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萌奈说她去了不止一次,同学们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花冢女士的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汐见摇了摇头,她应该只是有事需要频繁地去那附近吧,我也不清楚。花冢女士常去看网球部练习这件事,我也是听女儿说了才知道的。这个先不提,松宫先生,为什么你总是要刨根问底地调查我们父女呢?凶手已经被逮捕,应该没我们的事了吧?汐见的语气中含着一股焦躁。
  刚才我说了,调查还没有结束,我们也不知道凶手的话是否属实。在查明这一切之前,我想还会需要你的协助。说着,松宫展示了中屋多由子的大头照,这个女人你是否眼熟?
  汐见打量着照片,显得有些迟钝,随后摇了摇头。我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他的言行举止中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
  警方尚未发现中屋多由子和汐见之间有直接联系。如果多由子是凶手,那只能认为汐见与本案无关,但是松宫下意识地判定汐见和绵贯一样,隐瞒了某些重要的事。
  松宫想起了加贺对他说的话: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执着于偏离正轨的调查,这样的人称不上优秀的刑警。只因为有一点落在自己预想之外,就马上认定直觉落空的人,也难成大器。如今,他打算对自己的直觉再执着一些。
  快到宇都宫时,手机提示有来电。松宫看了看屏幕,有点紧张。屏幕上跳出了芳原亚矢子的名字,几天前他才刚刚添加到通讯录。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接通电话,走向车厢之间的连接处。
  喂,我是松宫。
  我是芳原。现在方便吗?
  我在新干线上,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走出车厢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是这样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希望松宫先生也听一下。
  如果是上次那件事,我还没和母亲好好聊过。
  这样啊,不过我要说的也许和你母亲想隐瞒的事有关。
  松宫挺直腰杆。那我可不能放过。
  这事不是简单两句能说清楚的,你能否再抽时间出来一次呢?和上次一样,我去东京找你。
  那可帮了我的大忙。有个案子的调查工作已渐入佳境,现在我很难和你约定一个具体时间。等我这边有了眉目我就联系你,怎么样?
  可以。不过呢,松宫先生,芳原亚矢子意味深长地念出他的名字,继续说道,我是不着急,但那边可能时间不多了。
  那边指的是什么,松宫立刻就明白了。病情正在恶化吗?
  亚矢子苦笑着说:已经恶化得不能再恶化了。就算现在收到医院来的坏消息,我也丝毫不会感到吃惊。
  好的,我会努力尽早了结手头的工作。松宫挂断电话,刚把手机收回口袋,就感觉列车咯噔一下骤然减速。
  见松宫递出的盒子,花冢久惠满是皱纹的嘴角松弛下来。人形烧很早以前有熟人送给过我。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多客气了。我们两口子都很喜欢甜食。
  那就好。松宫把手伸向矮桌上的茶碗。这是刚才久惠端来的。
  花冢弥生的父母家位于离日光街道数十米远的住宅区内,是一栋四方形的西式平房,屋前挂有花冢针灸整骨院的招牌。弥生的父亲即将年满八十,现在还在给患者看病。
  花冢夫妇和汐见一样,知道凶手已被逮捕,他们认为刑警特意从东京赶来是为了通知相关事宜。
  当松宫表示详情还无可奉告时,最初和久惠并排坐着的花冢先生以病人正在等待为由,早早离席而去。
  关于绵贯先生,松宫对久惠说,您能否告诉我,把弥生女士的身后事委托给他的详细过程呢?
  前几天我在电话里解释过了
  抱歉屡次打扰,我们还有其他几件事想确认。
  好吧,再说一遍也没什么。久惠抿了一口茶,开口道,案子发生一周后,绵贯突然打来电话。他说了些哀悼的话,问我接下来杂事很多,是不是很难处理。我说确实很麻烦,都不知道要处理什么、怎么处理。听我这么一通诉苦后,他提议一切都由他来办。我吃了一惊,说这怎么好意思,姑且拒绝了。结果绵贯说不用客气,这类杂务他很熟。说实在的,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我们并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所以真的是遇上救星了。绵贯值得信赖,而且我觉得他应该很了解弥生的情况。最后我答应了,说这可帮了大忙,那就拜托了。几天后,他就拿着委托合同来了。
  关于主动承担杂务的理由,绵贯先生怎么说?
  理由?低语过后,久惠思索片刻,好像没什么。他说得知弥生被害后,他就在考虑自己能做些什么。他想到遗物整理之类的事老人多半处理不了,就来联系我们了。
  如果这是真心话,绵贯要么极度热心,要么就是喜欢管闲事。现在的确没有证据断言绵贯的性格如何,但预想他另有目的显然更为合理。
  在委托合同上签名盖章后,绵贯先生就马上回东京了吗?
  不,没那么急,他还问了不少弥生的情况。
  问了什么?
  久惠歪了歪头,惊讶地看着松宫。我说,把杂务交给绵贯处理有什么问题吗?托女儿的前夫做这些事不行吗?
  不不,松宫摆了摆手,当然可以。只是凶手已经抓到,但案子还没有完全了结,所以对于相关人员的行为,我们希望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对不起,公事公办。
  松宫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否让对方信服,而久惠则说了句原来是这样,不再表示疑问。
  绵贯先是问我们最近和弥生聊过些什么。这段时间弥生很少来这里,我们基本只在电话里聊,她很关心我们的身体状况,毕竟老头子去年得了胃溃疡。
  弥生女士说过自己的情况吗?绵贯先生应该很想知道吧?
  这个他也问了。弥生不太提自己,也就是工作劲头还不错、店那边很顺利之类的,我也都说给绵贯听了。
  绵贯先生满意吗?
  他问我弥生有没有提到最近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我说我没怎么听弥生讲过。
  变化?
  有没有让人高兴的事、有没有遇上意想不到的人之类的。我回答说什么都没听说。
  让人高兴的事、意想不到的人松宫想,这些指的是什么呢?从久惠的话来看,显然绵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对了,久惠在胸前双手合十,接下来他又说想看看相册。
  相册?
  我们家的相册。他说想看看弥生小时候的照片。
  为什么?
  谁知道呢,他只是说想看看。
  您给他看了吗?
  给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能不能让我看看?
  嗯,可以啊。稍等。久惠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
  松宫陷入沉思。他完全猜不到绵贯的意图,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久惠回来了,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就是这个。她把相册放到了矮桌上。
  松宫把相册拉近。封面由皮革制成,翻开则是硬纸板装订成的内页。这种东西最近不多见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上贴着婴儿的照片,感觉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不是黑白照,但彩色部分褪色严重。看惯了现今的高画质照片,这画质说不上清晰。照片旁用钢笔写着弥生出生后满三周。这以后暂时都是婴儿照。弥生是花冢家唯一的孩子,他们兴高采烈地拍了很多。
  接下来是进入幼儿期的弥生,她穿着幼儿园制服的模样十分可爱。然后是小学入学仪式,照片中的久惠朝气蓬勃。
  很活泼的女孩子啊。看着弥生在攀登架上玩耍的身影,松宫说。这应该是她小学低年级的时候。
  她就是个野丫头,一刻也闲不住。久惠说着,按了按内眼角,大概是想起了弥生孩提时代的往事,再次切实感受到了女儿已不在人世的事实。
  又翻过几页,弥生容貌中的稚嫩渐渐消失,女性气质取而代之,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有些拍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成年人。
  松宫翻到这里,一种微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他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第一次看这本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