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话虽如此,但程雪案逗起这个小外甥女来也是喜欢得近,当时韩穗生产时,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等在门外,也不知道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韩穗,于是干脆选择了逃避,只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尤其她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襁褓里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时,便更是让他心软软。
  “阿姐知道今日春风酒楼重新开业,特别让情儿代表她来捧捧场嘛,她现在身子还弱,爹不放心阿姐到人多拥挤之处,阿姐怕你当晚没把情儿看仔细,专门叮嘱我让情儿的小舅舅好好瞧瞧呢。”
  韩煦边说着,边抱着韩情往程雪案跟前儿凑,看起来抱孩子的手法极其熟练,小情儿在他怀里也不哭不闹,外人若是不知道的,还真要以为这是韩煦的亲闺女呢。
  “正好,我听说王兄已经准了你跟尚书令大人独女的婚事,等你也生了小娃娃,还能跟这个小家伙做个伴儿。”
  程雪案随手拿了个洛迎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玩意儿逗着韩情,神情中不免有一丝落寞。
  不知道从何时开了窍的韩煦一下就发现了程雪案的异样,直白问道:“你跟洛姑娘怎么样了?”
  程雪案没抬眼,只是淡淡道:“老样子。”
  “老样子是什么样?”韩煦一把将韩情抱了回来,逼迫程雪案认真地回答自己的问题,“洛姑娘既然有心重开春风酒楼,那至少证明她愿意留下来啊,不管是不是为了你,总算也给了你一个挽回的余地吧,你为何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你不懂。”
  程雪案背过身去喝酒,视线透过窗子追随着大堂那道忙碌的倩影,懒得再理韩煦。
  傍晚时分,程雪案亲自送韩煦和韩情回府,远远地瞧见身型还有些疲惫的韩穗正在丫鬟的搀扶下等在门外,有些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阿雪,回家坐坐吧,且不说阿姐,爹也很久没仔细瞧瞧你了。”韩煦瞧出程雪案的动摇,便乘胜追击,招呼着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情儿一起求程雪案,“快跟小舅舅说,跟咱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而襁褓里的小情儿还真的咿咿呀呀地冲程雪案招着小手,甜甜地望着程雪案笑。
  程雪案立于马上,附身向小情儿的那张小脸凑过去,下意识抓住了那只邀请自己的小手,心里的那堵墙瞬间因为这份小小的温暖而坍塌。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载着韩煦和韩情的车轿往中书令第的方向而去,而韩煦瞧见程雪案那副惯有的别扭模样,不由微微抿嘴一笑,故意对着小情儿道:“果然还是你小舅舅还是疼你哦,小情儿。”
  当韩家的车马进入韩穗的视线时,她便向前迎了几步,先望见了立于马上的程雪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年她亲自送程雪案上战场,举手投足间满是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韩穗喜出望外,赶忙吩咐着家仆去帮二殿下牵马。
  程雪案翻身下马,抬眸瞧了韩穗一眼,声音极轻地唤了她一声:“阿姐。”
  “嗯,快进来吧。”韩穗微怔,似是没想到程雪案会像儿时那般称呼她,“爹这会儿还没休息,我们一同去他的卧房问候一下,他若是知道你来了,定会极为欣喜。”
  韩煦把睡熟的小情儿交给奶娘,便跟着韩穗和程雪案一起去给韩持请安。
  韩持的卧房只点了一小盏烛光,他似乎正在翻看着什么卷宗,听到老管家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赶忙放下手中的事绕到了案台前,正好迎面撞上了三个孩子。
  韩煦一把搂住身边的程雪案,大老远就叫喊起来,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沉稳:“爹,你看谁来啦?”
  “阿雪,你,你怎么……”
  程雪案被韩持瞧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像是小时候那般喊了一声:“干爹。”
  韩持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程雪案竟然会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愿意登他中书令第的门,便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还是韩穗先走了过来,挽住了韩持的手臂,提醒道:“爹,阿雪平日里公务繁忙,好不容易得了空来看您,先去屋子里坐坐吧。”
  不多时,四个人坐在同一个屋檐下,气氛却有些尴尬。
  韩持作为长辈坐于上位,左一句右一句地问起程雪案的近况,而韩穗则时不时在一旁嘘寒问暖一通,如果遇到什么为难的问题,韩煦便在程雪案身边帮腔糊弄过去。
  直到韩持论及了程雪案谈婚论嫁的事宜,要把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说给程雪案作将军夫人,韩煦听了比当事人程雪案还着急,直接把春风酒楼那位名声在外的老板娘搬了出来
  ,搞得向来厚脸皮的程雪案连喝了好几口茶水,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不安。
  经过江氏翻案那一遭,韩持已经对洛迎窗的身份完全了解,而至于那些沉痛的过往,也让他对江氏抱有极深的歉意,在得知程雪案和洛迎窗的确有那层传闻中的关系时,极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后语重心长道:“阿雪,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位洛姑娘,恐怠慢了人家,我可以出面代你去向她的家人提亲,不然让陛下直接指婚,倒是让洛姑娘觉得咱们有些强迫的意思,反而显得唐突。”
  三道目光齐刷刷望向程雪案,等待他的回应。
  程雪案故作镇定地又喝了口茶,然后沉声道:“我会考虑的。”
  韩煦当即便知道程雪案这是应允的意思,只是他还需要再找个台阶给抹不开面子的程雪案下,顿时心情大好,又拉着程雪案跟他爹和他阿姐唠了好半天。
  天色渐晚,韩煦送程雪案至中书令第门口,临走时还恋恋不舍:“方才爹说的话你可要往心里去,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咱们就备好丰厚的礼品去向洛姑娘提亲。”
  程雪案撇撇嘴,转身便上了马背,自言自语道:“啰嗦。”
  韩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望着马背上被阴影遮住的那张俊美而冰冷的脸,突然有些哽咽道:“阿雪,你要幸福啊。”
  程雪案终究什么都没说,便策马扬鞭而去,回应韩煦的只有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春风酒楼此时已经打烊了,不过洛迎窗的房间还点着盏烛光,她坐在梳妆台前拆下了所有的饰品,正听到窗外隐隐约约传来轻微的响动,不由莞尔一笑。
  下一瞬间,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轻佻,顺着窗户的缝隙传入洛迎窗的耳畔:“姑娘这扇窗,可是专为在下而留?”
  洛迎窗的妆容已然洗净,但她却不紧不慢地从梳妆镜前精挑细选了盒胭脂,抿了抿嘴唇染上了明媚的颜色,然后撩了撩自己如瀑般的长发,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懒洋洋地抬起拽住程雪案的衣襟,稍微一用力往自己的屋内一拉,笑声肆意:“除了二殿下,可是无人敢入小女子的闺房。”
  程雪案听到洛迎窗的调笑,整个人都卸了力道,顺势将洛迎窗往怀中一搂,后腰抵在窗框边,低头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激吻,只不过几个回合,程雪案的侧脸、脖颈,一直到性感的锁骨和壮硕的胸口,都布满了乱七八糟的红艳吻痕。
  两个人拥吻着,从窗边至床头,跌跌撞撞碰到了许多陈设的摆件,但他们全然不在乎,此时此刻,他们的眼底只有彼此,他们是那样熟悉对方的身子,是那样熟悉对方的嗜好,在毫不压抑的情绪里,他们宣泄着对彼此最坦诚的渴求,直到房间内终于归于平静,满屋飘散起柔和又醉人的安神香。
  洛迎窗已然穿好了衣裳倚靠在床头,垂眸打量着程雪案安静的睡颜,他的脸蛋很是俊俏,若不是在战场上那杀伐果决的狠厉模样实在令人望而生畏,肯定有不少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踩破了门槛,要来找这位风度翩翩的二殿下说媒。
  一想到程雪案可能会对那群仰慕者摆出的厌恶和冷峻的模样,又想到他对自己百般讨好、各种撒娇求饶,洛迎窗就不禁会心一笑,心里很是满足,但很快又被一阵空落落的感觉掩盖了过去。
  洛迎窗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估摸着时间,他们也该出现了。
  果然,不多时,洛迎窗的房门便被轻轻地推开,随即探出来三个脑袋。
  首先是楼叙白看似在发号施令,实则却站在食物链最低端:“干爹去牵马了,我在这儿望风,你们动作快点。”
  紧接着,被他护在身后的流筝和故意同这对准夫妻划清界限而站在不远处的风眠,一前一后进了洛迎窗的闺房,准备接她离开。
  风眠拿过洛迎窗的包袱,回眸瞧见床榻之上毫无抵抗之力的程雪案,直接道:“不如直接杀了他,一劳永逸。”
  话音刚落,洛迎窗就毫不客气地瞪了风眠一眼,坚决反对:“风眠哥哥!我们说好的恩怨两清,你不可趁他虚弱取其性命!”
  风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淡然道:“知道了,开玩笑的。”
  生怕面前的两个人因为程雪案而大打出手的流筝在一旁捏了一把汗,毕竟风眠方才那话听起来可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