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现代的心肺复苏术,倘若两人晕倒的时间不长就有救。
  也是老天保佑这一家子,万幸成树回来的及时。
  几分钟的复苏术,先喘过气来的是小喜,随即没一会儿,青娘也悠悠醒转。
  成树在看到家人无事的那一刻,拉着小儿子扑通一声跪下,对着所有人咚咚咚连嗑三个响头。
  萧容毕竟战场上经历得多,并没什么动容。
  苏榛却着实吓了一大跳,甚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让成树起来带病人去医馆开些解毒的汤药才好。
  一到冬天,白川城大大小小的药铺里就都会备着治这种“毒气”的药。
  成树也知道这事儿耽误不得,便留小儿子下来带东家选菜。
  “不急,我们明天再来也成的。”叶氏觉得主人都没在,她们留下来不好。
  成树却不肯,说绝对不能再耽搁东家的事儿,有什么看上的只管拿,他绝对相信东家的人品。
  一席话说得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苏榛赶紧同意,轰他带着病人走了。
  地窖里的味道这会儿散完了,小喜便领着苏榛和寒酥、盛小山下窖挑菜。
  挑菜的事萧容和叶氏就不再操心,留在地上看顾谨哥儿。
  成家地窖挖得十分简陋且粗糙,但里面的空间却是苏榛完全没想到的大,几乎相当于一个穴式房屋。
  时下白川城滴水成冰,这地窖里却温暖如春。
  窖内四角和正中都立着若干根承重的木头柱,沿墙摆了四口起码一米多高的腌菜缸,以及十余个酒坛子。
  其余空地则整整齐齐的摞满了冬葱、白菘、芦菔、番薯、干菌菇等菜,高度几乎顶到了窖顶,甚至还有两筐柑子和橘子。
  看到如此充足的物资,苏榛满眼都写着两个字:羡慕。
  “东家姐姐您要多少菜?”小喜今年只有十岁,也只敢跟苏榛讲话,至于苏榛身后站着的公子,长相过于耀目,他偷看了一眼便心想这难道是神仙。
  苏榛自然不知道小喜想了这么多,她直接挑了三十颗白菘、三十个芦菔、五斤各类干菌菇。
  在尝过咸芥菜、酸白菘、酱蒜黄瓜后,又兴奋的各要了各一坛。不说跟别家饭店比,起码跟行商客栈的咸菜比,都要好吃三成。
  寒酥瞧着她试吃的样子,活像个雪地里饿了三日的松鼠,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忍不住笑着去按了下她的脸颊,指尖触到肌肤的那一刻暖暖的、软软的。
  苏榛没注意到他的举动,而是全神贯注瞧着靠墙摆放的四口酱缸。
  小喜很机灵,直接揭了蒙布让苏榛看。
  四缸都是黄豆酱。其中两缸色泽呈红褐偏黑、油润,蒙布一揭开就是一股子又鲜又醇又厚的酱香。另外两缸色泽稍浅,但油润和光泽也是相当不错。
  苏榛惊叹不已,指着色泽深的那缸问:“这起码发酵了两年多吧?都是你娘做的?”
  “都是她亲手腌制,有三年了。”小喜提及自家娘亲做的这些好东西,神情间是掩不住的骄傲:“另外那缸也有一年多。平时我爹出去拉活儿,我娘就做这些卖到吃食铺子里,贴补家用。”
  “真好。”苏榛听小喜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便问:“小喜,你进书院读书了没?”苏榛问着。
  其实在城里能买得起驴车、且还有院落的,几乎称得上中产,但成家两口子这么能干,却连房顶都铺不起瓦片,甚是奇怪。
  “还没呢,本来是要去的,但去年我爹在矿上砸断了腿,治病把银子都用了。而且我不急,我等我哥先进书院,再跟他学几个字就成。”
  又是个懂事的孩子,苏榛拍了拍小喜的肩膀,便不再多说,也是怕勾起寒酥的伤心事。
  寒酥在京城是响当当文武双全的小公子,各大书院抢着要,可如今却……科举之路断了事小,心里的憋屈事大。
  但寒酥却像压根没听她跟小喜的交流,目光凝在水果筐上。
  苏榛心疼他,便直接从两个筐里各拿了五个柑子五个橘子,交给小喜,“这些也称一下。”
  寒酥却每只又放回去两个,“你跟娘、谨哥儿吃就好,我跟爹都是男子,不吃这些。”
  嘴硬心软……苏榛心里酸得一塌糊涂,果断还是各要了五只,拍板:“一人一个!咱家不差这点钱!”
  语气之豪迈,不知道的以为她买了五吨。
  第11章
  全部挑好,几人便开始往外面搬。
  萧容和叶氏听到了动静也来帮忙。谨哥儿人虽小,却极肯卖力气,跑来跑去跟着抱白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全部抬上来放在了地上,苏榛又清点了一次,就打算跟小喜一起算个总帐。
  小喜却说他爹走的时候偷偷叮嘱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怎么可能还要收这点吃食的钱。
  一个不肯收,一个非要给,拉扯了足有半刻钟,最后还是萧容假装怒了,质问小喜,不收钱可是看萧家不起?觉得萧家落难了太穷了,付不起这点银子?
  萧容本来就不怒自威,此刻一吼更是慎人,小喜立刻吓得直哆嗦差点哭了。
  苏榛又赶紧哄他,且补充:“小喜听话,你爹娘这么辛苦,况且还要存书院的束脩啊。要不,总帐零头给姐姐抹了,成不?否则这菜我肯定也不要了,你爹回来再搬回地窖好了。”
  苏榛连哄带吓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蔬菜差不多要了三十几斤,收整数三十文;酱菜花了二十文;柑橘按市价是每斤六文钱,十枚称重三斤多,收十八文;一年黄豆酱要了五斤,每斤十三文。
  帐算好,苏榛突然又想起来酒还没买。又咬咬牙,多要了一坛家酿黄酒,花了“巨款”六十文。
  倒不是她想喝,是做肉苕皮的时候多少得用点儿酒去腥,这钱不能省。更何况一坛酒足有十一、二斤,够用很久。
  总帐是一百九十三文,小喜死活说零头是九十三,只肯收一百。
  这哪儿成,好说歹说的,苏榛强行定好总价就是一百九十文。
  东西就先搁在成家,等成树赶着驴车回来再往上搬,明天早上直接去客栈门口集合出发就好。
  谈妥,眼瞧着已经过了申时了,两家人离开了成树家。
  坐在盛家马车上,苏榛把钱袋子打开数钱,还剩下七两零九十七文。
  因户籍和房租意外的不用花钱,余下的银子数量就让苏榛相对很是满意。回市集的时候“大手笔”,给加上盛小山在内的六口人买了六个素包、六个羊肉包当午食。
  大宁朝羊肉每斤六十文,比猪肉贵,但也比猪肉受欢迎。素包三文一个,肉包六文一个。一共花了五十四文。
  其实大家早就饿得不行,拿到包子立刻开吃,肉汁浸润着松软的面皮,人间美味。
  苏榛也愈发确定了未来的发家之路不能以做美食为主,毕竟她的手艺只能吃个新鲜。
  吃饱喝足,谨哥儿便在车里睡了,苏榛仍旧请叶氏和萧容照看着,她跟寒酥去肉铺又买了五斤五花、五斤肥肉、五十枚鸡蛋,找店家饶了一个草编背篓,共付了三百文。
  其实市集上的猪肉要二十五文一斤,比客栈贵。但毕竟行商客栈卖进价是给她应急用,自己不能总去占这便宜。
  东西都由寒酥背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肉铺。
  寒酥年岁虽小却身形挺拔、且姿容盛极,连那个破背篓背在他身上都像T台高奢订制。
  街上偶有年轻娘子路过,但凡看到寒酥的,无一不露讶色。
  苏榛腹诽:招摇,太招摇!
  好在也没招摇太久,两人要找的熟药所就在前方。
  所谓“熟药所”,就相当于大宁朝的官方药店。
  其实临来的时候,两家人就在马车里一起商量了、列好了采购单子,不外是治风寒感冒、头疼脑热、以及打猎备着的金创药等等。
  但萧寒酥发现苏榛冲进药所之后,呈现出一种“痴迷”状态,甚至双目都激动的泛了红。
  其实在现代人看来,苏榛的表现就纯粹一句话形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不能怪她,她的确才到古代没多久,看什么都新鲜,发现大宁朝已经不止有草药、汤药,也有配制好的丸、丹、散、膏等中成药。
  掌柜的说服用、携带都很方便,且易于保存,价格也相对公道,但也仅是相对而言。
  药比粮贵,甚至好多品种贵出二十五甚至三十五倍。
  而此刻让她双目泛红的原因,却是看到了柜台里包着的散剂药包,用繁体字写的药名:霍香正气散和六味地黄丸……
  她不懂药,但现在亲眼看到这两味药,知道它们一直会传承至千年后的未来。
  就,想哭。莫名的,莫名想到千年文化、想到后世承继、想到兵戈连年、想到世上唯一没有中断了文明的国度、甚至想到了百年耻辱,好不容易重回盛世了,而此刻的自己……回不了家。
  所以在看到任何跟那个“家”有关的符号时,心里是止不住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