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听说过—”
  “不好意思,你先安静一下。”她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闭上了嘴。
  过了两三分钟,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向我摇摇头。“不行,还是想不起来。”
  “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嗯,但可能是错觉,和其他类似的名字搞混了。”她皱着眉头,伸手按压太阳穴。
  “你父亲有没有提过这个名字?”
  “可能吧……但我记不清楚了。”她烦躁地挠着头。
  “算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之我们现在可以判定,住在这里的这家人姓御厨。再去别的房间看看吧。”
  “好吧。”
  丢下作业本和课本,我们离开了那个房间。
  沿着走廊往里走,尽头有一扇门。打开看时,里面同样弥漫着一股霉味。虽然窗户紧闭,但并非漆黑一片,因为这里和一楼不同,窗外没有安百叶窗,只拉着窗帘。我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套西装,乍看就像一个人站在那里,着实吓了我一跳。旁边的沙也加好像也有同样的感觉,脱口尖叫了一声。
  继续移动手电筒,看到一把摇椅,接着是两张并排靠墙安放的床,窗子旁放着一架天文望远镜,墙上的污痕形成诡谲的图案。感觉经过漫长的岁月,一切都在慢慢地朽败,家庭原有的温暖氛围早已荡然无存。
  “看来这里是父母的房间。”沙也加在我身后说。
  “那么,这是个三口之家?”说着我走到里面,拉开窗帘,打开窗子。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吹得地上尘土飞扬。
  沙也加来到摇椅前,从上面拿起一样东西。那东西看上去像块破抹布,其实不然。上面有根线头延伸出去,一直连到扔在地上的毛线团。虽然现在已经成了略带蓝色的土灰色,但本来很可能是鲜艳的蓝色。
  “这是织的围巾?”
  “不是,是毛衣。”沙也加说着,把它拿给我看,“你看,这里连成一个环,对吧?这就是脖子的部分。”
  “真小啊。”
  “是孩子穿的。肯定是给儿子织的。”
  “佑介的毛衣吗?”
  “估计是。”沙也加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摇椅上,“难道佑介的妈妈也是这样,没织完毛衣就消失了?”
  “应该是吧。”
  似乎是被沙也加碰了一下,椅子微微晃动起来。自从进入这栋房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会动的东西。
  我再次扫视室内。房间里有一个书架,上面的书少得可怜。我心想,和孩子相比,做父母的好像不大爱看书啊。走过去一看书脊,不禁有些意外,除了六法全书,还有民法、刑法等法律专业书。莫非父亲是法官?但如果是这样,书又未免太少了。
  “真是让人搞不懂啊。”我说,“从迹象看,这里确实有人居住过,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该怎么说呢?我说不好,就是感觉不太协调。”
  “我也有同感。”沙也加走到墙边的小书桌前。书桌上用书立放着几本专业书,但她连看也没看,而是打开最上面的抽屉,拿出一样东西。
  “里面有什么?”我问。
  “眼镜。”她拿起一副银框圆眼镜朝我晃了晃。看到镜片后,她显得有些讶异。“好像是老花镜。”
  “嗯?”我走到她旁边,接过眼镜。上面镶的的确是凸透镜片。当然,佑介的父母有可能是远视眼,又或许是很晚才生下他这个独子。
  “还有什么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吗?”我指着抽屉问。
  “还有就是……”沙也加探手进去,拿出一个带链子的圆形金属物品。我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
  “竟然是怀表,很少见啊。”
  “上面有个盖子,怎么打开呢……噢,这样。”沙也加用拇指一按旁边的搭扣,盖子立刻弹开了。表盖上的灰尘被弹得飞扬起来,沙也加转头避了一下,但看到表盘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也一眨不眨。
  “怎么了?”我问。
  她慢慢地把表盘转向我。
  刻有希腊数字的白色表盘上,看似手工制作的纤细时针、分针和秒针都静止不动。
  指向的时刻是十一点十分。
  6
  从咖啡店望出去,眼前正好有一棵松树挡住视线,看不到松原湖的全景。松树的枝叶间不时现出鸭子形状的脚踏式游船。以周末而言,游客似乎不算多,但究竟是因为还在淡季,还是受今天恶劣天气的影响,抑或这里本来就是如此,我就不得而知了。从咖啡店吧台里女店主的样子来看,今天好像也不算特别清闲。店里能容纳十来人,但除了我们之外,只有一对情侣和一家人。
  因为到了午饭时间,我们便离开那栋房子,想找个店吃点东西,结果不知不觉来到了松原湖畔。
  “说起来……”吃完炸猪排咖喱饭,我喝了一口餐后咖啡,“那栋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里住着御厨佑介和他的家人,然后某一天他们突然消失了。目前我们了解的就是这些。”沙也加回答。她的面前是剩了三分之一的鲜虾烩饭和喝了一半的奶茶。
  “不对,还有其他有参考价值的信息。首先,你父亲拥有地下室入口的钥匙;其次,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十一点十分似乎具有特别的意义。”
  “然后,佑介的母亲很会织毛衣,父亲是老花眼,从事法律相关工作?”
  “没错。”我点点头,又加上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擅长织毛衣的是父亲,母亲是法官。”
  沙也加耸耸肩膀,叹了口气。“我真是一头雾水。父亲以前常去的应该就是那栋房子了,可他到底在那里做什么呢?”
  “看起来也不像是去别墅度假的样子。”
  中年女店主从吧台里走过来,撤走我面前的餐盘,顺便往我们的杯子里续上水。她一身短袖衬衫搭牛仔裤的休闲打扮,戴了副三角形眼镜,让人联想到望子成龙的严苛母亲。
  “您就住在这里吗?”我灵机一动问女店主。
  她一边擦着吧台,一边回答:“我吗?是啊。”
  我跟她说起那栋房子的事,问她是否知道什么,但她甚至想不起来有那么一栋房子。
  “是在别墅区那边吗?”女店主问。
  “不是,比别墅区离这里更近,就在左拐后那条小路的尽头。”
  “那地方有栋房子?”她沉吟着走到吧台对面,打开后门,朝里面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里面好像有人。
  很快出来一个理着平头的男人,穿着白色罩衫,看上去像是专做日本料理的厨师。我不明白咖啡店怎么会有日式大厨。
  “您是问那栋有烟囱的白色房子?”他问我们。
  “是的。”我点点头,“您了解些什么吗?”
  “谈不上了解,我只是知道那里有这么一栋房子而已。”
  “住户的名字呢?”
  “这个我完全不知道。”男人摇了摇头,“我还和几个朋友讨论过,那栋房子到底是做什么的。虽说建在那里好些年了,却从来没见人住过。倒是听说过各式各样的传闻,有的说以前是有人住的,但后来全家都病死了,也有的说是不知哪里来的有钱人为了避税盖的别墅,然后就搁在那儿了。可没一个传闻是可靠的。”
  “盖了有多少年头了呢?”
  “多少年啊……”男人抱起了胳膊,“至少不是最近十年盖的,应该是更早的事情了。有没有二十年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您刚才说那里从来没见人住过?”
  “是啊,所以看上去阴森森的。其实这一带这种房子也不算少见,像已经破产的公司的疗养院,就在稍微往前一点的地方。但那里不光房子,连游泳池和网球场都破破烂烂的,闲置好多年了。”男人朝女店主笑了笑,又转向我们问道,“嗯,不知两位和那栋房子有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关系,我们打算在那栋房子附近做地质调查,如果知道屋主,我想先和他联系一下。”
  “地质调查?”
  “我在大学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我从钱包里取出名片,给他看了我的头衔。名片上写的是“理学院物理系”,不过他并未起疑。
  “噢,学者还真是辛苦啊。不过要是为这事,我觉得您想做什么都成,那里绝对没人住。”
  “这样吗?那我就直接去做调查好了。”
  “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男人连连点头说。
  想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杯里的咖啡也已经喝完,我便从钱包里拿出现金,起身准备结账。这时,男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我听说有一次有人在那里看到过一个人。”
  “哦?什么时候?”
  “有四五年了吧。那时我在一家寿司店工作,店里送外卖的人走错了路,跑到那儿去了。据他说当时屋前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