给你预备好了人手,让你踏踏实实的。”
  王熙凤睁大了眼睛:“宫里?!大明宫里?!”
  好家伙!
  她爹爹的手段,竟然厉害到这个程度了?!
  第135章 管人
  “姑妈,辛苦你了。此事,可得万万保密!”王熙凤一脸感激地搭着薛王氏的手说。
  薛王氏拉了她的手,叹道:“你放心,我知道利害,必定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去。”
  又下保证道,“自你姑父没了,没有你爹爹撑腰,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怎能在薛家既住着祖宅、又掌着祖产?
  “更何况,你在宫里过得好,我们几家子在外头才能过得顺当。”
  王熙凤眼神幽深,笑了起来:“姑妈又哄我。
  “二叔回京便蒙圣上亲自召见,官复原职。这是多大的恩典,多好的前程?
  “我一个深宫妇人,又不得宠,哪能跟二叔争持?家里的荣光,该靠着他,怎会靠着我了?”
  薛王氏也笑了笑,摇了摇头,轻声道:“昨儿内官上门传话,然后教规矩,前后一个时辰。
  “你二叔就生生坐在隔壁耳房一个时辰。待那内官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来跟我说,让我一定告诉你要用心争宠,早日诞下子嗣,才能在宫里立住脚。”
  王熙凤眉梢一挑,鼻子里笑了一声,却没说话。
  薛王氏察言观色,便跟着她这声冷笑叹气:“我当时便跟你二叔说,让他不要把后宫争斗想得这样简单。
  “一来子嗣这种事,都看缘分,可遇不可求。
  “二来你这身份,太子下令守孝三年,便是摆明了忌惮。若是快快地有了身孕,别说太子妃和其他东宫嫔御,便是太子本人,都未必容得下。
  “此刻催你有孕,岂不是逼你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