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啊?”小叶对冯凯的突然转变很是意外,说,“那,办案期限……”
  “再给我几天时间就行。”冯凯说。他心想,这个年代,对办案期限的要求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吧?
  正经过门口的顾红星听见了这一对话,欣慰一笑,走开了。
  第三章 头骨齿痕
  烧秃的焦尸搬走后,那个不起眼的物件,一直静静地掩埋在废墟之下。锈色的金属框架之中,暗藏嗜血的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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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红星从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闷闷不乐。
  从冯凯要求暂缓移交金万丰案件到检察院再到现在,还不足一天的时间,龙番市的一家报纸已经以醒目的标题《蔡村杀人纵火案再起波澜,本案或成疑案》再次刊载了这一起案件。虽然整篇报道中并没有更多的“内幕”消息,只是对原来案件的再次报道,但仅仅这一个标题就足以在龙番市民间掀起又一场波澜了。
  不知道是公安局内部还是检察院内部有人把暂缓移交的信息有意或无意透露给了媒体,总之这一篇报道中最重磅、最吸引眼球的消息就是“再起波澜”,再加上“或成疑案”这种春秋笔法,引发了民众的不安,领导也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人们并不关注这起案件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是认为公安办了错案,真正的“杀人狂魔”依旧逍遥法外。
  可想而知,局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刚从市里回来,估计被市领导批评了,所以找顾红星谈话的时候,明显带着情绪。局长倒是没有细究暂缓移交的消息究竟是谁传出去的,但对这起案件的下一步办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刑警大队必须尽快拿出一个说法。而且说,既然引起问题的是冯凯,那么就要求冯凯别再办理这个案件了,回避一下,省得给媒体更多的说辞。
  对于局长的要求,顾红星是不满的。于公,他认为冯凯是最了解这起案件的人,如果临阵换帅,自然会对案件的侦办起到负面作用;于私,他了解冯凯的为人,这时候把他撤下来,对他来说,和一个严重的处分无异。顾红星这时候开始怀念刚退休不久的老局长了,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领导艺术,尚局长都是他的榜样。而这个从外单位调任来的张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火都往他身上点了,烧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抱怨归抱怨,局长的指示还是要执行的。只是对顾红星而言,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冯凯开这个口。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顾红星正好遇见了同样被张局长约谈的郊区派出所的吕建设所长。蔡村的案件就是郊区派出所辖区内的案件,吕所长得知了报纸上的报道,此时也是焦头烂额。
  “你说你们刑警大队又闹什么幺蛾子啊?”吕所长半开玩笑地说,“我们这事儿赶事儿,还得为了已定案的案子来费劲。”
  “话不能这样说。”顾红星倒是很严肃,“我们执法部门,得对案件负责啊。”
  “知道,知道,开玩笑,开玩笑。”吕所长说,“昨晚我们又发个案子,当事人来报的是杀人案,但我看也不像。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请你们过去接手呢。”
  “是吗?”顾红星眼珠一转,说,“行,我马上派人去看看,就跟你的车过去吧。”
  “行嘞,我先进去挨训,然后就赶回去。”吕所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冯凯一早也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却完全没当回事,呵呵一笑就把报纸扔一边去了。此时,他正在仔细研究着金万丰的证词,尤其是找到锤子后的第一次证词。这一份证词是对现场锤子的合理解释,也有可能确实是真实情况。
  如果真的不是金万丰干的,那么金苗又是被谁杀死的呢?虽然现在的冯凯不知道之前的冯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对案件侦破的思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下一步,又该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打破僵局呢?
  想来想去,冯凯还是觉得最有希望的办法反而是顾红星的笨办法——筛查现场灰烬。
  只是,他可以有重点地去筛查,比如围绕尸体,一圈一圈逐渐向外扩展。因为凶手杀完人后立即焚尸的话,凶器很有可能距离尸体比较近。
  想到这里,冯凯开始动员起队友们了。他叫来了一中队、二中队的民警,开始发表“演说”。
  “这案子,影响这么大,我们必须得慎重起见了。”冯凯说,“媒体既然如此挑衅我们,我们必须一举破案,才是对媒体挑衅的最好回击!”
  “对!”民警们回应着。
  “我们这么多人,就不相信不能把现场翻个底朝天!”冯凯继续慷慨激昂地说,“只要犯罪分子把凶器留在了现场,我们就一定找得出来。只要我们找得出来凶器,犯罪分子就跑不了!”
  “你是说,继续顾大的策略,对现场进行筛查吗?”秦天问道。
  “是的。”冯凯说,“现场燃烧情况比较严重,加上灭火时水枪冲刷,确实有难度,但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考验我们公安队伍的时候到了!”
  “嘿,你转变得还真快啊!”肖骏笑道。
  “现场是要复勘的,还是我来带队吧。”顾红星此时走进了办公室,说,“郊区的马园镇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冯凯你和小卢一起去看一下吧。”
  顾红星指了指身后灰头土脸的吕所长说:“跟吕所长的车过去,结束后他们送你们回来。”
  “我?”冯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惊讶地说,“我正准备去蔡村的案件呢,反正都在你们郊区的辖区,要不我先去蔡村的案件?”
  “你还是去马园镇的案件吧,我们分头行动。”顾红星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是,蔡村这案子一直是我……”冯凯还想再争取一下。
  “快去吧,都是命案,你刚说过不会厚此薄彼。”顾红星尽可能地用温和的语气说。
  冯凯有些不服气,但心想自己只要尽快把马园镇的案件给破了,就可以回来办蔡村的案件了。反正都是命案,都属于郊区辖区,说明现场也不会太远,只要不让自己再去跟那个什么偷煤案,都好说。于是,冯凯屈服了,和卢俊亮一起,坐上了吕所长的吉普车。
  一路上,吕所长都在抱怨张局长是如何如何责备他的,他又是如何如何冤枉的,他每天有多少多少工作,基层有多辛苦。他说他真搞不懂这个张局长,难道在张局长眼中,公认认真负责的顾大队也一无是处?功勋赫赫的刑警大队都不入法眼?吕所长的抱怨和牢骚整整持续了一路,冯凯想插空询问一下这起案件的基本情况,都找不到机会。
  好在马园镇距离市区比较近,那个时候路上的汽车也很少,不堵车,等吕所长气消得差不多了,他们的吉普车也已经开到了目的地——马园镇一家私营养鸡场的旁边。
  两名穿着绿色警服的民警,正在询问一个中年男人。冯凯跳下车,走到几个人的附近,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你说我可倒霉,这人肯定是没有这么大力气的,只有汽车,汽车撞到了我的支撑杆上,我这棚子肯定得塌啊。你说这些小鸡,它们又不会逃跑,这不就活活砸死在里面了?”男人委屈巴巴地说道。
  冯凯一听,这不太对味儿啊。
  “怎么回事?”冯凯忍不住问道。
  吕所长指了指养鸡场坍塌的一部分屋顶,说道:“你看看这坍塌的屋顶附近,有好多血啊。”
  “然后呢?”冯凯定睛朝养鸡场地面看了看。
  这个养鸡场算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养鸡场,位于村落的一角,比较偏僻。养鸡场的鸡舍是用砖头砌的,但是只有半人高。鸡舍上方是顶棚,顶棚由石棉瓦构成,被多根蓝色的铁质立柱支撑着,遮挡鸡舍的上方。在鸡舍的东北角,几根立柱倒塌了,由这些立柱支撑的石棉瓦顶棚自然也就坍塌了下来。石棉瓦的重量不轻,坍塌后,砸死了鸡舍里不少鸡。
  从鸡舍的南侧空地,一直到坍塌的石棉瓦位置,地面上都有大量滴落状的血迹,尤其是南侧空地上,还有成片的血泊。冯凯对血迹勘查有一点经验,他看得出,流血的位置应该是在南侧的空地上,那些成趟、大滴的滴落状血迹都是朝向石棉瓦坍塌的地方的。血滴滴落到石棉瓦坍塌的位置后,就突然消失了。
  “不是说是命案吗?所以,尸体呢?”冯凯疑惑地问道。
  “啊?尸体?没有尸体。”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养鸡场老板,他说,“哪能有尸体呢?”
  “没尸体?那算什么命案?”冯凯奇怪道,“就因为这些血?”
  “是啊,流这么多血,还能不是命案吗?肯定有人被杀了。”老板说,“我还听到车子响了,哦,对,尸体肯定是被车子运走了。”
  冯凯顿时明白了,之所以这个老板到公安局报案说有杀人案,是为了让政府对此事引起重视。毕竟老板的养鸡场遭受了损失,他肯定害怕没人管、没人问,最后损失由他自己来承担。实际上,这是不是一起命案,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