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王熙凤看着薛王氏,瞬间便眼泪汪汪:“还是姑妈疼我。”
  “你二叔是男子,他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薛王氏到底还是要维护一下兄长,接着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可千万不要听别人挑唆你这些。
  “我跟你二叔解释之后,他也觉得不妥,但又觉得帮不上忙,很是焦躁。”
  焦躁?
  王熙凤心中微动,想起那个带着迷药和匕首来夜探东殿的张朱,以及乌金追踪到的王家的味道,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挑眉看向薛王氏,不禁问道:“二叔回来,不是帝宠更盛?他焦躁什么?敢是差事上不顺当?”
  “这我就不知道了。”薛王氏迷茫,“倒是听礼哥儿抱怨过一两回,说原本进出自由的京郊大营,如今不跟着你二叔便进不去了不说,连你表哥也带不进去了。”
  也就是说,京郊大营,已经不完全姓王了。
  这就是,王子腾临走把兵权和名单上交的后果!
  ——让他装!
  “其实,薛表哥和礼堂哥既然已经定了要走科举之路,实在没必要还往大营里跑。
  “礼堂哥好歹还算是学了几年枪棒,薛表哥又没练过拳脚,何苦非要跑去点眼呢?
  “二叔也才刚回来。三年间,军中变化必定不小,此刻正该谨小慎微的时候,还是别去计较这些的好。”
  王熙凤认真地分析起来。
  薛王氏顺着她的话想了一想,便点头:“你说得有理。
  “就我所知,礼哥儿这三年也没练过骑射拳脚,更别说你那个傻表哥,除了在学堂,便是跟着贾家几个爷们儿跑出去憨玩儿。
  “他去大营,简直就是去逛景儿的!”薛王氏提到儿子便一脸郁闷。
  看来这薛大表哥还是本性难移。
  得想法子让他走正路……
  王熙凤想了想,问道:“姑妈家的皇商执照可还在?”
  “自是在的。”
  “那如今谁管着呢?家里的伙计掌柜么?”王熙凤一脸疑惑。
  薛王氏脸上一红,忙道:“原是交给了薛家二房经营的。
  “只是去年二房进京了一趟。我们二老爷不知怎么结交上了梅翰林,跟他定了儿女亲家。
  “因我又在京里,便将皇商经营之事又还给了我,留了一个总柜帮忙。
  “我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好抛头露面,你表哥又不懂这些,还是礼哥儿逼着他,又答应相陪,小哥儿两个一起跟那总柜学习如何经商。
  “如今两个人都学得似模似样,再加上那总柜,倒也够用了。”
  王熙凤一听,便知道薛家的生意,只怕已经落了一半在王礼手里。
  可薛蟠立不起来,薛姑妈就不敢搬出王家去自立门户。
  王子腾已经回来,薛姑妈在他长年累月的洗脑之下,早晚会把长房和自己的事情都吐露给他——
  还是得下猛药!
  “姑妈刚才说,薛表哥常跟贾家的爷们儿一处玩?”王熙凤脸上罩了一层薄怒。
  薛王氏想起贾王氏跟她抱怨过的那门“好亲事”,小心地问:“怎么?可有不妥?”
  王熙凤轻轻咬了咬嘴唇,迟疑片刻,跺了跺脚,闭上眼,咬着牙,附在薛王氏耳边说了两句,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帕子遮着闪开。
  薛王氏却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才慌张地问:“果真么?!”
  “您不信,回家去让……让爹爹给我的那些人去一查便知!”王熙凤待脸上没那么红了,才敢再度看向薛王氏,“姑妈,我在宫里,出不去,鞭长莫及,只怕照顾不了您。
  “虽然表妹极好,日后却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表哥便是您唯一的指望。
  “贾家的爷们儿不妥,我在外头的时候就知道——他家连族学都乌烟瘴气的,遑论其他?
  “你看二叔回南,礼堂哥读书,都不肯去贾家附学,偏拉着表哥自己去寻了书院,您还不明白吗?”
  薛王氏眉头紧皱:“我回去就查!”
  “那些人,”王熙凤压低了声音,“既然爹爹让您替我联络着,您别让他们闲着啊!
  “悄悄地跟着些表哥,护着他,也替他打发掉那些居心不良想占他便宜、勾他学坏的混账!再隔三差五地替您查一查您家那总柜,防着他中饱私囊!
  “咱们不懂做生意,还不懂怎么管人么?
  “您好好的,我放心,我爹爹也放心了不是?”
  薛王氏登时红了眼圈儿,又眉开眼笑,紧紧握着王熙凤的手,叹道:“你跟你爹爹,真是血脉相承。
  “都思虑周全,也都疼顾家人。
  “那我就借你的人,好生管教好了我那个蠢儿子!”
  第136章 宝钗
  眼看着午时将至,姑侄两个嘀嘀咕咕说得难分难舍。
  “承徽,可要传午膳了?”如儿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薛王氏忙看一眼天色,有些担心地问:“郡主和宝钗一直都没回来,无妨吧?”
  “无妨。若有事,安儿早就来告诉了。”王熙凤笑着安抚,即刻命,“传膳,去请郡主和薛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待菜都上齐了,两个小姑娘才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却都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
  和恪雄赳赳气昂昂,宝钗虽然仍旧微微低着头,肩背却挺得笔直。
  一看就是有故事。
  但她两个不说,大人们便都假装不知道——有事私下里再问。
  当日的饭食都是宜秋宫小厨房上的客饭例菜,薛王氏和宝钗吃得并不好。
  王熙凤也有些尴尬,叫了夏守忠来,低声埋怨:“今儿我这里有客呢,怎么也不多使些……多说他们几句?”
  薛王氏垂眸吃饭,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愈加同情侄女,想了又想,下定了决心。
  夏守忠苦笑起来,也轻声回报:“祖宗!您自己个儿惹出来的啊!前儿您跟太子爷建议裁撤小厨房……”
  王熙凤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倒吸一口凉气!
  薛王氏也大惊失色,脱口而出:“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凤儿,你怎可如此?”
  “我,我也是顺着太子的话说的……”王熙凤眼圈儿红着,轻咬下唇。
  为了讨好太子,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么?
  薛王氏的鼻子也是一酸,忙又强笑着安慰:“不过,既是人家都使出这样粗糙手段,”
  说着,看了一眼桌上那几道平庸的菜,“想必是太子采纳了你的建议。有利有弊,也未必全是坏事。”
  王熙凤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目光一错,却发现宝钗正带着一丝疑惑和鄙夷,小心地打量着自己。
  哦?
  宝丫头竟然看出来自己在装假了?
  真是一如前世的聪慧。
  草草饭毕。
  薛王氏拉着宝钗告辞,王熙凤亲自执手送到外间殿门口。
  “承徽留步。如今解了封殿,见面的时候尽有的,我再来便是!”薛王氏双手包了王熙凤的手,用力捏了捏。
  撒手,行礼,离开。
  王熙凤站在那里,噙着泪抿着嘴,一直站到看着她们母女两个出了宜秋宫东小门才罢。
  回到内间,坐下,王熙凤摊开掌心,却是一张银票。
  展开了,两万面额。
  安儿和如儿凑过来看着,都吃一惊:“姑太太这是……”
  “我做了一副不受宠、日子艰难的模样来,她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王熙凤弯一弯嘴角,把那银票随手递给安儿,让她收起来。
  安儿不懂:“咱们的日子过得挺好的,我还给她们预备了那么多礼物带回去——承徽为什么要让姑太太那样认为呢?”
  王熙凤笑了笑,单手托腮:“这个啊,你猜!”
  安儿刚要说话,该睡午觉却没睡着的和恪跑了过来:“王娘娘!”
  “怎么不睡觉?”王熙凤一看见她便眉开眼笑,张开了手臂,等着她乳燕投林。
  和恪钻进她怀里,依恋地抱了抱她,才小声道:“我有事跟你说。”
  “好。”王熙凤示意安儿退下,自己则拉着和恪去了自己的大床上,一起躺下。
  如儿又给她们放了帐子,掖好了,这才出去,关了内间的门,亲自守在外头做针线。
  “那个薛家的姐儿,果然如您所说,聪明稳当。”和恪的话里带着一丝酸意,“她读书写字都比我好。
  “我练鞭子的时候,故意在她脸前一尺处响了一鞭,她腿都抖了,脸色也煞白,可还是一动不动。
  “王娘娘,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说的就是她那样的。”
  说着,和恪搂着王熙凤的脖子,把脸埋进了她的肩窝,声音也闷闷的,“王娘娘,你尽心尽力地教了我三年,可我还不如一个商贾之家的丫头。
  “我……我资质不好,辜负了你的辛苦……”
  王熙凤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哦,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